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光線黯淡，夜晚來臨。
無所事事的尼恩佐衛按捺不住了：“我們就這麽等着？什麽也不幹？那也太無聊了，咳，我的意思是，可以再多布置點防禦。根據我的經驗，很多看似無害的星球到了夜晚會變得異常危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要是你願意讓我擴大掃描範圍就更好了。”
尼恩分析員拒絕了他的提議：“擴大掃描範圍也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如果你還想活着回去，最好老老實實呆着。”
尼恩佐衛：“你也太小心了，擊殺了雷納角牛還不許我去撿戰利品，不許擴大警戒範圍，不能離開探索艦的降落點，就連跟森林裏的其他動植物接觸都不行……合着我們好不容易降落，結果什麽都不能做？”
尼恩分析員很疑惑：“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找死？整個隊伍死得就剩我們兩個，足夠證明這個星球的危險程度。你不對我們幸存下來的事滿懷感激、後怕和警惕也就算了，還上蹿下跳……你到底想幹什麽？”
尼恩佐衛滿不在乎的道：“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證明你壓根不了解探索艦隊。分析員這個崗位就是這點不好，非要高學歷，不像佐衛，能打就行。你們這些學院派都學傻了，光會書上教的那些，但現實跟書本可不是一回事。”
尼恩佐衛嗅着原始森林特有的厮殺氣息，道：“探索艦隊的死亡率是軍隊裏最高的。幸運兒升職發財，運氣不好的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我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個同胞，如果每次都像你一樣，因為注定的死亡而戰戰兢兢，那我早就崩潰了。”
尼恩分析員沒接茬，尼恩佐衛反應過來：“差點忘了，你們這些分析員全是貴族出身，怎麽可能理解我們這些光是為了活下去就拼盡全力的家夥——我去撒尿，你在這等着。”
尼恩分析員下意識的道：“機甲裏內置了清潔功能，可以解決必要的生理需求。而且這個星球的情況尚未探明，我不建議你脫離機甲，我們的軀體太過脆弱……”
尼恩佐衛沒好氣的打斷他：“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我都把借口找得這麽不走心了，還非要我把話說清楚？那我就直說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原始星球，我打算趁這個機會賺點外快——我這種平民跟你們貴族享受的可不是一個待遇，你真以為靠軍隊那點補貼能養活一家老小？探索任務九死一生，你猜為什麽還有那麽多尼恩前仆後繼的報名？”
尼恩分析員恍然：“怪不得自從探索艦降落後，你一直旁敲側擊，原來是因為這個。”他還奇怪為什麽一個探索經驗比他更豐富的佐衛，會表現的比他還魯莽沖動，還缺乏常識。
尼恩佐衛懶得跟小少爺科普：“總之，我現在去撒尿，十五分鐘後回來。如果等會有什麽動靜，你就當沒聽見。如果我十五分鐘後沒回來，你立刻起航返回，一秒都不要耽誤！”
尼恩分析員：“通道那邊的漏洞區還沒冷卻，現在返回大概率會暴露在星際防禦網下……”
話還沒說完，尼恩佐衛靈活的蹿進了林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尼恩分析員沒來得及阻止，脫口而出：“愚蠢的平民！”
但他也沒其他辦法阻止對方。
分析員是文職，真打起來，對方一個能打十個他。而且要不是這個探索任務需要分析員采集星球數據，他懷疑對方完全不介意在這裏幹掉他，反正事後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這個星球的星際防禦網上。
*
游彥正在琢磨要怎麽在不引起任務目标注意的情況下靠近目标，突然心頭一跳，【警兆】技能毫無征兆的亮了起來，與此同時，金色大箭頭筆直的指向某個方向，瘋狂閃爍。
游彥毫不猶豫，撒腿就跑。
風中的窸窣聲、因為闖入者而亂竄的小動物，這個他在一個月內熟悉起來的叢林，正在通過這些細微變化，将情報告知叢林中的原住民——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就在前方。
游彥迅速意識到了問題：如果正在靠近的東西就在前方，那他豈不是正在主動靠近對方？
他剛冒出這個念頭，驟然亮起的強光比銀白色機甲更快出現在了游彥的視線中。
這絕不是他能硬抗的攻擊，眼看那道光如同流星般劃破昏暗叢林，游彥條件反射的使用了特殊技能。
尼恩分析員聽到了機甲攻擊的動靜，他朝動靜傳來的方向看了眼，機甲的內置掃描功能如實的将掃描結果呈現在他眼前。
果然是尼恩佐衛在攻擊原始森林裏的獵物。
他看了眼掃描圖上呈現的獵物外形，體型不大，似乎是直立行走的動物，沒看到腦袋，背上有隆起的圓弧形構造，看起來不像類人生物，掃描結果也排除了智慧生物的可能——以尼恩佐衛執行探索任務的豐富經驗，如果這真是個智慧生物，那他肯定不會如此魯莽，直接發起攻擊。
缺乏信息的尼恩分析員忽視了一種可能：比如說尼恩佐衛的攻擊也有可能是出于自衛。
在尼恩佐衛眼裏，目标明确、直奔他而來的野人，顯然不可能是來傳達愛與和平的，所以經驗豐富的尼恩佐衛當機立斷的選擇了擊殺來意不明的原住民。
看到這個掃描圖後，尼恩分析員能理解尼恩佐衛為什麽拼着跟他翻臉都要賺外快了。
原始星球上不知道有多少靈性生物，随便拿一個出去都能賣上一筆好價錢，像剛才掃描到的生物，尼恩分析員之前從未見過，估計是這個星球特有的物種，足夠尼恩佐衛賺上一大筆了。
也不知道他賺了一大筆後，還會不會繼續幹這行……
尼恩分析員腦海裏浮動着亂七八糟的想法，直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尼恩佐衛始終沒回來，他才開始緊張了起來。
十五分鐘的倒計時走到了尾聲，尼恩佐衛的身影仍然沒出現，似乎已經昭示了對方的結局。
尼恩分析員一邊回憶課堂上教過的知識，一邊在尼恩佐衛走之前留下的話中猶豫。
立刻開探索艦走太危險了。在親眼目睹艦隊在星際防禦網的攻擊前墜毀的畫面後，他對那片星空産生了強烈的恐懼，不想賭一賭自己再闖一次的運氣有沒有來時那麽好。
他試着用內置通訊聯系了一下尼恩佐衛，遲遲沒得到應答。他可以肯定，尼恩佐衛已經為他的魯莽付出了代價。
果然，這個看似無害的星球上藏着更可怕的威脅。
尼恩分析員躁動不安的掃描周圍的環境，但叢林實在太熱鬧，除了他們特地清理過的降落點外，其他地方處處都能看到活躍的動物身影，壓根沒法鎖定潛藏的危險究竟來自何方。
尼恩分析員在掃描中找到了尼恩佐衛的機甲，它失去了生命信號，停在一個坑邊，是之前那只雷納角獸被擊殺的位置。
所以尼恩佐衛在解決了那個直立行走的獵物後，又跑去撿雷納角獸的角了？在撿戰利品的時候受到了攻擊導致死亡？
這似乎說得過去，但尼恩分析員有種強烈的不安感，他想不通全副武裝的尼恩佐衛是怎麽在一點信息都沒回傳的情況下被殺死的。
不管怎麽樣，尼恩佐衛都應該來得及給他留下一些關于兇手的信息才對。
未知的陰影籠罩在頭上，尼恩分析員急躁的掃描附近，但過于熱鬧的叢林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某個直立行走的身影在其中顯得毫不起眼。而且這個身影跟尼恩分析員的距離并不算近，相比那個身影，尼恩分析員更在意那些就在附近活躍的其他動物。
由此可見，他的經驗确實不夠充分。
游彥很清楚自己正在冒險，擁有遠距離識別生物信號的入侵者大概率會察覺他的靠近，而在已經用掉特殊技能的情況下，他沒有任何辦法躲開對方的遠程攻擊。
但兩個入侵者突然分開導致游彥跟某個入侵者狹路相逢的情況，并不在最初設想的方案中，所以游彥只能随機應變，賭一賭運氣。
所幸從進入這片叢林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停下過冒險，對他來說，這已然輕車熟路。
他謹慎的停在一個足夠遠的位置，俯低身影，注視着遠方的某個位置，好似能看到那具銀白色機甲一般。
雖然，遙遠的距離、密集的叢林讓他壓根沒法用肉眼看到另一個入侵者此時此刻的狀況，但箭頭忠實的為他勾勒出目标的位置，為游彥提供詳細的行動步驟，包括攻擊時的角度和落點。
游彥很熟悉這種狀态，任何一絲情緒波動都有可能成為驚動獵物的最後一根稻草，呼吸放慢，心跳平穩，鎖定獵物的方向。
他從背簍裏拿出了一把木倉，那是他從敵人機甲上搜刮來的能量武器。
他沒有第二次機會，雖然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入侵者周圍的情況，但任務獎勵裏明确指出對方至少擁有一艘可以啓動的探索艦。
他不能讓對方反應過來，也不能讓對方帶着異星的情報成功逃跑，所以他必須一擊必殺。
游彥舉起手裏的武器，它跟游彥之前在訓練時摸過的那些木倉不一樣，游彥不知道這個武器各個結構的用處，也不知道它要怎麽裝彈（他也沒在搜刮屍體時找到類似子彈的東西），連怎麽瞄準都是靠箭頭的指示手把手校準的。
為了避免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在拿到它之後，一木倉都沒開過。
這将會是他的第一木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在某個瞬間，尼恩分析員突然生出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威脅感，他下意識的朝探索艦撲了過去——他後悔了，他要立刻搭乘探索艦返航。
他不動還好，這麽一動反而像是自己撞上去的一般，倏忽而至的亮光精準穿透機甲唯一的薄弱處，炸開了駕駛室。
伴随着重物轟然倒地的動靜，游彥視野裏跳出了任務完成的通知。
不過他暫時顧不上這個好消息，那一木倉雖然成功發射，但也把他的右手連帶肩膀轟得粉碎，他的血量以驚人的速度下降，眨眼間危在旦夕。
“要是倒在黎明前夕，我死都死得不甘心。”
游彥的求生欲是如此的強烈，在鋪天蓋地的痛感湧來時，在幾乎大半個身體失去感知時，他仍然強撐着、龇牙咧嘴的、用剩下那只抖得不行的左手從背簍裏摸出草藥，一邊胡亂的把用處不明的草藥往胳膊上抹，一邊拖着殘軀往入侵者所在的位置挪動。
之所以不留在原地，是因為鮮血會招來試圖撿漏的大部隊。而入侵者所在的位置剛折騰出那麽大動靜，沒有野獸會貿然前往，反而變成了臨時的安全區。
大量失血再加上劇烈疼痛，讓他一度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憑借強烈的求生本能行動，等他稍稍從失去思考能力的瀕死狀态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在地上爬出了一條歪歪扭扭的蜿蜒血路。
剛才那種情況居然都沒讓他昏過去？游彥自己都被那條歪歪扭扭的血路震驚了。
思考能力的回歸，也意味着痛覺神經重新開始工作，下一秒游彥就将問題抛到了腦後，用扭曲的面部表情證明沒有痛覺削弱的‘游戲’到底有多可怕。
等身體傳達給大腦的痛覺有所下降，游彥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情況，同時還沒忘記繼續朝臨時安全區的位置挪動——如果他沒因為開那一木倉帶來的副作用而死，卻死在了路過撿漏的怪手裏，那游彥氣到幾天幾夜都睡不着覺。
血量下降速度開始放緩，方才胡亂糊上的草藥壓根沒有止血效果。
但完成這個特殊任務給了游彥一大波經驗，讓他升到了十八級，連帶着身體素質飛漲，在最後關頭起到了自發止血的作用，把游彥從死亡線上救了回來。
被轟碎的胳膊斷裂處長了個小‘肉芽’，游彥盯着看了半天，确認它确實在以一種相當緩慢的速度蠕動，就像‘正在生長’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