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Chapter 9
克麗絲汀對于我無法登臺演出,表示相當的難過,在我幫她束腰時,她一直愁眉不展。
“別苦着一張臉,克麗絲汀,你可是領舞,別讓大公和夫人覺得我們劇院的明日之星受到什麽不公正待遇。”
“梅格,每次你不在我身旁,而我孤身一人站在舞臺上時,就覺得好可怕。”
“克麗絲汀,別多想,我會在後臺支持你,所以你必須跳到最好,別讓其他姑娘的風頭蓋過你,懂麽?”我将她拉過來,摸了摸她的臉,将她推向了臺前。
《魔笛》開演後,劇院底層的換裝區安靜的有些可怕。
我在寂靜無人的走廊間緩緩漫步,牆上的蝶形油燈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華,腳下的芭蕾舞鞋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踩過,那感覺說不上多舒适,不過身為芭蕾舞演員,早已習慣了腳上傳來的不适感。
不得不說,人一無聊了就容易辦傻事,我穿着芭蕾舞鞋一路邊跑邊跳,來到了後門處。
黑夜降臨後,劇院後門處的小巷變得有些陰森,從未擦拭過的昏黃色煤油燈在牆壁上,發出黯淡的亮光,不過因為這裏離馬廄不遠,而我和克麗絲汀最喜愛的一匹名叫‘凱撒’的大白馬就在這裏,我決定去找它玩。
到室外後,我下意識準備将舞鞋脫掉,卻在脫下舞鞋的瞬間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有人麽?”一個粗魯的聲音大吼着,聽起來像是趕車夫。
“我在這裏。”一個細弱的聲音回答。
“盧特先生?”車夫似乎看到了回應者的身份,語氣裏帶了幾分尊敬。
“是的,我受主人的吩咐在這裏等候。”
“這一車東西都是,明天還會送來一批,需要我幫您搬進去麽?”
這番對話有些古怪,不過我并非多想,正準備脫下舞鞋時,車夫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照我說,先生,您該多雇個人來,這幾只箱子都很沉,裏面還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難道是機關機器什麽的?”
“只是魔術師的道具罷了,嘿,小心點,這些都很昂貴。”盧特緊張兮兮的回答。
我并未聽說劇院最近采購新的道具,即便是送來新的道具,也該由劇院的管理後勤的秘書來簽收,如何會動用盧特這個新來的琴師?
就在我困惑不解時,盧特和車夫已擡着東西朝後門來,我下意識躲了起來。
盧特和車夫擡着沉重的箱子,逐漸走向了劇院最底層最不常用的儲物間。
接着是,櫃子和矮桌,上面的純金裝飾明顯不屬于盧特一個琴師所能消費的起。
真是越來越古怪了,若不是盧特弄得如此鬼鬼祟祟,那看起來活像王公貴族即将入住本劇院。
趁着還未被發現,我連忙朝宿舍區跑去,柔軟的芭蕾舞鞋讓腳步聲微不可聞。
屬于這個劇院的秘密已經太多,我都快習慣了這種生活。
當參加舞會的時間逐漸來臨,我化身癱在泥漿中的鲶魚,尾巴一甩一甩、翻來覆去,就是不願意起來試衣服。
“梅格,你覺得我用這對手套搭配裙子如何?”
“挺漂亮的。”腦袋裏亂得要死,所以對于克麗絲汀的詢問,我有些漫不經心,“克麗絲汀,你真的覺得……我們去參加舞會能碰見未來的愛人麽?那些富家公子哥兒們,只會因為愛上你的年輕漂亮,但不會愛上你的靈魂。”
“梅格,我以為你會永遠單純開朗,像個小天使,沒想到,在你心裏也會有這種煩憂。”克麗絲汀來到床前,捏着我的手,撫摸我的發絲。她的手指一直讓我有些羨慕嫉妒,它生得修長且纖細,再加上蓄長的指甲,仿佛象牙雕琢。
“難道你不會擔心麽?”我捏着她的手,有些杞人憂天的問。
“在我小時候,還未來到劇院前的日子裏,我和父親在布列塔尼半島上四處巡演,父親拉奏小提琴,我在唱歌,我們從各種朝聖慶典、鄉村節日、唱到舞會,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個小男孩,他幫我去撿拾被風吹到海裏的披風。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貴族家的兒子,可他從未抱怨過什麽,與我一起坐在路邊聽父親将故事,那是我記憶裏最美好的夏日時光……”
“克麗絲汀,孩子們之間沒有階級觀念,不代表成人後仍沒有……”我忍不住打斷這個陷入孩童時甜美記憶中的姑娘。
“梅格,別如此悲觀,就算到舞會上好好玩一場,也不算是吃虧不是麽?我們可以跳上整整一夜的舞,你最喜歡跳舞了不是麽?”克麗絲汀把我從床上拉起來。
好吧,克麗絲汀果然知道我的軟肋在哪裏,她拉着我的手,我們毫無淑女形象的在屋子裏手拉着手旋轉起來,仰頭大笑。
吉裏夫人将我和克麗絲汀托付給參加舞會的歐蘭夫人,她是劇院的臺柱,也是吉裏夫人的好友,由她來作為我和克麗絲汀的引薦人再好不過。
午夜的巴黎完美诠釋了何為紙迷金醉。畫滿光屁股小天使輝煌氣派的大廳中,令人眼花缭亂的裙擺,帽子上漂浮的羽毛,露到恰到好處的□□,指間掌長的小折扇,耳間垂落的金銀首飾。
身着純黑古板西裝的傭人們在人群中巧妙的行走,手中捧着盛滿香槟酒的細長水晶杯的銀質托盤,長席上擺着無數精致的食物,但僅僅擺在哪裏罷了,紳士淑女們可不會借其充饑。
初入交際圈的少女們含羞帶澀的跟在母親或女性長輩的身後,與或年輕、或富有、或高貴身份的男人們認識,已物色好對象的少女則挽着男伴的手臂作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而已婚的女人們或者坐在一起聊着最新潮的八卦,或是躲在緩緩擺動的折扇後窺視在場的所有女性,似乎在等候着其他女人稍稍舉止不軌,便可編出最新式的流言。
歐蘭夫人飛快的為我和克麗絲汀介紹了不下五六個男人,從子爵到伯爵,從軍隊少校到政灬府官員,她簡直熱情過分的履行着吉裏夫人交給她的任務。
而克麗絲汀的姣好面容和我迷惑人的娃娃臉,也确實引來不少的年輕男人的搭讪。不過歐蘭夫人笑靥如花的領着我們應付後,轉眼就将方才男人的流言蜚語全都講給我們聽,甚至連那個男人勾搭過幾個貴婦,養了幾個情婦都說的一清二楚。
沒錯,巴黎人就是如此的虛僞。
見面時永遠恭維彼此身上的華美鮮豔,腦子裏卻想着能給予彼此最刻骨的評價。
“哦,歐蘭夫人,看您身邊跟随了兩位多麽可愛的小天使啊。”一個穿着玫瑰紋紫裙、帶着些異國口音的女人迎着歐蘭夫人走來。
歐蘭夫人立馬換上一副熱絡的笑臉,嘴角卻微微顫動,告訴我們,這個女人正是舉辦舞會的佩裏伯爵夫人。
等佩裏伯爵夫人走近,我和克麗絲汀連忙行禮。
分明是大夏天,這位佩裏夫人卻仍披着皮草裝飾的披肩,塗抹□□的臉上貼着一枚假痣,頭上堆疊了棕紅色假發,努力用裝扮壓過在場的女人們。不過……看得出,衆人并不買賬,就在她走過的一路,已有不下三個女人沒有掩飾好眼神中的輕蔑。
歐蘭夫人與佩裏夫人貼面禮後,介紹到。
“夫人,這是我至交好友的女兒和養女,梅格·吉裏,克麗絲亭黛也,她們目前在巴黎劇院學習芭蕾舞蹈。”
佩裏夫人欣賞着看着我和克麗絲汀,伸出手去撫摸克麗絲汀的手。“您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了印象,前不久奧地利大公和夫人在拜訪您時,也接見了一位芭蕾舞演員……”
“正是克麗絲汀。”
佩裏夫人立即發出贊賞的驚嘆聲。
克麗絲汀淺笑着用謙詞應對。
我默默垂下頭來,腳尖不自覺的在地毯上蹭來蹭去。
正在這時,佩裏夫人的丈夫佩裏伯爵也朝我們走過來。
“歐蘭夫人。”他笑着行了個吻手禮。
當歐蘭夫人向他介紹完我和克麗絲汀後,他接着又向克麗絲汀和我打招呼。
可在他朝我們走來時,我腦子裏就轟隆隆的炸鍋了,心底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大吼着,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他就是殺死阿爾冰的那個惡毒的男人。
使用‘Embalm’時,我曾在阿爾冰的夢境中見過他,即便十年時間過後,他已經改變許多,可那雙深幽如毒蛇般的黑眼睛,我絕不會記錯。
所以當佩裏伯爵看向我時,我的軀體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後退了一步,只能慌忙用屈膝禮掩飾。
當歐蘭夫人向他介紹完我們後。
佩裏伯爵饒有興致的打量我和克麗絲汀,唇角挂着虛僞的笑意。
“我在去英國時,受邀去去英國皇家歌劇院,但我說,如果聽歌劇我只需要就請歐蘭夫人唱一段‘夜後的詠嘆調’就可滿足死去,如果欣賞芭蕾,還有什麽比加尼葉歌劇芭蕾舞團更美好呢?”
在場的衆人都不得不因他的恭維而輕笑起來。
可我甚至不需要照鏡子,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
“聽您說的,您似乎有近十年沒有去歌劇院了。”佩裏夫人小聲抱怨道。
“如果我知道芭蕾舞團中的演員竟如此光彩奪目,我必然會為自己曾經的決定而懊悔萬分。”佩裏繼續毫不吝啬的恭維。
我簡直無法聽進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任何一句話,只是垂下臉來拒絕任何表情出現。
歐蘭夫人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笑着說,“倘若我們有一整晚的話可講,那我的嗓子可要遭罪了,梅格,麻煩你幫我拿杯香槟來可以麽?”
我巴不得離開此地,連忙應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