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莫迪接到電話是在下午五點,聽聞惡訊的下一秒,他什麽都來不及想,直接奔跑出酒行,攔了輛的士,趕往急救中心。
他到達醫院的時候,醫生告知他,他的父親已經搶救無效身亡。
幾家小公司,聯手密謀,以不合市場價的金額強搶莫威的大額訂單。用了上次同樣卑劣的手段,只不過上次只有一家公司這麽惡性操作,而這次是幾家聯合,影響範圍更大,造成的損失比上次翻倍。
莫迪父親才剛出院不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場暈厥。秘書送往醫院的時候,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莫迪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他連父親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
那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只有柯清和柯芸,是和張靜璇一樣,他們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柯芸和柯清安慰了他好幾次節哀順變,可他神經似乎麻木,頭枕着雙臂,埋在膝蓋上,坐在走廊冰冷的走道上,一動不動。
到了後半夜,柯清實在是擔心他因此熬壞了自己身體,強行拖着他到車上休息。
第二日一早,柯芸才拿着他昨晚随手扔在搶救室外面的外套,來找柯清。
柯芸剛坐上副駕駛,搭在胳膊上的黑色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後座紋絲不動,睜着眼睛,目光呆滞的有些可怕的莫迪,遞給他手機,“小迪哥,你的電話。”
莫迪好像沒有聽到柯芸的話,直勾勾的盯着車頂某一處,還是未動。
柯芸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輕聲的嘆了口氣,按了靜音,收回手機。
與此同時,莫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頭微微側了側,沙啞的聲音沉沉響起,“給我。”
柯芸眉目一驚,複又回頭看向他,趕緊遞還給他。
Advertisement
他接過手機,屏幕光亮還在閃動。
他濃眉皺的更緊,接通。
還未說話,帶着濃濃鼻音的憤責聲先傳來,“不管是什麽原因,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你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你到底當我是什麽?”
他已經很疲憊,可還是在跟她耐心的解釋,“家裏臨時有事,回頭跟你解釋。”
程沫陽自嘲的冷笑一聲,“又是這個理由。”頓了一瞬,“我是該繼續裝傻的相信你呢?還是罵自己活該啊?就算家裏有事,就沒時間提前告訴我一聲嗎?”
她昨晚可在寒風中等了他幾個小時,現在正頭痛發燒的難受。而她熬夜親手為他織的圍巾,她本以為他收到之後會非常感動,可到現在,他連看都還沒看。
莫迪重重呼了一口氣,沒有力氣再為自己辯解。聽她說這樣的話,更是錐心。
還來不及等他再多說一句,程沫陽已經開口,“既然你這麽無所謂,我們要不結束吧!”
要不結束吧!
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果斷的挂了電話。
她想,無論是哪個女孩子,應該早就跟他說了分手吧。只有她,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會真的為她有所改變。
他總是忽略她,熱戀期間都不會每天給她發個消息,她大度的理解的他是因為學習太認真。可上次他甚至連她的生日都忘了,她仍然不舍過多責備他。
每次,她總是将委屈隐忍,只要他稍微的低頭,她就會妥協原諒他,因為太愛。
她心口如撕裂般的劇痛,将手機關機,又拆散,捂着被子嚎啕大哭。
莫迪端着手機貼在耳邊,聽筒裏是一聲接着一聲的忙音。
突然,安靜的封閉車間,發出砰的一聲劇烈的碎響,驚擾了柯芸和柯清兩人。
一個黑色的四方物體,從車窗玻璃邊垂直下落,随着玻璃渣四分五裂。
“怎麽了?”
莫迪懶得說話,起身,拉開車門,下了車。
父親突然離世,公司又陷入內憂外患,幾個野心勃勃跟随莫迪父親一起打拼起來的董事,虎視眈眈觊觎總裁的位置,蠢蠢欲動。
幸而還有幾位元老級別的忠誠董事,忠肝義膽。幾人協商後,親自找到莫迪,要他挑起他父親的這根擔子,他們會齊心協力幫他,重振莫威。
他心懷父仇,無論最後的輸贏,他都決定要背水一戰。所以,眼前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重要。
莫威在宜省,已經樹敵太多。幾位長輩董事,吸取他父親的鐵血手腕造成的不良後果經驗,給莫迪建議,計劃去新的領域,開拓市場,重頭開始。
在他離開宜省的那天,宜省機場陰雨連連。
那個前幾天才憤然跟他說了結束的女人,最後還是躲不過相思的撕咬,又給他打來了電話。
因為這幾天日子,她連着幾夜都沒法阖眼,而且只是勉強吃了兩頓飯。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打電話來道歉,她百爪撓心。
他說家裏有事,可這幾日,他未來一通電話,她說了結束,他就真的一點都不那麽在乎?真的不跟她解釋什麽?不做任何挽留?
只要他誠心解釋一下,跟以前一樣,承認錯誤,承諾為她改變,她也就舍不得的原諒他了。
可是,他并沒有。
“你還是真夠無情的,連一句抱歉都沒有。”
莫迪沒有出聲。
“真的沒什麽跟我說的了嗎?”
“對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有多令人心寒?”
機場大廳裏,柯清拿着手裏的機票對莫迪揮了揮手,示意他該登機了。
莫迪沒有回應柯清,認真聽着電話裏對方的反應,在想什麽事情。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的時間。
最後還是她先開了口,帶着妥協的口吻,“那天我情緒是有點激動了。”她頓了一秒,繼續說,“你說,我們還有可能——”
她發聲的同時,他淡淡說出,“忘了我吧!”
“——嗎?”
這是他權衡了幾天的決定。
他還沒有給她任何理由,她又主動打電話來。
他知道她還愛他,他甚至知道,他對她說這句話之後,她會有多恨他。
他想過給她解釋,也想過要挽留。可是,她需要人陪,他為她做不到,日後更為她做不到。
他擔心以後她還會像現在一樣,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總是拿分手來說事。
以前他總是被甩。以前他從來不會挽留。
只要是主動離開他的女人,他都不會挽留。
她早已是個例外。
而她,在他生日的那天,他的父親不幸去世,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跟他說了分手。
年少的他,一瞬間承受了這麽多,他也有怨,也有憤。
這次,他先挂斷了她的電話。
一架大型客機,在宜省陰郁的高空中,劃出一道氣流的波痕。
他,離開了。
1994年,黃仲昆發行了一張專輯,裏面收錄了一首歌《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到了1999年,由迪克牛仔翻唱後,才開始正式流行起來。
如果說,要用一首歌來表達莫迪之後六年裏的感受的話,大概就非它莫屬了吧!
剛離開宜省的那一會兒,他整天每日每夜的忙,因為他肩上扛得重擔不允許他有絲毫怠洩。他無其它的心思,再想其它。
工作上,有前輩的扶持,有柯清的幫助,一切都很順風順水。
才用了一年時間,他便提議,要将一直萎靡不振的品牌梅爾重新包裝改造,并更名為威爾。然後開始對國內各個知名紅酒品牌發動側翼戰,展開厮殺。
最開始,幾位董事都是對他保持着懷疑的态度。他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一一給他們講解透徹。最後,在所有人挂着一顆懸着的心的狀況下,還是放手讓他去做了。
因為,他們也已經別無選擇。要麽更痛苦的長期煎熬,要麽背水一戰,崛地而起。
最後,他沒有令任何人失望,他用結果告訴了所有人,證明了自己商業鬼才名不虛傳。
從發動商業側翼戰,到結束,僅用了一年時間。經此一戰,不僅捧紅了現已成為國內高端品牌紅酒的威爾,莫威集團也從此聲名鶴起,直至今日已經位居同行業榜首。
那一年,他将莫威總部,建立在了宜省,修築了宜省最高的建築樓層,莫威大廈。
他凱旋而歸,所有同行企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可當年的父仇,莫迪他怎麽會忘記。
曾聯手攻擊過莫威的小型企業,最後都無一例外被莫威收購。唯有宏堡,逃過了此劫。
因為有一家名為,亞妮連鎖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歐景明,對宏堡施以了援手。
四年前,歐筱桠跟姜耘桓訂婚。
那時,所有人都以為,莫迪重回宜省,并将莫威大廈建立在宜省,而沒有選擇更有發展潛力的大城市,是因為對他父親的緬懷。
是的,當然是。
可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不僅如此。
一年前。
他生日的那天,是他父親的忌日。
這一天,無論他有多忙,都必須回來。
或許那天,他祭拜他父親後,沒有鬼使神差的再次回到那個酒行門口,說不定他這輩子,也就帶着對她的愧疚和一份微小的怨責,過着另一種不同的生活。
也就沒有後面,他費盡心機的預謀。
酒行早已物是人非,當年莫威陷入困難之後,旗下多數分店都轉讓出去了。
他沒想到,那個小老板還一直都在。
小老板見到他那一刻的時候,也是頗感吃驚。
“小迪?”
他淡笑着點點頭。
小老板熱情迎過來,給了他一個兄弟般的擁抱,“最近過得還好嗎?我前不久才知道,你以前可是太子爺下民間體驗民情啊。把我都瞞得這麽緊。”
莫迪四周環顧了一圈,“就是回來看看。”這家酒行原本是屬于他父親的,屬于莫威集團,現在卻改朝易主了。
“我聽聞了一些關于你家的事,你現在在哪裏發展?”
“深圳。”
“唉,自從你那天離開後,我就沒再聯系上你。”小老板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離開大概過了半年後,你以前那個女朋友來找過你。”
莫迪心頭一震,看向正在扶額努力回想的小老板,“她叫什麽來着?怎麽一時記不起來了。”
“程沫陽。”莫迪脫口而出。
這個名字一年都沒再提起過,卻從未被遺忘過。
小老板露出豁然開朗的笑,“是,對!”
“她找我做什麽?”
“你等等。”
話畢小老板轉身跑進屋內,很快取出來一個禮品袋,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外包裝已經舊的有些泛黃,還落了一些細微的灰塵。
回到家,他拆開了這份遲到了一整年的生日禮物,取出那條淡灰色的圍巾。
時間久了,有了淡淡的黴味。
他拿起圍巾細瞧,突然有東西從手邊飄落到地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張紙條。
他彎身撿起,紙條對半而折,手指輕輕撥動。
幾排清秀規整的正楷字,映入他的眼簾。
說好的今天雙更,第二更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