連麥事故

第2章

第2章

來自各大網站的觀光團擠滿了南洵小小的個人直播間，人數以萬為單位不斷上升，彈幕越刷越快，令人目不暇接。

【熱搜打卡×1】

【熱搜打卡×2】

【熱搜打卡×10086】

【主播真的甩了少爺嗎？談了多久？】

【主播學中文不能報班嗎？我的意思是可以找我，我北大中文系（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霄，天道好輪回，你也有今天！】

……

南洵中文閱讀水平正在緩步提升，但第二語言到底不比母語，他無法做到立刻融會貫通，到目前為止，依然需要在腦子裏先把中文翻譯成英文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可這些人刷得實在太快，往往上一句話他還沒看完就已經被擠到幾十條之後，速度完全跟不上。

有關“霄”、“中文”、“甩”、“熱搜”之類的字眼一再出現，他看得雲裏霧裏，不自覺皺起眉，湊近屏幕，連三明治也忘了吃。

什麽意思？

好奇怪。

正值夏季，書房裏開了空調，南洵穿一件簡單的白T，淺藍色褲子，發型是随手抓的，尾端蓬松。他骨相很鋒利，眼窩深陷，高聳眉骨連着鼻梁，可皮相卻生得很漂亮柔和，五官糅合東西方的優點，透着純天然絲毫不加修飾的英俊，沖擊性極強，靠近鏡頭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原本為吃瓜而來的網友不知不覺被這張臉迷惑了。

【好帥卧槽】

【他剛靠近鏡頭的時候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卧槽卧槽卧槽他為什麽突然靠這麽近？吓我一跳，我差點把手機砸臉上】

【……本來其實我是不信霄跟他談過的，但看到真人之後只能說……少爺你好大的福氣！！！】

【三分鐘，我要他的全部資料】

……

Lemon作為國內規模相對較大的直播平臺，各方面規定都有嚴格标準，評論彈幕出現的侮辱性詞彙會被自動屏蔽，不過發出去之後不會消失，而是會變成“＊”號，被用戶戲稱為物理消音。

此時彈幕上充斥着“感慨”，落到南洵眼中，就是一個又一個的“＊”符號。

他好歹在這個平臺直播了将近半年，對規定還是相當了解。他往後稍退，面對滿屏的屏蔽詞，開口提醒：“要文明用語。”

剛說完這句話，還沒來得及看評論是否有所改善，屏幕就顯示有人來找他連麥。

是認識的人。

南洵看到熟悉的頭像，如釋重負一般，點下接受。

短暫加載幾秒鐘，連翹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她揮揮手，“哈喽，看得到嗎？”

南洵像招財貓一樣擺了擺手，“看得到。”

連翹是他在直播時認識的朋友，随機連麥時連到的。她是個很漂亮的女生，性格開朗大方，而且禮貌，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嘲笑他的中文口音，也不會一上來就要他的私人聯系方式，第一次直播時以為他是純外國人，用蹩腳的英文和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聊天，節目效果拉得非常滿。南洵覺得跟她相處起來很舒服，兩人就此成為網絡上的朋友，此後也時不時會連麥聊個天。

“寶啊，”連翹開口抑揚頓挫地叫他，“那都什麽時候的事兒？你怎麽都不跟我說？”

南洵自己都沒搞清楚，“什麽事？發生了什麽？”

他表情疑惑，一邊眉頭高高擡起，“今天很奇怪。很多人問我問題，你也問我，但我不太明白你們在問什麽。”

連翹噎了一下，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他手裏還拿着三明治，“你剛起？”

南洵：“是的。”

“你昨天幾點睡的？”

“十一點半，有什麽問題嗎？”南洵自覺這是個非常健康的作息時間，只不過他前天熬夜打游戲睡得太晚，身體積攢了兩天的疲勞轟轟烈烈，所以一覺從十一點半睡到了中午。

連翹恍然大悟，“沒問題。No problem！”

“但是你錯過了一件事。”

南洵被她吊起好奇心，瞥一眼飄得飛快的彈幕，問：“什麽事？”

連翹正要開口，視線忽然一頓，“等一下，有人找我連麥，我看看。”

她想點拒絕，結果手一抖按成了确定，屏幕上瞬間多出兩個視頻框。

看清楚右上角那張臉的瞬間，連翹沒忍住“卧……”，反應過來她“啪”得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南洵正在進行第二次彈幕理解，順便等待連翹處理她的事，可還不等他從一堆無意義的重複字句中提取出可用信息，忽然聽到連翹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緊接着，原本刷得飛快的彈幕突然集體卡頓一下，又以比剛才還快的速度火速刷了起來，這次的詞彙變得更加單調，滿屏全是“啊啊啊啊啊”，最多後面加上幾個字“他來了”。

誰來了？

南洵無意識跟讀彈幕，不經意擡起頭，視線移動，最後定格在右上角。

隔着屏幕，男人穿着件黑色襯衫，一張英俊且熟悉的臉面無表情，眼神冷得攝人。

彈幕瘋了。

【！！！！！他來了！！！】

【完了完了完了，說曹操曹操到】

【我去，好刺激，兩個當事人都到場了，還是直播，這場面什麽時候見過】

【何止沒見過，我連想都沒敢想過，太刺激了】

【艹！是來當面對質的嗎？你們主播現在都玩這麽大的？】

【我好壞，但我想說快打起來打起來】

【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但我也想看，嘿嘿】

【什麽啊怎麽這麽巧？不會是演的吧？】

【啊啊啊啊就算是演得又怎麽了？我愛看，多來點兒】

……

彈幕衆說紛纭，加上幾家粉絲下場，路人八卦，聞訊臨時趕來的秦雲霄的粉絲在罵八卦，連翹粉絲負責當和事佬，南洵為數不多的老粉和剛剛憑借顏值吸來的新粉也加入戰場，很快攪和成了一灘渾水，但不同觀點吵來吵去，有一點是所有人都确信的，那就是“霄現在看起來真的很生氣”。

連翹在鏡頭看不見的角落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想把它剁了。

“寶……”她聲音顫巍巍的，“我……手滑，真不是故意的。”

可與此同時，處于風頭浪尖的當事人南洵卻像什麽都沒察覺到一樣。

他先是對連翹說沒關系，掃一眼已經完全看不懂的評論，接着和男人對上視線，微微一怔，随即居然笑着揮了揮手，“中午好，霄，怎麽是你？”

全場寂靜。

彈幕飛快刷過滿屏問號。

他的語氣太平常，倒顯得其他人的反應小題大做。連翹眨眨眼，長達一厘米的假睫毛像扇子一樣忽閃忽閃，表情震驚又茫然，用口型問：什麽情況？

秦雲霄皺了下眉，沒來得及說話，視頻左下角的人先開了口。

“是我拉他來的啦。”一張南洵不太熟悉的臉出現在那個鏡頭框中，主播昵稱顯示是“黎念”。這人是秦雲霄那個圈子的，也是個富二代，和連翹她們這種靠直播流量吃飯的網紅不一樣，人家玩直播拍視頻不為錢，純為了好玩兒。

黎念笑嘻嘻的，指着秦雲霄說：“他心情不好，看你們在直播，我和他一塊兒來湊個熱鬧嘛。”

他熟門熟路地跟連翹道歉：“不好意思啦美女，打擾你們了，我們就來玩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們太多時間。你們看行嗎？”

連翹下意識看向南洵。

南洵不明所以。雖然他和連翹的事情并沒有說完，但既然對方這麽說，出于禮貌，也不好拒絕。更何況他與秦雲霄是朋友，朋友之間一起玩再正常不過。

南洵：“我沒有問題。”

黎念臉上驚訝表情一閃而過，恢複笑容，“謝啦朋友，那這位美女？”

連翹不懂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她到底做了多年主播，基本的表情管理還是在線的，低頭整理好表情，舉起手，“我家洵寶沒意見，我也沒意見。”

黎念：“好嘞。”

他瞥一眼秦雲霄，卻發現這厮的臉色似乎比剛才還黑，低聲問：“怎麽了？”

秦雲霄沒回答他，一雙眼始終盯着屏幕，轉了轉綁着紗布的右手，終于開口：“不能是我嗎？”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南洵率先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的問題。

“不是，”南洵一只手撐着臉，手腕上繞了兩圈的黑色手繩随着搖頭動作輕輕晃了晃，“我只是沒有想到。”

秦雲霄：“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你會來，”南洵誠實道，“我以為你還在生氣。”

他居然敢說出口。黎念在心裏啧啧感慨，不愧是能甩了秦雲霄的人，這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

不過臉也是真好看。黎念從對方那雙湛藍湛藍的眼睛看到突出的喉結和鎖骨，心想怪不得秦雲霄一眼就把人看上了，分了還戀戀不舍，他确實有這個資本。

“看什麽呢？”秦雲霄的聲音突然響起。

黎念屁股底下的凳子被踢了一腳，立刻收回視線端端正正坐好，“什麽都沒看。”

秦雲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黎念無語了，“知道了知道了。”他捂着嘴，“至于嗎？我又不是gay。”

秦雲霄：“？”

黎念：“行行我閉嘴。”

眼看秦雲霄臉越來越黑，黎念連忙岔開話題問對面：“诶美女，你們本來打算玩什麽來着？”

玩什麽？連翹心想，玩你朋友和我寶的八卦算不算？

但那事兒畢竟是私生活，當着當事人和這麽多粉絲的面不好直說。她揚起笑臉，客套地回答：“我們也剛連上，還沒想好。”

“那這樣，”黎念出了個主意，“幹脆就pk一下呗，前兩名懲罰後兩名。”

連翹：“我沒意見。”

他們同時看向另外兩個人。

南洵抱着Thor，下巴墊在它頭上，同步歪着頭，沒有立刻回應。

連翹：“寶？”

南洵擡起Thor的右爪，想說自己其實沒有聽清楚，剛剛Thor跑過來，他拿玩具逗了會兒狗，錯過了他們的談話。結果他還沒開口，一句流暢熟悉的英文從音孔傳來。

循聲望去，秦雲霄臉色依舊很冷，瞳孔黑沉看不清底色，他像是在看南洵，又像什麽都沒看，就這麽一句一句把剛才連翹和黎念的對話翻譯了出來。

末了說：“我同意。”

南洵有點意外，擡起的小狗爪子沒來得及放下，順勢抓着上下搖了搖。

“謝謝你秦雲霄，”他說，“我也同意。”

作者有話說:

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