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待接完聖旨,送走了張公公,府裏又重新熱鬧起來。最後一個儀式也終于進行了下去。
“送入——洞房”司儀喊道。
府裏的衆人簇擁這如今的璃王爺往後院走去。
葉盈看到一直牽着蘇璃手的九皇子,啊不,是璃王爺,心裏是濃濃的羨慕,偷偷擡眼看了身旁的鎏雲,他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登時就有些洩氣。
“璃姐姐真好,王爺對她那麽好,連封號都是她的名字。”
上官鎏雲看着遠處的熱鬧,笑了一聲,果然,他還是當他的纨绔比較好,“他若真能對蘇璃好,那總是好的。”
“熱鬧也瞧了,回去吧。明早還要去醫署。”葉蘊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诶,阿蘊,你什麽時候娶親?我到時候可是要鬧洞房的”上官鎏雲攬上隔壁的肩膀,又恢複了調笑,只是眼角的悲傷一縱即逝。
“別鬧”葉蘊瞥了一眼。
“我哥一直在相親呢!”
“唔?真的?”
“胡說。”
“哪家的小姐?”
“說了是胡說了。”
“誰問你了,我問的是盈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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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羅帳暖,燭火搖曳。
蘇璃坐在床沿,紅蓋頭還未掀開,她性子雖算淡然,如今只剩下兩個人,難免也有些局促。
蓋頭底下的陰影逐漸靠近,纖長的指尖輕輕拉起蓋頭的邊緣,溫柔的一提,蘇璃眼前瞬間寬敞起來。
門邊的大紅喜字,繡鳳鸾的大紅被褥堆在坐幾旁邊挂着龍鳳呈祥的帳簾,還有眼前穿着大紅喜袍的璃王。
唯二見過的兩次,穿的都是白衣,原來他穿紅衣也是這般好看。
“王妃在想什麽?”蘇璃擡頭,對上了一雙琥珀般的眸子,帶着笑意。
“王爺穿紅衣甚是好看”蘇璃不經意地脫口而出,然而既然說了,她也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橫豎這個人都是她的夫婿了。
“倒和我想的一樣了。”褚彧臉色笑意漸濃,右手牽起蘇璃,左手推着輪椅往前,将蘇璃帶到了喜桌前,“這一天,你餓了吧,多吃些”
“謝王爺”
蘇璃是真的餓了,拿起筷子便夾了幾塊糕點,待吃了半響才想起來,還沒喝交杯酒。這是喜婆今天在她耳邊千叮萬囑的囑咐之一。晚上吃食前要先喝交杯酒!
“你餓着肚子,喝酒傷身,不過是形式,權當我們喝過了”好像能看穿她心思一般,璃王溫軟的聲音從旁傳來。“你那條小白蛇我也把它放在翠園裏,只是近日沒什麽精神。”
蘇璃在婚期前幾日,通過那筒子寫了一封信,便是坦誠這小白蛇,只說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希望也能跟着入府,竟很快便得了回信,說是為它也安了住處,在出嫁前一日便差人帶了過來。
“嗯,它最近一直這樣,許是要冬眠蛻皮了。”
直到蘇璃将桌上吃的只剩些殘餘,她終于想起來為何今日摘了蓋頭,她便總覺得怪怪的,又說不出是在哪裏。
王爺竟然沒問過她。
“王爺,我臉上的胎記。。”蘇璃想了想措辭,紅唇輕啓,“前兩日不知怎的,突然脫了。那日一早我都被自己吓到了。”若是鎏雲在,他定會佩服蘇璃撒起謊來,當真是面色如常,巧笑盼兮。
“嗯,”褚彧拿起手邊的布帕,自然地将蘇璃嘴角的細碎擦拭幹淨,“王妃的胎記本就不明顯。”
蘇璃一時心跳不已,不知道是因為璃王這麽輕易就相信還是因為那嘴角細膩的觸感,真是奇了怪了,今天這一天,她的情緒加起來比在霧谷那三年還要多。
“王妃,你是想睡裏側還是外側。”褚彧撣了撣外袍上的瑣屑,狀似無意的詢問。
蘇璃自小學醫,雖也是未經人事,但比尋常女子懂的多些,在出嫁前便已經想過洞房之夜會如何,既然都行了禮節,若再逃避也是矯情。只是道理大都能明,真做起來還是。。。
“裏側吧”淡然的語調,不過細聽之下還是有些怯意。
“我去書房一會兒,你先睡吧。”
“對了,王爺,你今天接我的時候,那般站起,對腿可有影響?”
褚彧已經推輪椅着到了門口,聽見聲音才回過頭來,聲音不大似是呢喃,蘇璃卻聽進去了。
“往年還能走上一段的,這兩年便只能堅持那麽幾步了 ,幸好遇到你也不算太晚。”
說罷便退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屋子裏安安靜靜地又只剩下蘇璃一個,躺在床的裏側,腦子都是今天大婚的情節,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朦朦胧胧的睡了過去。
褚彧剛一出了房門,初九便從暗處出來,接過輪椅,推着往書房去。
“宅子收回來了?”褚彧翻過一頁書冊,眼神淡漠疏離,全然不見白日在外頭的溫柔。
“公子,王妃只有這一座宅子,如今也進了王府的冊子。”
“地契上就還留着她的名字罷”
“是,公子。”
褚彧回到新房的時候,蘇璃已經睡着了。
她睡相極好,神色安靜,蓋着被褥平躺着也不動彈。
朦胧中,蘇璃聞道一陣藥香,比之前濃烈了些,難道是因為站起來用藥的緣故?
“府裏沒長輩,明日王妃可睡晚些。”
耳邊帶着呼吸聲的溫軟語調,和比被子要暖上幾分的溫熱體溫,蘇璃不自覺地往外側靠了靠,褚彧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看了下擠在自己身側的蘇璃,終究沒有推開,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蘇璃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
蘇璃一睜開眼,便看到褚彧一身白衣坐于床前,左手執書,一頁一頁,看的有滋有味。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蘇璃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衣冠整齊,果然自己之前是想多了,心下不由得輕松起來。
“你醒了?”
“王爺早”
“不早了,都已經巳時了,看來王妃睡得不錯”
“嗯,似乎比以前暖和”
褚彧聽完,似乎想到什麽,笑了一下便又低頭看書,只是那笑太短,蘇璃覺得自己剛醒,可能是眼花了吧。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王妃,您醒啦”聽聲音還是昨日為她化妝的玲兒,
“進來吧” 蘇璃應了一聲。
“奴婢參見王爺王妃”
玲兒笑盈盈的,将銅盆放在架子上,便準備過來替蘇璃穿衣。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王妃若是自己來,我可要被王爺怪罪了”
蘇璃推脫不得,便只能由着她來。
“好了,王妃您穿着真好看!您看看這身衣服您喜不喜歡?”玲兒熱情的拉着蘇璃站到了鏡子前。藕色琵琶襟上裳,銀紋繡粉蝶花裙,外罩軟毛織錦披風,襯着蘇璃的明豔的模樣更加錦上添花。
蘇璃還沒來得及回答,褚彧卻是幽幽出聲,“我很喜歡。”
玲兒在一旁掩嘴偷笑,“奴婢去拿茶點” 。
不一會兒,茶點送了上來,竟是一碗熱騰騰的花生豆腐腦。
“那日初九去你那送妝奁,回來便說見你吃這個。我昨晚吩咐了廚房新磨的,你試試看合不合口味。”
蘇璃舀了一口,心裏釀起些別樣的情緒,又不知道是什麽。
“好吃。”
“王爺,我想再幫你把下脈。”昨天聽聞褚彧說近兩年連站的時間都短了的時候,她就想看看脈象,只是當時實在太晚,便預着今天。
蘇璃聽了一會兒脈象,不過是一兩個月,比秋獵那時嚴重了許多。那日她第一次把脈,陰陽陵泉雖有阻滞,然足三裏還算通暢,如今竟是都已滞殆,再拖下去,這腿就真的徹底廢了。
“王爺當初是被凍傷的麽?”
“王妃竟能把出原因來?我十三歲時候貪玩,同皇兄們在池邊嬉鬧,不小心跌入水泉,那時天氣比現在還要冷上一些,泉裏凍久了,太醫說坐着養着便能好,沒想便坐了七年。”
蘇璃心裏冷笑,被冰泉凍過,豈能久坐,不動可謂不通,一個皇子,她可不信太醫都是些庸才,原本不過是小事,拖了七年,硬生生給拖折了。
“我倒是習慣了,只是苦了身邊的人,照顧我要花兩份力氣。”
褚彧有些受傷的神色,看在蘇璃眼裏,一抹不忍在心頭紮了根。
“王爺。。” ——其實以她的針法。。。只是,只是需要三年。蘇璃終究還是沒說出口,若真要替他醫治,那便要讓言玄亦多快活三年。她這兩日反複琢磨,若當真沒那機會将洛绾身上的毒用在言玄亦身上,哪怕是讓七彩咬他一口,那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只要言玄亦一死,她便帶着七彩回到霧谷,誰也尋不到她。可是。。。。
“王爺好好調養,一定會好轉的” 蘇璃臉上帶笑,心裏卻不歡喜,覺得有些空蕩蕩。
縱然她已經極力掩飾神色,然而那一閃而過的遲疑還是晃進了褚彧的眼裏。
“王妃說的,我自然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