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于歸（六）
于歸（六）
我愣在原地怔怔地望了望蕭訣，蕭訣沉重地吐出來一口氣，道：“扶我起來。”
我又喜又怕，那個夢在腦子裏轉啊轉，我怕蕭訣會突然跳起來提着劍要砍我，我快速地想了一下，便将藥碗放下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許是肩上的傷口還未愈合，蕭訣這一動便牽扯到傷口，陣陣痛意傳來，他皺了皺眉，我問道：“傷口還很疼嗎？要不我讓李叔将那白胡子老頭喊來再為你醫治？”
蕭訣搖搖頭，他說話還有些費勁：“小的時候，母後便将我扔去校場，在那裏過了幾年，後來長大一些，就随着楚老将軍出征，這點疼我還能忍。”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我問道。
蕭訣看了看我道：“你說過你的。”
我微微一愣，起身去将藥碗拿過來道：“把它喝了罷，你中了毒，這藥是清毒的。”
蕭訣很沒氣力地說道：“我的手動不了，你喂我罷。”
蕭訣的眉頭又擰了擰，我見他實在疼得很，便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藥，是時藥碗空了，李叔在外邊敲門，我說了聲進來。
李叔帶了傷藥，見到蕭訣醒了，他還是往日裏的那副和藹的笑容，沒有大驚大喜，李叔躬身道：“王爺。”
蕭訣問道：“黎延老先生呢？”
李叔道：“回王爺，黎老先生已經走了，他說王爺的傷已無大礙，只需休養半月即可，黎老先生還命老奴将歸元丹交給王爺。”
李叔雙手奉上一只白色的瓷瓶，蕭訣道：“他這次倒舍得了，可知老先生去了何處？”
“黎老先生沒說去何處，只說若是日後王爺再出事，叫再多人去請他，他也不管了。”
蕭訣笑了笑說：“你退下吧，歸元丹就交由王妃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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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叔将那只瓷瓶呈到我面前，我接了後，李叔就退出了屋外。
我疑惑地問蕭訣道：“為什麽要讓我保管它？”
蕭訣說：“黎老先生是隐世高人，我是他唯一的徒弟，我的武功是他教的，可醫術卻學得不精，他本想讓我将武功傳承下去，醫術他是不指望了，無奈我有其他做的事，他便将我逐出了師門，這歸元丹是他遍尋珍藥制成的，只此一顆，能救命，此前我求了許久都沒求得，這次他如此爽快，倒讓我有些怕他再要回去，放在你這裏是最好不過的。”
“我會好好保管的，不會弄丢，”我堅定地望着蕭訣，将瓷瓶收了起來。
蕭訣道：“好。”
我将桌上的傷藥拿了過來，對蕭訣說：“我給你的傷口換藥罷。”
蕭訣的神色微變，我便又道：“你放心，我以前經常幫二哥包紮傷口，二哥都沒覺得疼。”
蕭訣才點頭，我将他的衣衫解開，小心地拉開沾染了些許血漬的白布，蕭訣突然問我：“你二哥對你很好？”
我說：“嗯，以前只要有人欺負我，二哥都會加倍欺負回去，所以從小到大我們都沒吃過什麽啞巴虧。”
“怪不得那時候他與我打起來，他一叫你，你就要随他走，你們的感情可真是好。”
“那當然……”話才出口，我的手不禁頓了頓，蕭訣何故會提起一年前的事，我悄悄瞄了蕭訣一眼，發現他正在看着我，我趕緊轉眼過來繼續給他包紮傷口。
蕭訣沒再說話，過了會我包紮好傷口，輕輕拉起他的衣衫重新系好，他便道：“扶我出去走走。”
我便扶着蕭訣出了屋，此時正值暮天，天際處的雲霞風光迷人，又有夕陽斜斜灑下來，蕭訣望了望四周，黑衣人也不曉得跑何處去了。
我疑然道：“屋外邊那些黑衣人怎麽都不見了？方才還在的。”
蕭訣微微眯了眯眼：“有人讓他們走的，去那邊，視野開闊些。”
我扶蕭訣往他說的那個方向去，不得不說這裏的景色十分旖旎，我整日待在屋裏也沒出來好好看看，現下和風徐徐，屋前有一片草地，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是清澈的溪流，在夕陽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可真是個安樂無憂之地，如果隐居在此，這一生就圓滿了。
這時，昨日的那位玄衣男子走了過來，他的手裏有一只信鴿，他取了信筒後将信鴿放飛，對蕭訣道：“小辛從城裏遞來的消息，現在整個皇城都曉得你失蹤的事，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
“連楓，”蕭訣突然喊道，那名叫連楓的男子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蕭訣對我說：“輕輕你先回屋去。”
“好，”我曉得蕭訣在支開我，我轉身走了幾步，聽到連楓仿似極其悵然地嘆了聲：“我還以為你的事她全都曉得呢。”
我快步走回屋子裏，窗是開着的，我坐在床榻上透過窗臺可以看到蕭訣和連楓的身影，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和風微微揚起蕭訣的發，他的側顏在溫暖的陽光下煥發着極為柔和的光澤。
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蕭訣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我在床上等了許久，窗臺邊的夕陽散去了，天色已漸漸入了夜，李叔敲門進來的時候，蕭訣才回來。
李叔備好了飯食後便退了出去，屋子裏就剩我和蕭訣，蕭訣的手不方便，我便給他盛飯舀湯，我和他沒有說任何話，氣氛安靜得出奇。
我覺得有些壓抑，便一直埋頭吃飯，滿意地填飽了肚子，突然從喉嚨裏湧上來一股氣，我控制不住就打了個很響亮的飽嗝，蕭訣轉眸很是幽深地看着我，我讪讪道：“方才吃得急，一時沒忍住…嗝……”
“喝些湯，”蕭訣将一碗湯推到我面前，我擡起碗就往嘴裏灌，一碗湯就這樣被我喝光了，我清了清嗓子，嗝氣終于沒了。
“謝謝啊，”我很客氣地說道。
蕭訣淡淡地說：“不用謝，那是我喝剩下的湯。”
我将桌面通通掃視了一遍，這碗确實是我剛才親手舀了湯給蕭訣的，我正想說話，蕭訣就說了：“從昨日到現在，我喝了你三頓的口水，所謂一報還一報，我只讓你喝一碗湯已經很厚道了。”
我的耳根子立馬紅了個透，覺得又窘迫又難為情，說話也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啊…那個…我…你…我不是……”
但蕭訣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對我道：“說不出來就等着以後說，今晚早些睡下，醜時就會出發，得在天亮前趕回禹城。”
我頂着一張紅臉讷讷地點頭。
等蕭訣慢條斯理地用好了晚膳，我一想到要大半夜起來趕路就覺得心累，便催着蕭訣趕緊歇息，然後我好回自個兒的屋睡覺，蕭訣不依，他道：“你聽我說一句話，我就放你回屋。”
我滿心期待、巴巴地望着他：“你快說你快說。”
蕭訣很是神秘地坐到我旁邊，用着很是缥缈地聲音給我講了一個女鬼到處索命的故事，黑夜漫漫，窗臺外邊時不時刮過一陣陰風，太可怕了，我連忙甩掉錦靴躲進被窩裏瑟瑟發抖，蕭訣嘲笑了我好一會才推了推我說：“往裏邊挪些，我沒地方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