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标記
第8章 标記
# 008
司越珩是被熱醒的,醒來才發現他竟然就這樣睡着了,睜開眼先看到一團被子,把被子扯開就是穆從白貼在他肚皮上的臉。
穆從白臉頰被他的衣服壓出了明顯的紅印,因為過敏臉上都起了幾點紅斑,看起來脆弱又可憐。
他被熱醒的煩躁突然壓下來,挪開穆從白的腦袋,起身把被子蓋過去,然後穿上鞋出去。
時間已經下午一點過了,司越珩想着去做點什麽,院子裏突然傳來了聲音。
“司越珩,你在嗎?”
小宋滿頭大汗地跑進來,抱歉地說:“我今天有點忙,來晚了,你們吃午飯嗎?”
“沒有,你——”
司越珩猛地想起曾傳平說的話,再看小宋,“你真的來給我們做飯?”
“沒吃就好,我還怕第一天就沒完成任務,支書一定會罵我的。”
小宋深得曾傳平的真傳,自己就往廚房走去,把帶來的一袋水果放到桌上,同時對司越珩說:“支書讓我帶給你們的,明天看有沒有桃子,給你們帶過來。我做飯很快的,你等一下。”
司越珩這幾年在城市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同意穆從白暫時留在這裏,因為勉強算是親戚,他做不到把無家可歸的小孩扔在路邊。
但真讓小宋天天來給他們做飯,他又不好意思。
不過小宋是曾傳平真傳的,已經在廚房裏忙起來,一邊動手煮飯,一邊家常一樣地說:“我老家離這裏很遠,當時一時腦熱考到了這裏,本來很不習慣,但是書記人很好。而且我一個住,本來每天也要做飯,所以就當我給自己做飯,順便帶了你們的。”
話說到了這裏司越珩很難再拒絕,只得說:“那我幫忙。”
小宋挑眼瞅了瞅他手上的石膏,想起了剛他說的話問:“你的手?”
司越珩僵住了,他的手也幫不上什麽忙,前幾年鎮上接了天然氣,連燒火都不用了。
小宋不在意地說:“那你陪我聊天吧!”
司越珩不知道聊什麽,但小宋可能是因為工作關系,健談得有些話痨,他不開口也能一個人聊起來。
“你會做飯嗎?”
小宋先問,司越珩還沒回答他又接着說:“聽書記說你小時候是在這裏長大的?有沒有什麽好玩的?”
都不用回想,司越珩腦子裏一瞬間跳出了許多回憶,“小時候覺得有趣的,現在可能變得無聊了。”
“怎麽會,我聽書記說每年的夏天都可以劃船到荷塘裏抓魚,釣小龍蝦,河裏還有螃蟹,多有意思!”
司越珩想起來他小時候确實做過這樣的事,不自覺回憶起來。
就這樣司越珩陪聊了大半個小時,小宋宣布今天的午飯做好。
等菜都擺上桌,他去叫穆從白。
推開茶室的門,穆從白還在睡覺,他站在門邊敲了敲門板,等穆從白爬起來才說:“吃飯了。”
穆從白其實在司越珩醒的時候也醒了,只不過裝着睡覺,司越珩和小宋在廚房做飯,他就扒着門偷看,司越珩說來叫他,才躺回來裝睡。
司越珩沒看出來穆從白裝睡,見他愣着沒動,以為他沒睡醒,提醒地說:“洗個臉就好了,快起來。”
穆從白終于緩緩地爬起來,把席墊上的被子疊好,放進櫃子裏,才穿鞋出來,聽話地去洗了臉,然後跟着他進了餐廳。
小宋已經将飯都盛好了,飯碗擺在了三個方向。
司越珩和穆從白過去,穆從白等他選了位置坐下,才坐到他旁邊的位置。
菜都很家常,小宋吃之前先給了自己一個臺階,“我來這裏才學的做飯,你們不要嫌棄,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司越珩先就嘗了,确實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作為只負責吃的人,他沒對小宋的廚藝進行評價,随口問小宋,“昨天晚上的菜是誰做的?”
小宋立即滿臉稱贊地說:“當然是支書,支書這個人真的沒話說,雖然有的時候我有點不能接受他的做法。”
司越珩今天一開始就用了勺子,放下勺子看過去,小宋意識到自己要說漏嘴,連忙找補,“其實也不是,只是畢竟支書和我差輩,很多想法不一樣嘛。”
小宋說完見司越珩沒追問松了口氣,實際上穆從白母親是孤兒,曾傳平已經找了很久,根本沒有親戚,但是穆從白在這裏不肯走,只能先讓司越珩把他留下。
“對了。”
司越珩忽然停下勺子開口,小宋立即又緊張起來,朝他盯去問:“怎麽了?”
“關于穆從白母親的親戚,你們找得怎麽樣?”
小宋瞬間僵起了動作,好一會兒回答:“好像有進展了,不過遇到了些困難,可能暫時還不行。”
“什麽困難?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一直吃飯優雅不發出聲響的穆從白碗裏響了一聲,司越珩看去,穆從白向他看來,眼睛裏轉着仿佛要被抛棄的神情。
小宋果斷把麻煩都推給曾傳平,“其實、這個事是支書在辦,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要是有消息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司越珩看着穆從白,沒有再追問下去,穆從白終于轉回去繼續優雅地吃飯。
飯後小宋還要回去上班,司越珩說碗留給他洗,但小宋看他一只手還是收拾幹淨了才算結束。
走的時候拿出手機對他說:“我們加個好友吧,要是有什麽事你直接給我發消息。還有我電話號碼,到時我發給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司越珩沒法拒絕這麽熱情的村幹部,加了小宋的好友,送他出去。
再回屋裏,看到穆從白身上還穿着他的衣服,他終于想起了買洗衣機的事。
正好小宋把手機號發過來,他撥過去問有沒有買家電的地方。
小宋發揮專長,立即給他聯系了商家,然後把電話發給他。
他打過去就是縣城一家商場的銷售,他确定了洗衣機的型號,本來只打算買一臺,但想到穆從白過敏的體質,衣服和他混在一起洗很不安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要兩臺。
一下賣兩臺,對面的銷售瞬間态度都不一樣了,司越珩讓他幫忙買點抗過敏的洗衣液和消毒液,他都爽快的答應了。
搞定了買洗衣機的事,司越珩算起了今天花出去的錢。
回來時他想的是不用房租,不用水費,每個月只需要花點飯錢和氣電,基本上幾百就夠了,一年下來一萬左右他可以堅持個十來年,可現在一天就花了他半年多的預算。
如果穆從白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總少不了花錢的地方,他不可能真的扔着一個孩子什麽也不管。
算了,花都花了,以後省點吧。
司越珩走到茶室,對站在門口盯着他的穆從白說:“我去睡午覺了,你、要看電視嗎?”
客廳裏原來有一個大背投電視,當時是最高級的東西,現在已經像磚頭一樣成了垃圾,司越珩走後房子裏只剩了他爺爺一個人,新買的電視就裝在了爺爺的房間,現在應該還能用。
穆從白站在門口望着他不回答,他覺得小孩是不好意思,幹脆去把電視抱出來,接在了客廳,家裏的網絡一直沒有銷戶,正好可以用。
司越珩裝好後把遙控器塞給了穆從白,“看吧。”
穆從白拿着遙控器望着他,眼神裏仿佛冒起了星星,他覺得這小孩也太好哄了。
應付了穆從白,司越珩回房間卻睡不着。
他一直以來都很忙,哪怕車禍後也有很多事要應付,比如看望他的同學,老師的關心,滞下的工作,還有決定退學後各種各樣的事。
此刻,他人生的時鐘仿佛停下來,再也沒有目标,忽然發現他不知道做什麽。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他仍沒有睡着,伸手拿起手機,随便亂點到朋友圈亂翻,忽然看到有人發了論文獲獎的照片,下面全是他認識的人在恭喜,甚至有人提到了他。
——要不是司越珩退學,這次獲獎的本來該是他。
司越珩驀地扔開了手機,閉起眼睛強行睡覺,他以為還是會睡不着,結果再醒來天都快黑了,院子外面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你好,有人在嗎?”
鎮上都是相互認識的人,白天少有關大門的,司越珩出去就看到了送洗衣機的工人在院子裏。
工頭往屋裏探頭,看到司越珩下意識打量起來,一瞬間以為看到了明星。
“請問你是不是司先生?訂洗衣機的是這裏吧?”
司越珩看到了大門外的小貨車,反問:“是兩臺洗衣機,對吧?”
工頭又打量起司越珩,不明白什麽家庭要買兩臺一樣的洗衣機,回道:“對,要放到哪裏?”
司越珩帶工頭去看了位置,确定能裝下兩臺洗衣機才叫了其他工人把洗衣機擡進去。
洗衣房設計的只有一個洗衣機的位置,兩臺洗衣機勉強能裝進去,但沒有原來的設計好看了。
經理幫買的洗衣液和消毒液也一起送到了洗衣房,司越珩送走了工人,回去先研究了洗衣液的成分,确定沒有刺激性物質,才把早上的衣服洗了。
洗的時候特意把穆從白的衣服分出來,兩個洗衣機分開洗。
他洗了才看到穆從白站在門外面,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于是招了招手。
“過來。”
穆從白非常聽話地過去了,司越珩就指着兩臺洗衣機說:“左邊這臺是我用的,右邊這臺是你用的,以後洗衣服就歸你了,不要用混了,不然容易過敏。知道嗎?”
他一眼不眨盯着司越珩思考了半晌,看着司越珩指給他的洗衣機,“這是你送給我的?”
誰會給一個小孩送洗衣機,不過多的這臺洗衣機也确實是因為穆從白買的。
他點頭說:“送你的,歸你了。”
穆從白不知道忽然在樂什麽,眼中躍出了明顯的笑意。
司越珩奇怪地看着他,見他忽然回去茶室裏,片刻拿了本子和一只筆過來,趴在洗衣機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湊近一看,對穆從白的字驚訝了。
穆從白上學早也最多初中,字卻寫得非常漂亮,一筆一畫如他的人一樣十分精致,不像一個十多歲孩子寫出來的。
寫完後穆從白放下筆,從本子上把名字撕下來,要往洗衣機上貼。
司越珩終于看懂了,穆從白是要給屬于他的洗衣機寫自己的名字。
但準備不充分,歪着腦袋正在想怎麽貼上去,吃飯優雅得不發出響聲的小公子竟然準備用口水。
他看不下去,去找出了多年前的透明膠帶,拿回去發現穆從白像是知道他去找什麽了,正定定地看着他,并沒有用口水。
司越珩莫名覺得被這小孩拿捏了,把膠帶扔過去說:“自己貼。”
穆從白撿起膠布把名字貼上去,司越珩覺得他的動作過于利落,一般這麽大的孩子做事總是會有些多餘的動作,比比劃劃,可穆從白上手一下停頓都沒有,而且貼得整齊又漂亮。
貼完了自己的名字,穆從白又重新拿起本子寫起來。
司越珩好奇他還要寫什麽,湊過去發現穆從白寫的是他的名字,依然很漂亮的字跡。
他開始相信穆從白是真的字寫得好,而不是練過名字。
寫完後穆從白貼到了另一臺洗衣機上,然後轉身對着司越珩微微一笑。
司越珩莫名覺得穆從白多了幾分可愛,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臉,“你是小狗嗎?到處打标記。”
穆從白的表情變得鮮活起來,“我的東西都要打上我的标記。”
司越珩又被他逗笑了,小孩子大約都喜歡分你的我的。他好奇地問:“你之前上幾年級了?誰教你寫的字?”
穆從白兩只手貼着臉上被捏過的地方揉了揉,望着司越珩回答:“沒有上過。”
“沒上過學?”司越珩眼中的懷疑躍出來,穆從白難得地向他解釋,“以前都是我媽媽在家裏教我的。”
司越珩突然想起司婧姍說的,穆從白的母親和司雁欽是在留學時認識的,司雁欽留學的學校是世界TOP榜上的,所以穆從白的母親肯定不可能是随便進去的。
他不自覺又細細看穆從白的臉,與司雁欽一點相似也沒有,都随母親的話,那個女人肯定不是一般的漂亮,穆從白吃飯的禮儀多半也是她教的。
一個漂亮有學識又有教養的人,為什麽會成為司雁欽的情人?還婚外生子,甘願被藏起來?
“叔叔,怎麽了?”
穆從白突然問,司越珩怕這些事是穆從白的禁忌,沒有問出來,只說:“沒什麽,該做晚飯了。”
穆從白立即湊到他面前,乖得像只讨人歡心的小狗一樣說:“我可以幫忙!”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15 18:25:15~2023-06-16 12:22: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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