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第1章 初見
# 001
太陽西落,小鎮被鋪得一片金黃,風格統一的白牆黑瓦樓房沿着公路排開,映襯着最後一趟班車駛進了老舊的車站。
司越珩坐在車的後排,比起其他趕着回家的人,他顯得不急不忙,在位置上等到最後一個下車。
他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把背包挂到肩上,走出車門就聽到司機的催促。
“這是不是你的箱子?”
大件行李都放在車尾的後備箱,這會兒只剩下最後一個箱子。
司機也急着下班,明天一早他還要開首班車回縣城,急着把最後一個行李箱交出去。
“是我的。”
司越珩終于快了兩步走過去,司機不由地打量他,一下子驚住了眼。
像這樣的小地方,很少見到一個長相這麽精致的人,氣質與他們這裏的人完全不同,看起來比明星都帥,尤其是那雙眼睛,像萬裏湖泊邊唯一的一株桃花,擡眼看他這一眼,他一個男人都感覺有些迷糊。
接着,司機發現他右手的石膏,态度不由地好起來,幫他把箱子遞過去。
“謝謝。”
司越珩接過箱子道了聲謝,就推着從車站出去。
小鎮名叫蓮塘鎮,緊靠着一條叫秀河的河,隸屬一個偏南方的小縣城,因為轄區劃分,鎮上的一畝三分地又叫蓮塘村。
這幾年鎮上的變化很大,曾經坑坑窪窪的路面變成了平整的水泥路,老舊的房屋也成了嶄新的樓房。
鎮上的年輕人大多都去了大城市打工,留下來的人要麽是老一輩,要麽是小一輩。
他2歲時就被父母留在這裏與爺爺一起生活,16歲才被接走。
前年他爺爺病逝就很少再回來,最後一次是爺爺把房子留給他,村裏通知他回來辦理繼承手續。
此時,天将黑下來,街道上面少有人經過,他拖着箱子走在街上,往曾經熟悉的小鎮眺去。
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一時忘了右手有石膏,伸到口袋半天沒伸不進去,才想起換左手拿。
打電話的人叫劉書硯,是他曾經一個宿舍的室友,從本科到研究生的同學,他接起來就聽到劉書硯顯得凝重的聲音。
“老四,你真的連退學手續都辦完了?”
“嗯,辦完了。”
劉書硯聽到司越珩平靜的聲音,忍不住激動起來,“除了外科,你還可以轉別的專業,不一定非要退學!你成績那麽好,又特殊情況,學校肯定會同意的!”
“我不想再留在霍城了。”
司越珩還是平靜得沒什麽情緒,劉書硯卻驀然靜住了聲音。
在霍醫大,司越珩是全校師生公認的天才,能拿的第一都被他全包了,前途本來一片坦蕩。
結果因為一個月前的一場車禍,右手受傷,再也無法上手術臺。
沉默了片刻,劉書硯又問:“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司越珩望向夕陽染紅的天空,“我已經回老家了。”
“老家?回去休息一段時間也好,反正你還年輕,選擇多的是。不學醫還能學別的,大不了重新考大學,以你的能力絕對沒問題。”
“我打算以後都留在老家了。”
“啊?”劉書硯驚訝完明白過來,猶豫了半晌問:“是因為你弟嗎?”
和司越珩一起出車禍的,還有司越珩的親弟弟,兩人一起被送來醫院,弟弟不治身亡,司越珩在死亡邊緣搶救回來。
然而,兩人的父母只在弟弟床前痛哭,從頭到尾沒有看過司越珩一次。
他是少數知道司越珩是個富二代的,父親是市裏知名的企業家,資産百億。但他父母都非常反對他學醫,甚至到學校提過贊助千萬的設備,要給司越珩退學。
一開始他以為是企業家看不上當醫生,後來才聽說是司越珩的弟弟要學畫畫,為了給弟弟創造一個不被世俗錢財幹擾的環境,要司越珩繼承家業,供養他弟弟。
司越珩跳過了他的問題說:“我要到家了。”
劉書硯明白司越珩不想提,沉默地沒有再問。
可能司越珩自己都不記得了,他大一那會兒有次肺炎,上課都起不來了,其他人叫他不起就走了,只有司越珩從他的一聲回答就發現他生病。
作為知名的“學習機器”,司越珩那天翹了課,送他去校醫,之後又默默為他帶了三天飯,打了三天熱水。
在那之前,他以為司越珩是高高開在懸崖上的昙花,讓人覺得能和他說話都是高攀。
那之後,他知道司越珩實際上外冷內熱,細膩又體貼。
最後,他保證道:“越珩,如果以後你有什麽地方用得上我的,盡管找我。”
“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我挂了。”
司越珩說完就挂了通話,腦中跳出了今早的回憶。
他離開霍城之前,去了一趟他弟的墓地。
他弟叫司皓钰,今年還不到18歲。
車禍後他父母不只沒有來看過他,連司皓钰的葬禮都沒有通知他。
可是快一個月沒有與他見面的母親,一大早在司皓钰的墓前見到,一見就如仇人一樣朝他沖過來,對他控訴。
“害死你弟弟,你怎麽還有臉來這裏!”
“我怎麽會生了個像你這樣冷血無情,不懂感恩的人!那麽大的家業給你哪裏為難你了!”
“滾!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小钰也不想見到你,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
這次車禍交警調查得很清楚,是因為一個小孩突然沖到路中間,司越珩避向旁邊的車道,卻與一輛違規調頭的貨車相撞。
作為司機,他已經在撞上時盡量把受創中心轉向自己這邊,是對面司機操作不當急轉方向,才導致在副駕的司皓钰被貨車甩下的金屬貨物打中。
他把白菊放在了旁邊不認識的墓碑前,轉身要走,他母親又在他背後質問。
“一直以來你都對小钰愛搭不理,為什麽那天會突然送他去畫展?為什麽偏偏出了車禍?”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是他親生母親的女人,“你是想說,我是故意的?”
他母親沒有回答,神情卻滿是篤定,篤定他就是故意的。
那天他送司皓钰,是司皓钰趕走了自己的司機硬坐上他的車的。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他母親為什麽會那樣仇視他,為什麽在醫院不肯看他一眼。
他反問:“如果死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想了?還是你覺得怎麽死的不是我?”
他母親像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好半天都沒開口。
但答案他已經不在意了。
夕陽越來越紅,像是半邊天都燒起來。
司越珩推着箱子,踩着夕陽,一路快步走回了他家大門前。
他家在鎮子最靠後的地方,屋後臨着鎮上最大的荷塘,據說他們祖上是逃難到這裏的大戶人家,當年的宅子建得是鎮上最好的。
現在其實也是,小時候他大伯出錢給宅子翻新了一遍,上百的老宅只保留了大體外觀,裏面已經完全找不出老宅的影子。
他站在大門前望去,朱紅的漆有些退色,抹上了太陽的餘晖顯得暗沉,腦子裏跳出的記憶卻很鮮活。
在這裏生活的十幾年,是他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間。
晚風經過荷塘繞過房子吹來,撲了他滿身的荷花香。
等到風吹過去,他才掏鑰匙去開門,結果鑰匙上鎖只扭了一圈,鎖就打開了。
正常要扭三圈才能打開。
司越珩驀地緊張起來,他回來時在火車站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自稱是村裏支書的男人說他家進人了,而且趕不走,希望他可以回來處理。
當時他把對方當成了詐騙,沒多細想。
難道他家真的進人了?
司越珩小心地把門緩緩推開一條縫,往裏看去。
房子是院屋結構,進門是圍牆圍起來的院子,青石板路通向裏面的屋子。
左右兩邊是現代人工的造景,唯獨保留原樣的只有屋前的兩棵石榴樹。
他視線巡了一圈沒有看到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他又懷疑是不是他上次離開時沒有鎖好門。
帶着疑慮他拖起箱子進去,這裏好幾年沒人住,也沒留下什麽值錢的東西,不應該會有人來偷東西。
他的想法很篤定,走到院中間還是停下來向四周巡視,驀然發現了異常。
整個院子都太幹淨了,好幾年都沒有人來過的石板路上沒有塵土,石榴樹下也只有幾片零星的落葉,像是有人不久前剛掃過。
司越珩沒有想到房子裏真的進了人,他不确定是什麽人,是一個還是幾個,而他只一只手能用。
于是,他放開箱子取下背包,往房子最邊上的小屋過去。
小屋也被打掃過,裏面是他爺爺以前放農具的地方。
他開門進去,翻找出來一把砍柴的刀,擰着往屋裏進去。
房子翻新時是他大伯一個人出的錢,也全按了他一個人的意思。
他大伯其實是入贅當的老板,本來是搞文獻研究的,因為是老宅,所以裝修的風格都随了風雅。
比如茶室,比如客廳裏的下沉式沙發。
他大伯高興了,但他爺爺沒一個地方滿意,客廳的下沉沙發沒幾天就成了他爺爺堆雜物的地方。
司越珩走進去,看到堆在沙發坑裏的雜物都清幹淨了,換回了原來素色的古樸沙發墊。
他忍不住想這個賊是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了嗎?打掃得這麽幹淨。
雖然在懷疑,他也沒放松警惕,一只手緊握着柴刀向四周觀察,果然整個房子都很幹淨,一點沒有多年沒人住的灰塵蛛網。
忽然,他爺爺嫌棄的茶室裏傳出來一聲咳嗽,他立即對茶室裏喊了一聲。
“誰?”
沒有人回答他,聲音也沒再響起來,他舉着柴刀緩緩靠近門邊,用腳輕輕踢開半掩的門。
茶室是最好看荷花的地方,還連着一個大陽臺伸到了荷塘上面。
這會兒西沉的殘陽只剩下最後一縷光晖,透過落地窗映進來了一撇,光晖反在昏暗的房間裏呈現出一層幽密的紅。
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躺在正中間,那撇殘陽擦着少年的耳鬓過去,将将映亮了他精致如同精雕細琢出來的臉,閉起的雙眼睫毛如羽扇被映得晶瑩透光。
司越珩舉起的刀不自覺放下來,他站在門口向裏觀察,房間的地板鋪了一層席墊睡在上面倒不會涼。
原本在中間的茶桌被移到了牆角,少年的頭枕着草編的坐墊,荷風吹進來掃得他的頭梢來回擺動。
他看到少年手中還抓着一個相框,相框裏的照片是他離開前最後一個夏天,在外面的荷塘拍的。
這孩子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司越珩腦子裏冒出了疑問,睡着的少年醒了,睜開一雙漂亮精致的眼睛望到了他。
他感覺少年的眼中什麽情緒也沒有,就像他不是一個活人,而是在看一件什麽放錯了位置的物品。
這樣的眼神與一個精致的陌生少年一起出現在家裏,司越珩腦子裏冒出了一頭問號。
少年像是終于确認他的存在,坐起來更加直勾勾地盯住他觀察,但一言不發。
司越珩回對上少年的視線,問他,“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少年不回答他,忽然擡起相框,看了看裏面的照片,又看向了他,像是在比對他和照片裏是不是同一個人。
“你到底是誰?”
司越珩再次問出口,少年忽然站起來,像是終于确認了照片裏的是他,一點沒有私闖了別人家的意思,反而眼神更加細致地審視起他。
他被看得很不自在,少年又忽然主動走過來,向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話說:
養成年下小瘋狗,雙向救贖,攻有高功能反社會人格障礙,會做一些正常人不理解的行為,但沒有且不會做危害社會的事,求收藏求花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