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上山不入水，入水不上山，漕幫都是跑船的漢子，有自己的規矩。大家在江上是蛟龍，不想上山做青蟲，所以就算南歌重金引誘，也只有護衛統領肅雲願意與她同行。
肅雲是楚離的得力幹将，楚離臨走前把家和妹妹都托付給他。南歌每個月按時在肅雲手裏領零花錢，屋頂漏水可以找肅雲修，屋裏進了老鼠也可以讓肅雲抓，甚至楚離說，如果南歌太調皮，肅雲可以拿竹鞭抽她。當然，鑒于南歌無法無天的脾氣，老實巴交的肅雲從未對南歌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拿鞭子抽了。
這次南歌想進上水鎮，肅雲憋了半天，問：“姑娘，你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
肅雲來了一句：“我陪姑娘去。”
然後，他出門放了只信鴿。
臨出發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公孫府的護衛們，肅雲、司隆、寧朵兒、公孫雲卿、南歌。
司隆是将門之後，穿着铠甲，扛着金絲大環刀，他去自然說得通。
可……
“你去幹什麽？”南歌問短衣短袖打扮的寧朵兒，“朵兒，那裏有危險，你別去了。”
寧朵兒堅持：“我是大夫，如果那裏真有蝙蝠妖咬人，我能治病救人。”
尊重他人的選擇是最好的教養，再說有美人相伴，路上也不無聊。
南歌不再堅持，牽起寧朵兒的手，扶着她上了自己的馬車：“好，咱倆坐一輛車。”
公孫雲卿也想跟上去，南歌回頭推了他一把：“別和我們女孩子一起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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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別人在，她還怎麽摸小美人的手手？親小美人的小臉蛋？
見南歌這種反應公孫雲卿急了，他素來知道南歌是個不知廉恥為何物的瘋丫頭，要是不加以管束，她真能把人家女孩給欺負了。為了不讓寧朵兒出事，他不得不犧牲自己。于是他擠出讨好的笑：“我想貼身保護你。”
南歌拈着肩頭上頭發，滿臉嫌棄：“有肅雲給我駕車，不用你保護。”
纏了他好幾年，這女人說沒興趣就興趣，還有天理嗎？
公孫雲卿咬牙，繼續陪笑：“你讓我和你同乘一車吧，離你近些有安全感。”
這還差不多，南歌得意，招招手：“上來吧。”
公孫雲卿趕緊往車上爬，司隆也跟在他身後爬了上去。
一路上，南歌一會兒揉寧朵兒的手，一會兒摸寧朵兒的臉，一會兒又說自己頭暈，枕着寧朵兒的膝蓋讓人家給自己揉腦袋……
好脾氣的寧朵兒始終陪着笑，一一應允。
公孫雲卿看得臉色鐵青。
“公孫老弟，南歌到底是男還是女？”司隆湊到公孫雲卿耳邊小聲問。
感覺自己被人耍了好幾年的公孫雲卿心裏發堵，沒好氣地來了句：“什麽南姑娘，她不男不女，就一妖怪。”
上水鎮周邊的村民已全部逃光了，上路的頭一天，一行人找了個空蕩蕩的村子落腳。
晚上南歌拉着寧朵兒一起睡，她凡事從不放在心上，一沾床呼呼大睡。寧朵兒睡不慣陌生的床，半夜起床走到門外的小院子，看着漫天的星光發呆。
這時公孫雲卿也走了出來，看見她忙問：“朵兒，你怎麽在外面，是不是南歌又欺負你了？”
寧朵兒轉身，沖他盈盈一笑：“是我自己睡不着。”
公孫雲卿走到她身邊，想了想，沒話找話：“南歌只是生性貪玩，行為乖張，她人不壞……”
“我知道，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
“你也很善良，”公孫雲卿打斷了她的話，認真道，“你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可愛的女孩子。朵兒，等我爹回家，我想請我爹去寧府提親，不知是否唐突？”
聞言，寧朵兒慌忙擡頭看着天上的星星，半天，應了聲：“好啊。”
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如果注定要聯姻，找個熟悉又人品可靠的對象自然最好。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寧朵兒看出公孫雲卿是個大好人。
公孫雲卿欣喜若狂，鼓起勇氣牽住了她的手，也擡頭看着星空。
門背後，南歌抱着雙臂，有點失落。
明明是她先認識公孫雲卿的，現在公孫雲卿卻跟寧朵兒更親近。是她不夠美嗎？是她對公孫雲卿不夠好嗎？
不過轉念一想，她喜歡公孫雲卿，也喜歡寧朵兒，就想和他倆玩。要是他們成親，生的孩子肯定也招人喜歡，到時候她就帶着孩子到處吃吃喝喝，這是好事啊。
腦袋從來不正常的南歌越想越開心，考慮到屋外天氣涼，一會兒兩人進屋後肯定想烤火，她往旁邊的炭盆裏加了幾塊炭，這才蹑手蹑腳地回了卧室。
第二天，大家繼續趕路。越往前走越荒涼，進上水鎮的道路已快被灌木叢覆蓋。衆人只得放棄馬車，用刀一邊砍灌木一邊往前走。
別看寧朵兒柔柔弱弱的，卻半句苦也沒叫，倒是公孫雲卿心疼，小心翼翼護在她身邊。
頂着大太陽走了整整一天，認路的人指着前方黑壓壓的山：“翻過前面那座山就到上水鎮了。”
南歌招呼道：“大家在樹下原地休息，吃點幹糧再走。”
衆人同意，全部席地而坐。
正在這時，山那邊傳來一陣清脆的“biu……biu……”聲。
南歌猛地直起身，和肅雲對視了一眼。
“什麽兵器？”她問。
肅雲表情嚴肅地搖搖頭：“聽不出來。”
“各位大老爺小姐，上好的高粱燒嘗嘗嗎？”
兀地傳來一道利落的聲音。
衆人循聲一看，只見一位身着棕色樸素衣衫，頭上紮着藍色頭巾的婦人挑着一擔酒，從山坳後轉了出來。
荒山野嶺的，哪裏來的賣酒婦人？
這婦人很年輕，黑黝黝的臉上透着紅，襯托得一口牙白生生的。走到衆人前，婦人放下酒桶，直起身，拉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朝着南歌笑：“這位姑娘好生面熟，我們之前一定見過的，你喝酒嗎？上好的高粱燒。”
南歌活動了一下手上新打造的三弦線，走上前沖婦人喊道：“姐姐，荒山野嶺的，難為你還得做生意。”
婦人嘆了口氣，仿佛很無奈似的：“不上荒山野嶺不行啊，小婦人原來在上水鎮邊上釀酒，上水鎮鬧妖怪，平時的客人都不來了，總得賺錢吃飯啊。”
南歌彎腰揭開酒桶蓋，拿起旁邊的酒瓢舀了一瓢酒聞了聞：“好酒，如果沒有毒的話，就更好了。”
“毒？”婦人的口氣像是被驚到了，“天老爺，我本本分分做生意，怎麽會下毒？”
“跟你開玩笑呢，別介意。”南歌笑道，“您這酒什麽價？”
“一桶十文。”
“好，”南歌拿出一錠銀子，丢給她，“不用找了。”
“多謝。”婦人樂呵呵地收起銀子，就要拿碗給衆人盛酒。
南歌攔住她：“不用了姐姐，我們不喝你的酒，我只想跟大姐打聽一下，大姐可知道上水鎮發生了什麽事？”
婦人直起身，扶着扁擔嘆了口氣：“上水鎮來了一群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不速之客，老人們說，為了不讓那些東西跑出來禍亂世間，農桑娘娘就施法把上水鎮封了，準進不準出。聽我的話，喝完酒你們回去吧，別進去。”
南歌點點頭：“有意思的故事，就讓我去會會那些不速之客。”
婦人扭頭看了看她，笑着探身上前，湊到南歌耳邊小聲道：“果然，長生天喜歡多管閑事。金身被煉化，靠依附凡人的屍體保留殘魂，世世受人驅使，還沒得到教訓麽？此生既遇到既護你一世周全，又不奴役你的人，享受人間極樂是正經，何必自讨苦吃？”
南歌一愣。
沒等她說話，婦人笑着彎腰挑起酒桶：“讓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南歌的腦袋突然嗡嗡的，她目送婦人離開，無法思考，無喜無悲。
“姑娘不舒服？”肅雲走到她身邊問，“她跟你說了什麽？”
南歌猛地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
休息完畢，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終于在雜草叢中看到了一塊碑，上書：上水鎮。
碑旁還有一座小小的廟，廟裏供着位慈眉善目的農桑娘娘。娘娘像衣着樸素，頭上紮着頭巾，就是最普通的婦人樣子。身下擺着一些農具之類的小泥塑，甚至還有兩個酒桶。看香爐裏厚厚的香灰，在上水鎮出事前，娘娘廟的香火應該是極旺的。
南歌出奇地安靜，她在農桑娘娘廟裏轉了片刻，拿起案桌下的刷子将廟裏累積的灰塵打掃幹淨。
眼看上水鎮就在前面，南歌卻磨磨蹭蹭的，公孫雲卿急了，催促道：“該走了，一會兒天黑了。”
南歌直起身：“裏面現在不知道什麽情況，讓幾個人陪朵兒在農桑娘娘這等着，有需要再來請她。”
公孫雲卿一想，是這麽回事，忙出門安排去了。
等把所有事情說好，南歌領着公孫雲卿、司隆、肅雲，還有兩個府丁走進了上水鎮地界。
霎那間，四周的樹林憑空湧出滾滾濃霧，帶着腥臭的味道。
站在不遠處的寧朵兒幾人趕緊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南歌等人的背影已被濃霧完全吞沒。
“少爺他們不會有事吧？”一個公孫府丁焦急地說。
寧朵兒安慰道：“放心，只要有南姑娘在，他們不會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