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趙旭衡忽然尖叫了一聲把簡星允也吓了一跳，一聲罵聲還沒來得及出口便咽了回去。
只見一只白色的手從趙旭衡身後伸出來，環住他的脖子，緊接着便是一張慘白的臉從他身後探出來，腦袋輕輕在他耳邊蹭了蹭，看上去有點像耳鬓厮磨的恩愛戀人——如果不是身後的女人眼眶裏什麽都沒有的話。
簡星允仔細看了一下，确定趙旭衡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盛芷秋，只是此時她的臉恐怖至極，不再像當日她看到的那樣精致漂亮，以至于她一時半會還沒認出來。
被這樣的女鬼纏着，也難怪趙旭衡會吓成這樣了。
“旭衡——”
盛芷秋一開口，嘴裏忽然就冒出血來，落到趙旭衡衣服上，有些滴到他皮膚上，和他不斷往外冒的冷汗摻在一起，帶着刺骨的涼意不住地往下流。
“星星星允……”
聽趙旭衡哆哆嗦嗦叫自己的名字簡星允就牙疼，扶了一下額，無奈道：“簡小姐，旭衡膽小，你別這樣，把他吓死了你們投胎會更擠的。
盛芷秋聞言輕笑了一聲，幽幽道：“那更好，我要他——來——陪——我——”
“那可不行，如果旭衡害了你還是一回事，但是你瞞他在先，現在他躲你情有可原。”簡星允語重心長地勸道，“再說人鬼殊途，這種事玩玩就算了，看在你們好歹有過一晚上感情的份上，适可而止。如果你還是覺得不行，需要供奉什麽的你盡管開口，但你要是打了害人的心思，那就不能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盛芷秋嘻嘻笑了兩聲，空洞洞的眼眶望着簡星允：“手下不留情？你能做什麽？”
簡星允聞言眸子一垂，手輕輕在自己脖子上摩挲着，沉聲道：“我最後問你一句，你走不走？”
“不走！”盛芷秋忽然發出一聲尖叫，手一收，手臂緊緊地箍着趙旭衡的脖子，他臉上的恐懼瞬間就被痛苦覆蓋了。
簡星允見狀嘆了口氣，伸出食指挑出挂在脖子上的繩子，“我剛出生的時候身子差得要命，我媽說是我八字太硬，我年紀太小了扛不住。”她淡淡掃了盛芷秋一眼，看她一臉疑惑，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所以她就弄了個護身的法器給我壓着，長大之後雖然沒什麽用了，但是能壓壓陽氣，不至于沖撞了無辜路過的兄弟，就一直沒拿下來。”
簡星允邊說邊摘下脖子上的挂飾，那是一個用五色繩穿起來的金鑲玉葫蘆，拇指大小的葫蘆身上還刻了些符文，是她媽親手做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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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墜一摘下來，盛芷秋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簡星允伸手一掃，她立刻就往後躲去，可還是晚了一步，被蹭了個正着，漂亮的臉蛋上立刻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傷痕。
盛芷秋捂着臉嘴裏發出一聲慘叫，不住地往後退去，看簡星允的眼神瞬間就被恐懼充斥了。
“我長這麽大，還沒被什麽髒東西威脅過呢。”簡星允說着一步步往盛芷秋的方向走去，“剛剛我可是警告過你的，是你自己不肯收手，要知道，我媽從小就一直教我們，對付傷人性命的東西，不能心慈手軟。”
最後六個字就像死亡宣告狀一樣直直拍在盛芷秋腦門上，她被吓得連連後退，最後整個人都縮在了角落裏。
簡星允生來陽氣極重，放到鬼眼裏那就是個會動的小太陽，這會盛芷秋看她，就只能看到一個被火焰包圍起來的人形，耀眼非常。
簡星允拿着墜子的繩子風車似的在手裏呼呼轉，走到盛芷秋面前時眼皮一垂，彎起一個她自認還算溫和的笑容，“那你現在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了嗎？”
盛芷秋原本慘白的臉吓得都開始發青了，忽然福至心靈，脫口冒出來一句“嫂子”，直接把簡星允的笑容定在了臉上，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剛剛叫我什麽？”
盛芷秋見起效了，趕緊端端正正地跪坐好，恢複了自己原本漂亮的模樣，又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嫂子”。
別墅的事簡星允差不多都快忘完了，時隔近一個月又被盛芷秋這兩個字挑起記憶，盛耀的臉和那晚的事浮現在了腦海中。
她現在只覺得眼前有點發黑，然而盛芷秋卻并不打算就這麽算了，繼續哀求道：“嫂子我錯了，我就是有點生氣才跟旭衡開了個玩笑，我那麽喜歡他，怎麽會害他呢？你看在哥的面上就繞了我這回吧？
盛芷秋一雙杏眼生得好看，眼睛裏像裝了一潭水，裝起可憐來殺傷力特別大，一下就把簡星允心裏那點快爛掉的恻隐之心揪了出來。
簡星允深吸了一口氣，說：“有話好說別亂叫。”
盛芷秋一臉無辜，說：“不這麽叫下次換成我哥要收拾我了。”
簡星允忽然就覺得很心累，很想回家了，嘆了口氣，像個癟掉的氣球，“你回去吧，以後別再找旭衡麻煩，不然下次我找人過來，就沒這麽好的事了。”她邊說着邊把挂墜戴回脖子上。
盛芷秋見狀神色稍緩，嘟着嘴委屈起來：“我也不想的嘛，可是旭衡老躲着我。”
“你是鬼啊，他不躲你才怪。”簡星允說完轉身走回趙旭衡身旁，拍了拍他的臉确定人還清醒，又檢查了一通确定人真的沒事後才朝盛芷秋擺擺手，“好了，你走吧。”
盛芷秋聞言還想再說點什麽，被簡星允淡淡一掃，立刻慫成個包子，化了煙灰溜溜跑了。
看趙旭衡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簡星允嘆了口氣：“你今晚還是跟我回家吧，讓我哥給你定定驚，順便弄道符防身，這次就當個教訓，以後別亂來了知道嗎？”
趙旭衡應下來，搭了簡星允的車跟她回了家。
兩人到簡家時正好撞到手裏雜七雜八抱了一堆東西的簡陽承回來，三人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想進門，卻見他一直皺着眉盯着兩人不放，好半晌才冒出來一句：“你們兩個跑去搞鬼了？”
簡星允被問得有點心虛，狠狠瞪了趙旭衡一眼，用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告過密，趙旭衡只好回以一臉的無辜。
她見狀擺擺手，說：“沒呢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簡陽承狐疑地看着簡星允：“如果你想學這些可以跟媽說，你天賦可比我們好，卻不肯學，她因為這事痛心着呢，前幾天還在跟我說起來着。”
“知道了知道了。”簡星允含糊應了一聲，把這件事翻過篇去，“旭衡這兩天又撞髒東西了，剛剛吓到了，你給他定定驚，順便弄道護身符什麽的帶着吧，弄道靈一點的啊！”
她說完就溜了，臨走時還不忘給趙旭衡甩了個警告的眼神，讓他別亂說話，然後丢下他一個人在客廳裏面對簡陽承的靈魂拷問。
簡家宅子很大，但同時住的人也多，幾乎整個家族的人全在這了。簡星允不喜鬧，平時并不住在家裏。一開始家裏人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會出什麽事，兩年前碰上個冤魂不散的來複仇，結果被她三兩下拍得差點魂飛魄散，最後還跑去簡家自首求他們收留自己，自此家裏再也沒人提不讓她住外邊的事了。
洗完澡後簡星允穿了條單薄的紗質睡裙窩在沙發上吹空調，看書。她本身對學法興趣并不大，卻極愛看靈異小說，腦補能力也很強，看多了還會害怕，頗有些自虐的傾向，對于她這種愛好家人均是表示一點都不理解。
她現在在追的是一部有關兇宅的小說，講遠郊一棟別墅裏發生的事，一群人裏到那邊休假，卻接二連三離奇死亡。當故事講到裏面一個角色洗完澡在房間裏看書時，簡星允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這不是跟她現在的情況一樣嗎？
“忽然，她感到脖子上一陣涼意，耳邊傳來輕輕的笑聲……”
“似乎有一只手在她脖子上輕輕撫摸，那只手冷得像從冰窖裏拿出來的……”
簡星允看得背上起了一陣毛毛汗，她現在就覺得有只手在自己脖子上撫摸，冰冰涼涼的，連帶着房間裏的溫度似乎也跟着降了許多。她拿着書僵了好一會都沒翻頁，目光一直停留在最後一句話，在心裏寬慰了自己幾句，這才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然而摸到的卻不是料想中的溫度，甚至連自己的皮膚都不是。
冷意從她的指尖擴散出去，瞬間竄到了頭頂，她愣了不到兩秒，嘴裏忽然發出一聲尖叫，轉過身一拳就揮了過去，卻什麽也沒打中，反而被那股冰涼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星允。”
大腦還一片混沌的簡星允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好一會，才在記憶裏翻出聲音的主人，擡眼時看到記憶裏的，臉上的恐懼瞬間就垮成了哭笑不得。
“盛耀……”簡星允嘟囔了一句，提到嗓子眼的心忽然放了下來，定了神之後心頭還冒起火來，“你神經病是不是！知不知道人吓人是會吓死人的！”
忽然被罵了盛耀也有點無辜，解釋道：“可我不是人啊。”
簡星允被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那也不能吓我。”她說着合起書，想站起來，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猛的看向盛耀，“你怎麽進來的？！”
盛耀答得理所當然：“我是鬼，當然是大搖大擺……飛進來的。”
“你以為這裏什麽東西都飛得進來嗎！”簡星允道，“我家布了結界，一般髒東西根本進不來，就算進來了，也免不了要少層皮。”
盛耀聞言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再說一般的鬼也近不了你的身吧。”
盛耀一說簡星允才想起來這茬，臉色一下就沉下去了，說：“你沒說錯，鬼看到我別說近身了，跑都來不及，你到底是誰？”
“盛耀。”看簡星允蹙起眉，盛耀補充道，“勉強算是管這一帶的吧。”
簡星允想了一下，在腦海裏把家裏人的談話跟各種小說都翻了一遍，小心翼翼問道：“一方鬼帝？”
盛耀搖頭，“是，又不是。”
簡星允有點不高興了，她最不喜歡別人跟她賣關子了，把書往旁邊一甩，“愛說說，不說滾蛋。”
她說着起身往床邊走，被盛耀一把拉了回去：“鬼帝是公差，管下面的，我不歸公家管，但是管上面。”
簡星允捋了一下，恍然道：“像□□那樣的？”
盛耀聞言低低笑起來：“雖然不算公職，但我好歹算是下面默許的。”
“那就是日本那邊的□□了。”簡星允答道，“那這跟你能進我家有什麽聯系？”
“看不出來你還挺傻。”
“我看你是嫌陰壽太長了。”簡星允說着一把捉住了盛耀的手腕，卻沒料想中的傷害，臉上浮出疑惑來。
“這麽主動？”盛耀借着簡星允的動作一拉，就把人拉到懷裏，“不用試了，你的陽氣對我沒用的。”
靠近了簡星允才聞到盛耀身上那股植物香氣，只是酒氣變成了一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花香，被那晚的記憶卷着湧上心頭，她一下就安分了，說：“怎麽可能，鬼都怕陽氣重的東西！這麽多年了我就沒失手過！”
盛耀笑道：“那怎麽還有吸取陽氣的呢？”
“那能一樣嗎？”簡星允道，“說是吸陽氣。其實說白了就是女鬼吸取男人身上的精元，我這個跟精元可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
“我這是八字自帶的陽氣，就跟朱砂雞血或者陽光一樣。”簡星允道，“這些東西對鬼傷害大着呢，吸我的陽氣……那就是在吸毒。”
“那我可很願意當個瘾君子了。”盛耀道，“我是鬼，陰氣集成，跟你的陽氣碰在一起，陰陽調和，互相抵消，我為什麽要怕？”
被這麽一說簡星允居然覺得盛耀說得還有幾分道理，一時半會也找不出別的理由反駁，嘟了一下嘴，避開了這個問題，問道：“你來幹嘛？”
盛耀笑吟吟答道：“當然是來見見我的小妻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