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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022章

三更天過, 謝鹜行熄滅霧玥寝殿的燭火,悄聲關上門出來,朝着後罩房走去。

幾聲及細微的貓叫傳進耳中, 在夜風的遮掩下顯得十分不清晰,謝鹜行停住步子, 循聲望向一片漆黑的宮門外。

沿着小徑走出不久,謝鹜行便在一顆樹下看到了白天的那只貓。

他挑挑眉踱步過去, “還不知道走遠點, 當真想死。”

“喵——”白貓叫聲虛弱。

謝鹜行在它面前蹲下身,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只是記得跑遠些, 別再來礙眼。”

白貓蹭過來,謝鹜行啧了一聲将手挪開。

他思索一瞬,揭開手上被小公主一圈圈包裹可笑的白布, 從地上撿起兩跟樹枝, 捏着白貓骨頭錯位的後腿, 利落一掰, “喀嚓”一聲,白貓瘋狂掙紮, 朝謝鹜行揮着爪子抓去。

謝鹜行眼明手快,提着它的後頸舉到眼前,黑眸森森,“老實點。”

白貓背上的毛炸了炸,感覺到危險和壓迫, 又低低的喵了聲。

謝鹜行撕下一角衣服上的布料,用兩根竹片把貓的傷腿一夾, 綁住,算是做了固定。

“不是白救你。”謝鹜行從袖中取出不知是什麽的粉末,倒在手心裏,放到白貓鼻前。

白貓試探着湊過來嗅了嗅,又将粉末舔去。

謝鹜行屈指慢悠悠将掌心殘餘的粉末撣去,半垂的眼簾将月光遮去些許,晃的一雙黑眸更加沉涼難辨。

“畜生麽?”謝鹜行輕輕牽動唇角,涼薄輕短的一聲笑從喉嚨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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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手将白貓托起,讓它趴在自己手臂上,清淺的嗓音愉悅上揚,“那就讓他們瞧瞧,畜生是怎麽給自己報仇的。”

……

“啊——”

凄厲駭人的驚叫在沉寂的夜晚炸開,撕心裂肺的動靜讓人頭皮都在發麻。

玉漱宮裏的一幹內侍宮女被驚醒,通通跑進院中,面色緊張,不知出了什麽事。

聲音是從四公主寝殿傳出,青芷忙帶着人沖進去,屋內燭火斑駁,窗子半開着,只見一道白色的影子一躍而出。

蕭汐寧散亂着發,狼狽驚懼的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臉,鮮血滴答滴答的從面頰淌落。

青芷大驚失色,身子跟着晃了晃,幾步跑過去,“公主,發生什麽事了!”

蕭汐寧崩潰抓狂,“去把那只畜生給我抓回來,打死!亂棍打死!”

*

蕭汐寧被貓抓傷臉的消息等傳到霧玥耳中,已經是三日之後。

“說是那貓發狂,半夜鑽進玉漱宮,将四公主的臉抓傷,最長的那道有一個手掌那麽長。”

霧玥聽着蘭嬷嬷的描述,不由擡手捂上自己的臉,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蕭汐寧打斷了白貓的腿,還燙傷謝鹜行的手,一點也不值得可憐。

可畢竟女子的臉最為重要,若是真的落了不能恢複的疤,這懲罰未免太重。

霧玥揪緊着眉問,“能恢複嗎?”

“我聽說太子特意尋來了生肌膏,只要每日塗抹,就能恢複如初。”不過究竟真假,蘭嬷嬷也說不上來。

霧玥點點頭,能恢複就好。

蘭嬷嬷心下唏噓,“現在那貓一直也沒找到,公主若是再瞧見了,千萬要遠遠避開。”

這次得虧牽扯不到公主頭上,不然按四公主那跋扈嬌縱的性子,只怕輕易過不去。

蘭嬷嬷凝聲提醒,“公主也要盡量避着與四公主接觸。”

“嬷嬷放心。”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霧玥早就打定主意,以後但凡遇到蕭汐寧,她一定有多遠避多遠。

*

掌燈時分,春桃特意挑着謝鹜行和蘭嬷嬷不在的時候,端了湯給霧玥送去。

不想才拐過回廊,就看到散漫立在庭中的謝鹜行。

春桃不由得蹙眉,心裏泛着嘀咕,怎麽又在這兒。

注意到謝鹜行一直在摩挲着自己的手,春桃眯起眼仔細一看,眼睛慢慢整圓,從不敢置信,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并非無意的摩挲,而是在撕掉自己手上的痂,才結好的傷口就這麽袒露在月色下,透着血色。

春桃僵在原地,謝鹜行已經偏頭朝她看了過來,月色半攏在他身上,半張沒有表情的側臉在冷白的月色下更顯得涼薄,不含情緒的眸子讓她又是一驚。

春桃罵自己一驚一乍,她提步走過去,“我來給公主送湯。”

“給我吧。”謝鹜行伸出一只手。

春桃不受控制的去看,手背上未完全長好的傷口印着血絲,其實瞧着也不是那麽可怕,前提是她沒有看到他是怎麽面無表情的撕開傷口的話。

這人簡直不正常。

春桃本來還想親自送進去,這會兒只想趕緊走。

“給。”

把東西遞給謝鹜行春桃就轉過了身。

謝鹜行在她後面,慢慢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掀唇無聲嗤笑。

春桃一步三回頭,等謝鹜行進了屋,才停下往半阖的門縫裏張望過去,就見公主本來喝着湯的,一下就變得緊張起來,拉過謝鹜行的手反複檢查他的傷口,眸中滿是憂色。

春桃懵了一下恍然反應過來,感情他是以此在公主面前裝可憐。

簡直也太會裝模做樣!春桃氣恨的直咬緊牙。

……

謝鹜行如常在霧玥房中待到三更才走出,合上門,他邁步走下石階,沒有直接回後罩房,而是往華景宮去。

夜風襲掃着荒寂破敗的庭院,卷起滿地枯葉。

謝鹜行朝早已經等在庭中的男人拱手,“風無見過千戶。”

“後日就是前往西山秋狩的日子,你此次關鍵就是在于獲得太子的信任,務必确保不出纰漏。”

話落,男人轉過身目光銳利逼視向謝鹜行。

謝鹜行穩聲答,“是”

“嗯。”對方滿意颔首。

确認過計劃中的幾個關鍵點,男人便率先離開華景宮,謝鹜行也準備離開。

“喵——”

憑空的一聲貓叫讓謝鹜行駐足。

牆根處的草堆悉悉索索,緊接着白貓竄了出來,它後腿基本已經看出有受傷,靈巧躍到謝鹜行腳邊.

謝鹜行淡看着它,“不老實躲着,準備被四公主抓起來,好将你的皮剝了?”

白貓繞着謝鹜行的腳邊走了兩圈,“喵——”

謝鹜行無動于衷,自顧邁步。

衣擺卻被白貓一口叼住,謝鹜行擰起眉,眸色微冷,“走遠些。”

白貓不松口,四肢用力,身體奮力往後将謝鹜行往一個方向拉,竟像是要他跟自己走。

謝鹜行擡眸往幽暗深長的甬道睇去,“你最好是有事。”

……

一行禁軍自宮牆下巡過,随着腳步聲遠去,謝鹜行從暗處無聲走出。

前面就是玉漱宮,謝鹜行瞥向腳邊的白貓,白貓沖他一甩尾巴,轉身跳進了草叢裏。

玉漱宮正殿,燭火明亮。

蕭汐寧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鏡子仔細端看自己的臉,

青芷端着飄了花瓣泉水的玉瓷盆伺候在一旁,自公主上了臉後,脾氣就越發陰晴不定。

青芷小心措辭,“殿下的生肌膏果真管用,再抹上一段時日,應當就徹底看不出了。”

蕭汐寧滿臉沉郁,眼睛盯着臉上的痕跡,“過段時日……後日就要去秋狩,你讓我怎麽見人!”

蕭汐寧重重拍在桌面上,青芷手一抖,險些把手裏端的水灑出來。

“公主別急,只需覆些脂粉,奴婢保準看不出。”

其實蕭汐寧臉上那三道抓痕已經長好退了痂,新生出來的皮膚除了略白于正常膚色,已經看不大出異樣。

蕭汐寧掐緊手心,“那畜生還沒找到?”

等抓着那只畜生,她必将斬斷它的手腳,還有蕭霧玥,處處讓她不痛快,處處與她對着幹,如今指不定再怎麽得意,偏偏她還要同去秋狩,蕭汐寧氣怄至心口都在發堵。

“白蔻回來了沒有?”蕭汐寧問。

青芷往屋外看了看,所幸白蔻正從庭中跑來,她忙道:“來了來了。”

蕭汐寧扭過身,待白蔻一進來就問,“東西拿來了?”

白蔻氣喘籲籲,“回公主,拿來了。”

青芷不明兩人說得什麽,就見白蔻中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遞給蕭汐寧。

蕭汐寧捏着瓷瓶悠悠在指尖打轉,嘴角抿着笑,晃動的燭火将臉龐照的明暗不一,條條傷口似乎也變得清晰可怖。

“蕭霧玥還想以為自己能在秋狩上出風頭翻身”

青芷立刻察覺這瓷瓶裏的東西必定不普通,她不由發慌,“……公主。”

四公主之前就不喜五公主,被傷了臉之後更是把什麽都遷怒怪罪到了五公主頭上,青芷擔心她別是要做什麽。

蕭汐寧滿不在乎的嬌笑着,俏聲說:“公主若是失節,給皇室抹黑……我看她還怎麽給我添堵。”

“公主萬萬使不得。”

青芷大驚想要阻止,被蕭汐寧重重剜了一眼。

“住口。”

屋內安靜了下來。

屋外,掩身在暗處之人,正冷冷看着裏面的情形。

涼月穿過樹影間隙,在謝鹜行眼上一閃而過,漆黑的眸子蒙着陰霾,整個人浸溶在夜色中,寒意森然。

*

再有一日就到西山之行,蘭嬷嬷一邊給霧玥收拾着行裝,口中一刻不見停,事無巨細的叮囑。

此次秋狩算上路上時間,一共要去三天,除去謝鹜行,便是春桃與夏荷兩個宮女一同前去。

不能陪在霧玥身邊,蘭嬷嬷就更是一百個不放心,唯恐要出岔子。

蘭嬷嬷肅着臉又一次對謝鹜行道:“我不在公主身邊,你務必要事事留心。”

謝鹜行目光投在某處,像在思索着什麽,片刻才收回目光回:“嬷嬷放心,我一定會護好公主。”

乖乖坐在桌邊的霧玥,轉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來回看着兩人,其實她心裏也緊張的很,又怕表現出來,嬷嬷就更不放心。

裝作輕松的寬慰說,“嬷嬷就放心吧,我保證不出岔子。”

而且明明每回都是她保護謝鹜行才對。

蘭嬷嬷哪能因為這一兩句放心就真的放下心,愁嘆着繼續收拾。

霧玥不知如何是好的去看謝鹜行。

注意到小公主悄悄給自己眨眼色,謝鹜行低下目光不去看,“我去給雲娘娘送飯。”

從西間出來,謝鹜行沿着回廊往正殿走,越靠近正殿,他步子越是邁的慢。

聽到有說話聲,擡眼從半開的窗子望進去。

“這些都是奴婢特意準備的,好讓公主備着路上吃。”屋裏春桃正捧着糕點笑嘻嘻說話。

霧玥稍稍垂着睫,清淡的嗯了聲。

春桃不死心,加上急着想要表現,又忙說,“公主看看還想要吃什麽,奴婢去準備。”

霧玥擡睫只往食盒裏瞅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不冷不熱的說:“就這些吧。”

其實霧玥是好哄的人,奈何春桃過去的做派已經在她心裏烙了深印,存了戒備,所以怎麽讨好也不管用。

“你出去吧,幫我謝鹜行叫進來。”

霧玥的冷淡讓春桃只能尴尬笑笑,卻又又不甘心就這樣。

而且她讨不到好,謝鹜行那個人前人後兩副面孔的,憑什麽能讓公主信任。

“是。”春桃應着聲,忽然像想起什麽,似是關心的說:“對了,奴婢見謝鹜行的傷一直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經常将傷口撕開的原因。”

霧玥本就因為謝鹜行的傷口反反複複不愈合而發愁,聽到春桃的話,眉頭緊緊皺起,“撕開?”

“可不是嘛,都好幾回了,他這樣不是存心要傷口好不了嗎,可惜奴婢與他說不上什麽話,提了一次,他态度也冷……讓奴婢不要多管。”春桃一邊看着霧玥的神色,一邊說:“奴婢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如此,這不是有意讓公主擔心麽。”

謝鹜行聽到一半就笑了出來,眸子微彎笑得粲然,仔細看,笑意裏卻全是鄙夷。

蠢貨。

自己敢讓她看到,就不怕她說。

黑眸似笑非笑地劃過霧玥沉凝起的眉眼,就算她此刻讓小公主對自己有所懷疑,他也自有辦法讓她打消懷疑。

小公主最是好騙了。

春桃見霧玥面色不好,不由得暗喜,不等她添油加醋,就聽霧玥先開了口。

“哪有人會故意讓自己傷好不了,他如此做肯定是有原因,沒準就是因為傷口不舒服。”霧玥微板着臉,皺緊的眉心裏不是生氣,反而是擔心。

謝鹜行噙在眼裏的嗤笑忽然就不見了蹤影,深不見底的黑眸裏,裂出一絲難解的複雜。

霧玥想起自己從前也跌破過皮,傷口結疤的時候就是又刺又癢,而且燙傷本就比普通破口來的嚴重。

扭頭看到春桃還在這,霧玥眸中含着困惑,“你還站着幹什麽,快去把他給我找來。”

春桃以為起碼能讓公主對謝鹜行存些疑心,再慢慢讓公主徹底對他不信任。

可是她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反而讓公主對他更上心。

春桃一口氣堵在心口,勉強才讓自己笑的如常,“是,奴婢這就去。”

霧玥在屋內等着,一見謝鹜行進來就把他拉到桌邊坐下,也不說話,将他的傷口仔細檢查一遍才兇着張小臉問:“春桃說你常常将結了痂的傷口撕開?”

謝鹜行有數不清的理由可以搪塞,開口卻只有一個“是”。

“你可知道你這樣,傷口是會炎着的?”霧玥神色嚴厲。

動了動唇像是要繼續兇他,開口卻變成了軟綿綿的哄慰。

“我知道你一定不舒服,是不是傷口又癢又刺?可你若是不忍一忍,豈不是一直好不了?”

謝鹜行一雙眼睛牢牢鎖着霧玥,似乎要将她看出個洞來,小公主竟連緣由都替他找好了。

見他不說話,霧玥故意吓唬他,“而且還會留疤,你的手那麽好看,若是留了疤多可惜呀。”

“你說是不是?”

霧玥嗓音輕輕柔柔的哄,“就忍一忍,好不好?”

謝鹜行抿緊唇,自昨夜起就煩惹着他的思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但又被強壓着歸于平靜。

終于開口,清和淺淡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異樣,“公主別擔心,會好的。”

此次秋狩勢在必行,只是他還需要想個法子,确保小公主不會受影響,至少目前,她不能出岔子。

*

翌日,天才将亮,來喜便奉蕭衍之令來到長寒宮。

霧玥已經洗漱裝扮好,瑩白的暗花煙水紋細錦百疊裙,已經是尚衣監送來的衣裳裏最素雅的一身,發上也只簡單的攢了及笄時的簪子。

來喜仍是難掩驚嘆。

如此都掩飾不住五公主的好顏色,反而襯的冰肌玉骨,出塵脫俗,若再加以打扮,豈不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來喜笑說:“五公主,馬車已經等候在宮外,可以出發了。”

霧玥攥了攥自己汗津津的手心,看似鎮定的上了馬車,其實心髒早就跳得如擂鼓一樣。

她反複讓自己不要緊張,可只要想到自己一會兒就要出宮,想到會見到哪些人,她就坐立不安。

車輪辘辘滾動的聲音敲擊着霧玥本就忐忑的心,行進的馬車,也在帶着她朝憧憬的未知而去。

霧玥絞着手指,眼睛除了盯着自己的足尖哪裏都不敢看。

終于停下,霧玥輕輕扇了一下眼睫,透過車軒的縫隙忐忑望出去。

烏泱泱的禁軍隊伍,幾乎望不到頭,在她的馬車之前,還有數量華蓋馬車。

禁軍統領下令啓程,霧玥忙把視線收回,在馬車邊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小聲喚,“謝鹜行。”

“公主,我在。”

一窗之隔,和風清朗的聲音傳入耳中,知道他會一直在,霧玥紛亂的心緒才稍稍平複。

*

馬車行了半日才抵達西山圍場。

這還是霧玥第一次離開皇宮,也是第一次乘坐馬車,不習慣加上不真實感,使得她從馬車下來時,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

她搭着謝鹜行的手臂,才站定就注意到無數的視線正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

有審視也有打量,還有好奇,和着悉悉索索的說話聲。

霧玥緊張的頭暈目眩,呼吸都變得沉重,扣在謝鹜行手臂上的細指繃得緊緊的。

透過單薄得衣衫,謝鹜行甚至能感覺小公主的顫抖,指頭幾乎嵌入他的手臂。

他略低下頭,在霧玥耳邊說,“公主不必理會,龐嬷嬷都教過的,要怎麽做。”

霧玥僵硬地點了點頭,深深吸氣,把挺起背脊,反複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失了儀态。

蕭衍從遠處走來,看到換了裝扮的霧玥,眼裏閃現驚豔。

“五妹。”

霧玥聞聲擡睫看去,看到是蕭衍心裏又踏實了不少,眼裏更是掩飾不住的雀躍。

“皇兄。”

蕭衍還是更喜歡小姑娘喚自己太子哥哥時的那份嗲嗲糯糯,奈何守規矩的小姑娘說什麽也不肯把稱呼改回去。

謝鹜行和春桃、夏荷一齊像蕭衍行禮,“見過殿下。”

蕭衍略颔首,對霧玥道:“走吧,随我去見父皇。”

霧玥做了一路的心裏建設,在這一刻還是有些支撐不住她得忐忑。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回見父皇是什麽時候,只記得母妃還在世的時候,父皇偶爾會來長寒宮,每次這個時候,母妃都會讓嬷嬷把她帶下去,她只能偶爾遠遠看上一眼。

如今也早記不得父皇的模樣。

看到霧玥明顯變得緊張惴惴的小臉,蕭衍笑了笑,“別緊張,有我在。”

霧玥收起紛亂的思緒,輕輕點頭跟着蕭衍往主營走去。

不等靠近營帳,霧玥就聽先一步聽見了裏面傳出的說笑聲,男女皆有。

守在外頭的禁軍看到兩人過來,拱手行禮,“見過殿下,五公主。”

蕭衍沒有急着進去,而是朝霧玥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走吧。”

霧玥此刻什麽也不能想,不然她一定會生怯,咬咬唇一鼓作氣地跟着蕭衍進去。

裏面的談笑歡語聲也戛然在這一刻。

數道目光同時聚焦在霧玥身上,比起方才外面那些人若有若無的窺查,此刻座上人的谛視,才真正讓霧玥體會到什麽是如座針氈。

無論是興味,審視,澹泊……都帶着或多或少,居于高位者的雍容與疏離。

蕭衍上前一步,朝主位之上的元武帝和皇後行禮過禮,接着說:“兒臣将五妹帶來了。”

霧玥袖下的手攥緊的已經快沒了知覺,她屈膝跪下,弱弱喘了口氣,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霧玥叩見父皇,母後,見過各位娘娘,皇兄、皇姐。”

極輕的一聲蔑笑,在霧玥話落的同時響起。

霧玥聽出是蕭汐寧。

誰都沒有說話,還有妃子事不關己的端着茶淺飲,沉默的時間,讓霧玥感到窒息。

良久,終于聽見元武帝渾厚的聲音,讓她起身。

霧玥輕聲謝恩,然而站起來,一舉一動都嚴格照着龐嬷嬷教過的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裙子下面的兩條腿都在發軟。

才起身又聽元武帝說:“擡頭讓朕瞧瞧。”

霧玥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摒着呼吸緩緩擡頭,哪怕她表現的再鎮靜,眼裏的忐忑的卻是藏不住的。

父皇的容貌與她記憶中的重疊,眉眼間多了歲月的痕跡,也透着帝皇渾然的威儀,與不露山水壓迫感。

帳中凡是第一次見到霧玥樣貌的人,無一不愣了神,一張張臉上各有神色。

當年的楚妃有多美,即便沒見過的,也都有所耳聞,那可是讓阖宮妃嫔都失了顏色的絕色,沒曾想,她的女兒也不輸分毫。

只有元武帝神色淡淡地看着霧玥。

“長大了。”

平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霧玥不知道父皇是不是滿意自己,規矩的輕聲回話:“回父皇,霧玥已經十五了。”

元武帝颔首,“嗯。”

拿捏不準皇上的心情,誰也沒有開口。

還是皇後先對着霧玥和善的笑笑,“別站了,坐下吧,與你幾個姐姐妹妹坐一處。”

蕭汐寧順着開口,“我這處是給二皇姐留的,五妹坐別處去吧。”

她輕慢的垂着眼簾,目光往下瞥,甚至沒有拿正眼看霧玥。

霧玥羽睫輕顫,白淨的臉龐上生出些許無助,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二皇姐同驸馬要晚些才到,你這位留的早了些。”蕭衍笑着打趣,看向蕭汐寧的目光裏暗含着警告。

皇後也責怪的乜了蕭汐寧一眼,轉而讓霧玥坐到七公主身邊。

霧玥沉默落座。

帳中也恢複了之前的談笑,霧玥安靜拘謹地坐在一旁,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心裏的緊張已經快到極限,只盼着這會兒誰都不要來跟她說話。

直到禁軍統領來通傳,狩獵即将開始,男子無論官員皇室皆可下場一比,女眷們可觀賽,也踏青游玩。

幾位皇子紛紛起身去準備,走在霧玥身旁的七公主楚靈芕正想邀她一同去看騎射,被蕭汐寧一個眼神制止,還過來把人拉了走。

把霧玥一人留下。

說一點不失落是假的,不過她總算見到了父皇,霧玥自我安慰着,默默往外走。

謝鹜行候在裏營帳不遠的地方,直到所有人都出來了,他才找到落在後面的霧玥。

小公主努力維持着儀态,只有他看出她眼裏的無助,甚至連烏眸都不似往日那般亮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像只沒有人要的小動物。

“公主。”

光是聽到謝鹜行的聲音,霧玥眼睛就亮了起來,擡眸看到他就站在不遠處,迫切的想要過去。

奈何這裏不是長寒宮,有無數雙眼睛看着自己,霧玥只能按着心急,走的規行矩步。

謝鹜行睇着她步步走進,在剩下不到幾步距離的時候,小公主到底是沒忍住,一步疊着一步小跑到他面前。

目線随之擡起,就對上霧玥閃閃爍爍的水眸,像藏了無數的話,等不及要對他說。

“謝鹜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緊張。”霧玥現在回想起營帳內壓抑的氛圍,仍會不由自主的呼吸發緊。

謝鹜行微笑着聽她說話。

“但我表現的可好了,一點也沒有讓人發現。”霧玥翹起尾音,彎着一雙晶亮的眸,“而且父皇還跟我說話了。”

謝鹜行眼裏的笑緩緩斂起,方才看着小公主向自己跑來,竟讓他生出,在這皇宮裏,唯有自己與她才是同類的錯覺。

也差點忘了,他們早晚要走向兩個方向的事實。

來喜再次找到兩人。

“殿下讓奴才來告訴公主一聲,他馬上要入場狩獵,不能陪着公主。”

霧玥搖頭說,“不打緊的,你讓皇兄安心去狩獵便是。”

來喜笑笑,“是,靶場處也有比賽,不如公主随奴才去觀看。”

霧玥眺望向靶場的方向,已經熱鬧的圍了許多人,過去她總是盼望着自己能如其他公主一樣,可真的到了這日,陡然面對陌生的一切,忐忑還是多過了其他。

遲疑了片刻,霧玥才咬着唇小幅度地點頭。

惶惶的眼睛裏還有躍躍欲試,如同小貓試探着伸出爪子,去感受周圍的世界。

*

來喜引着霧玥在看席上落座,指向場中央正在較量騎射的兩人,對霧玥說:“那是康平伯世子和陳侍郎的公子,比誰能正中靶心。”

霧玥看的目不暇接,馬蹄揚起紛飛的塵土,寬弓被繃成滿月,松手,唰,箭矢飛射而出的瞬間,淩厲的破空聲炸開。

霧玥跟着瑟縮了一下,水眸惶惶圓睜,只覺那箭速度快的像是奔她而來。

直到箭頭紮進靶心,她重重顫了下眼睫,才慢慢松開緊攥的手。

聽着周圍人的歡呼聲,霧玥低下頭,悄悄舒了口氣,心跳的好快。

蕭汐寧也在靶場,看到霧玥過來的當時,原本揚笑的臉立刻沉下去。

“那就是五皇妹了?”

說話的正是遲來的二公主,蕭福柔。

她順着蕭汐寧憤懑的目光看去,就見霧玥一個人靜靜坐在看席處,周圍人都有意與她保持着距離,她臉上倒是不見有怨怼,反而能看出她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拘謹。

蕭福柔收回目光,她也聽聞了蕭汐寧與這個五皇妹不對付的事,雖然不了解霧玥,但就目前看來,并不像是愛生事端的人。

而蕭汐寧的脾氣,她也是知道的,于是勸道:“要我看,之前硯臺的事,倒也不能全怪她。”

蕭汐寧冷聲打斷蕭福柔的話,“皇姐是幫她說話?”

“我幫的到她說話?”蕭福柔無奈的嗔向蕭汐寧,“我只是見她也不像有野心的人,而且她再怎麽也不可能勝過你去,你和她計較什麽?”

寧貴妃兩朝為妃就讓人诟病,加上生前已經失寵,霧玥更是居于冷宮多年,形同不存在。

父皇此次願意見她,多半也是因為月氏,在使臣面前做做樣子罷了。

“只要她本本分分,有什麽容不下的,怎麽說都是姐妹一場。”蕭福柔怕蕭汐寧胡來,言語敲打,“聽見了?”

誰和她是姐妹,蕭汐寧心下鄙夷,又不好當着蕭福柔的面說。

敷衍着随意點點頭。

……

謝鹜行守在霧玥身後,看似目不斜視,餘光卻一直注意着蕭汐寧那邊的動靜。

蕭汐寧在白蔻耳邊吩咐了什麽,白蔻便凝着神色匆匆離開了看席,不多時又去而複返,緊接着蕭汐寧便與她一同再次離開。

謝鹜行擡眼環視過看席,第一次白蔻離開去找的人是興安候次子,霍文鈞,而如今他也已經不在。

霍文鈞是個什麽貨色,成日宿在秦樓楚館,在女人裆下才能安睡的玩意。

而蕭汐寧那樣傲慢不可一世的性子,又怎麽會自降身段與給他為伍,除非是有更下作的打算。

謝鹜行低頭看向霧玥,目光凝着她潔白無暇的臉龐,再想到霍文鈞那張縱欲過度,萎靡作嘔的臉,神色驟然一冷,漆眸又沉又寒。

“外頭冷,我去給公主取件披風來。”謝鹜行開口說。

霧玥擡起頭的同時,他已然藏起了眸色。

“那你快點來。”霧玥小聲又依賴地說。

他不在她會更不知所措的。

謝鹜行笑笑點頭,轉身退出人群。

……

遠離靶場的林子裏,蕭汐寧正與霍文鈞并騎着馬在林子間慢走。

“難得四公主賞臉,肯與我騎馬賞景,榮幸之至。”霍文鈞笑說着,拱手略一低身向蕭汐寧做了個禮。

蕭汐寧莞爾輕笑,乜向他的眼神裏卻藏着鄙夷,這霍文鈞生得也算俊朗,偏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好色又纨绔。

她自然瞧不上,不過配蕭霧玥,那就是正好了。

蕭汐寧想着笑得越發明豔,霍文鈞盯着看得生出幾分心癢,視線更是赤\\.裸直白的流連過她胸\\.腰間的曲線。

蕭汐寧注意到他那雙眼睛,不知死活得看在哪裏,登時怒起,轉念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是忍了下來。

“你看什麽呢?”

蕭汐寧挑眼剜着他。

嬌縱帶嗔的一眼讓霍文鈞骨頭都酥了一半,他摸着鼻子假模假樣道:“公主貌若天仙,下在不由就看晃了神。”

“油腔滑調,當心本公主割了你的舌頭。”

霍文鈞一臉坦然,“事實如此,就是公主要割在下的舌頭,在下也不能說謊不是。”

蕭汐寧輕哼了聲,“那你說,我與五皇妹,誰的模樣更好。”

“五公主?”霍文鈞故意蹙着眉思索。

他自然記得方才在靶場的驚鴻被冠一瞥,饒是他閱女無數,也被五公主絕豔的容貌驚豔到。

只不過他早已深谙讨哄姑娘家的招數,裝作思索無果,搖頭說,“實在不記得了。”

蕭汐寧還算滿意的輕擡起下颌。

霍文鈞趁熱打鐵,“山裏天寒,不若我讓人備些燙酒,公主飲些也能驅寒。”

蕭汐寧怎麽會看不出他的不懷好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蕭汐寧在心裏唾棄過,勾着笑戳穿他,“你想和本公主喝酒?”

霍文鈞又作了一揖,“不知能否有這個榮幸。”

“想與本公主喝酒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蕭汐寧捏着馬鞭慢悠悠的甩着,“等狩獵結束,晚上會燒篝火慶功,你若是能在宴上連飲三壺酒不醉,本公主就答應與你對飲。”

霍文鈞沒有立刻回答,縱然他酒量過得去,可連着三壺酒下去,只怕也有些吃不消,在讓他老子看見了,少不了賞他一頓鞭子。

四公主別是想作弄他。

蕭汐寧将目光輕輕轉到他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勾撩,“不敢了?我原還想,你若是答應,我就與你獨飲。”

蕭汐寧擡手只向林間的一座小樓,“就在那,只你我二人。”

蕭汐寧的話讓霍文鈞心猿意馬起來,那點猶豫立刻被色膽所壓過,“公主到時別抵賴就行。”

“自然。”見他應允,蕭汐寧牽着缰繩調轉方向,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他。

霍文鈞也策馬跟上,兩人皆沒有發現一直在暗處跟随的謝鹜行。

謝鹜行從森郁叢密的林間走出,沉在眼底的陰霾讓人徹骨生寒。

握緊軟刃的手上骨骼突起,兩條臭蛆蟲可真是該死啊。

陡升起的殺意被他強壓下,行動就在篝火宴上,這個時候絕不能生事端,而且他也不會為了小公主破壞計劃。

謝鹜行重新将軟刃收起,他不能引人懷疑,就唯有讓其他來阻止。

……

來喜從看席出來,就被取了披風回來的謝鹜行撞了一把,來喜皺眉看着他,“怎麽莽莽撞撞。”

謝鹜行倉皇把頭一低,“小人一時沒留心,還請公公恕罪。”

“罷了。”來喜拂了拂被撞的肩,注意到謝鹜行一直往一處張望,“你看什麽呢?”

謝鹜行欲言又止的抿了下唇,把目光放到人群中的霍文鈞身上,“小人方才去給五公主拿鬥篷時,看到四公主與霍公子在一處。”

“回來又聽見他與人說要同公主喝酒什麽的,聽得不真切。”謝鹜行神色拘謹,吞吞吐吐的說:“不過小人曾聽聞過一些關于霍公子的謠傳,擔心他會冒犯四公主。”

來喜朝霍文鈞的方向看去,此人确實是個不着調的,但讓他冒犯公主,就是給他幾個膽都不敢,不過四公主怎麽會與他言語在一處。

來喜思忖片刻,對謝鹜行道:“我知道了,你自管去伺候五公主吧。”

謝鹜行:“是。”

等來喜走遠,他慢慢擡起頭,只要蕭衍知道這事,就不會袖手旁觀,就讓他們兩兄妹自己內讧。

*

狩獵的人漸漸從圍場出來,看到蕭衍騎馬的身影,來喜快步上前。

“殿下,奴才又要事禀報。”

看到來喜神色凝重,蕭衍将手裏的弓箭丢給随從,翻身下馬往前走去,“随我來。”

來喜跟着蕭衍走進一處屋舍。

蕭衍轉過身問:“何事?”

來喜忙将自己查得之事一五一時說了出來。

蕭衍聽着,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掌一拍桌面,“胡鬧!”

蕭衍視線幽暗如沉潭,眼前浮現小姑娘婷婷袅袅的身影,霍文鈞,他也配?

“殿下是否要奴才将四公主請來。”來喜也沒想到四公主竟如此大膽,計劃給五公主下藥,毀她清白。

蕭衍擡手示意他快去。

來喜走到門口,蕭衍卻突然開口,“站住。”

“殿下還有何吩咐?”

“你今夜盯緊着霍文鈞,只要他離席,就暗中讓其帶走。”蕭衍若有所思地緩緩轉動扳指,“至于汐寧那邊,你只當不知道。”

“這是為何?”來喜一時沒明白什麽意思。

而屋外,謝鹜行同樣蹙緊了眉,注意到一隊禁軍正朝這處走來,他縱身躍上屋脊下的橫木,微微借力翻身藏于房脊之後。

一塊瓦片被揭開。

蕭衍臉上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憤怒,雲淡風輕的開口,“屆時,孤會過去,确保霧玥不會有意外。”

來喜一時不解,只要不讓五公主吃下那藥,自然就不會有意外,何必多此一舉。

想起這段時日殿下對五公主的另待,已經遠遠超出了對妹妹的照拂,一個荒唐的猜測在心中形成。

該不會……

來喜心驚的低下眼,哪敢多說什麽。

謝鹜行拓在眼裏的寒意凝結成冰,又以極快的速度迸裂,整個人都透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蕭氏一脈還真是如出一轍的令人作嘔倒胃口,他真好奇,究竟是怎麽養出小公主那樣一顆純潔的心。

蕭衍哼笑着瞥向來喜,“孤知道你在想什麽。”

來喜額上冒着汗,“殿下定是不想與四公主起矛盾,故而不聲張,暗暗救下五公主。”

不然讓他說什麽,說他猜測殿下是想與自己的皇妹亂、倫。

蕭衍也不戳穿他,摘下扳指在手中把玩,口中淡淡道:“所有人都以為,父皇将寧貴妃置于長寒宮,多年來冷待霧玥是因為寧貴妃雖然成了父皇的妃子,卻一心惦着仁宣帝。”

來喜意識到這其中還有更為秘辛的緣故。

“只有孤曾聽到父皇與寧貴妃的對話,寧貴妃親口承認,霧玥乃是仁宣帝的骨肉,是她串通太醫強行拖延孕期。”

蕭衍淡淡作笑,原想将小姑娘再養養,但今次這樣的時機委實妙極。

脆弱迷亂的小姑娘,害怕無助地央求着依附自己,既便清醒過來,也只會覺得是自己的罪孽,從今往後,只能成為他的私養的娈鳥……

汐寧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謝鹜行将蕭衍的話一字字拆開,咀嚼,神情寸寸凝結。

他死死壓抑,情緒卻不受控制,盛怒之下有什麽被長久壓抑的東西在試圖沖破圍困,幾乎将他吞沒,呼吸脈搏停滞在一刻。

深眸倏忽緊凝,握緊雙拳,壓制。

短暫的沉寂之後,深埋在灰燼中,隐燃的火星子猝然跳起,謝鹜行松開繃白的雙手,所有的血脈随之燃騰,灼燙着似浪湧沖向靈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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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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