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聞青與患有孤獨症譜系障礙，從小到大，周身都好似圍繞着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将他與這個世界隔開。
就像是平行存在又不可見的不同位面。
一個獨特的世界。
不幸的是，他是阿斯伯格症患者，幸運的是，相較于其他病人，他是那萬分之一裏特殊的“天才病”。
可并不是所有孤獨症譜系障礙患者，都能如此幸運。
由于孩子異于常人，家長面臨的壓力遠超正常家庭，身心疲憊不堪。社會對于這種特殊的孩子接受程度又極低，他們幾乎一生都在負重前行。
［1］阿斯伯格症患者經常表現出對于他人的話語，聽而不見，呼之不應，更加注重自己的世界。但有時候，會存在感官異常的現象，無法忍受噪音，不喜歡被人觸碰等等。
聞青與對于聲音就格外敏感。
他用力捂着雙耳，神色冷淡，除了皺起的眉以外，沒有其他情緒表達。
四目相對，聞青與的視線在喪檸身上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又轉向別處。
女生長發自然垂散至肩背有些淩亂，皮膚常年不見光般，白皙到失去血色，再配上那雙特殊的銀瞳，似游戲中畫師精心設計的角色。
只不過她此時滿身泥水，單手拎貓的姿态，屬實稱不上好看二字。
喪檸沒得到回應，也不惱。
在她的認知裏，強者都是孤僻有個性的，要是誰問都會透露自己制敵秘籍的話，那強者就滿地跑了。
她問她的，他不回答是他的事，一點也不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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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檸直接忽略掉聞青與捂耳朵的動作，大步流星走過去，低下頭指了指水坑裏的物品。
“這你的啊？”
聞青與眼睑低垂，沒說話，有些困擾。
他想去撿地上的耳機，可這個女生就在旁邊站着，讓他有些不适應。
她說話的聲音太大了。
很吵。
喪檸壓根注意不到身邊人的糾結，自顧自道：“我剛才準備處死這只怪物，當早飯，這東西讓我失去了我的早飯。”
說着，喪檸還晃了晃手裏的怪物。
一只不小心被黑色塑料袋套頭的小貓。
聞青與眼眸微動，看了眼那只小貓，想不明白貓，早飯，處死，這幾個詞究竟有什麽關聯性，索性閉口不言。
喪檸瞥了一眼聞青與，見他毫無反應，笑道：“強者之間是有共鳴的，我們一樣，你也認為該處死它對吧？”
聞青與：“……？”
下一瞬，喪檸擡起腳。
聞青與有所察覺，修長的指尖輕輕一動，正要開口，就見喪檸狠狠踩了上去。
“咔嚓——”
耳機碎裂聲在耳邊炸開，難以想象，頭戴式耳機，是如何被一腳踩成渣，粉身碎骨的。
喪檸頓時覺得暢快無比，連帶着看聞青與都順眼了些。
所有影響她心情的東西，都要“處死”才是。
這東西在她要享用美食時出現，就該死！
況且，她在“處死”前，還詢問了這人類，是不是他的東西，不說話想必就是随她處置的意思。
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好人類。
而且，他是第一個看到她眼睛時，沒有露出奇怪表情的人類。
喪檸輕笑一聲，滿意地點點頭，“你不錯，我喜歡你。”
聞青與正盯着耳機屍體，忽地聽到喪檸的話，如死水般的眼睛倏然睜大。
女生突如其來的表白帶來的沖擊力，明顯比耳機“去世”更讓人難以接受，不知如何應對。
“你……”
或許是因為很少開口說話，聞青與的聲音低沉沙啞。
昏暗的光線下，被踩碎的耳機，仿佛過去那破碎不堪，無法完整的人生。在靜谧的小巷子裏，女生的眼瞳似萬千星光，彙聚暈染成一片璀璨的星空。
她說：“我喜歡你。”
聞青與很難感受到別人的情緒，卻也知道，喜歡二字的含義。
眼前的少女，是唯一一個對他說出“喜歡”兩個字的人。
他将耳朵上的手放下垂在身側緊攥成拳，想要說些什麽，可就是說不出來話。
另一邊，喪檸總算是注意到了聞青與的不對勁，露出燦爛的笑容，把貓往他面前一舉。
“你也餓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聞青與：“……”
作為一只喪屍，邀請人類共享美食，可以說是最高的敬意了。
然而聞青與根本無法理解，他看了看喪檸手中的小貓，又看了看笑容純粹無害的喪檸。
過了一會兒，男人低啞沉悶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不。”
喪檸打了個哈欠，“行吧，那我自己吃。”
話落，她拎着貓就往外面走，那架勢明顯是要找個地方，把貓“處死”。她向來說一不二，說吃，就是真的要吃了。
聞青與從喪檸的表情上讀出“認真”，清俊的臉板着，薄唇抿緊，直直看着走遠的背影。
小貓在喪檸手中毫無反抗之力，也不知被拎着後脖頸多久了，四肢自然下垂一動不動，偶爾響起一兩聲虛弱的叫聲，惹人憐愛。
聞青與低垂着眼簾，渾身的氣息很冷，似是在無聲抗拒着什麽。
“等……等……”他難得開口挽留。
聲音有些小，喪檸應當是沒有聽到，繼續朝前走着。
————
［2］有研究發現，患有孤獨症譜系障礙的兒童與動物的關系會比較“要好”，能夠一定程度提升社交認知能力。随着研究的深入，科學家将動物對于患者的幫助稱之為——動物輔助治療。
聞青與曾經進行過輔助治療，所以當喪檸說要吃掉貓當早飯時，他很難認同和接受。
就在喪檸即将消失在轉角處的時候，他突然追了上去，直接拽住她的手腕。
聞青與眸光黯然，沉聲道：“不能吃。”
“哈？”喪檸疑惑。
和一只喪屍說什麽東西不能吃，壓根說不通，也講不明白。更不要說聞青與是個不擅長解釋的人。
一人一屍，站在巷子口僵持不下，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喪檸擡眼，後知後覺發現這個人類個子挺高的，比沒毛耗子還要高一點。
他們挨得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高上帶來的壓迫感，這讓喪檸無端竄出一股火。
她不喜歡矮人一頭的感覺，半頭也不行。
喪檸決定收回之前對這個人類的評價和喜歡，她向來沒什麽耐心，脾氣也不咋地，說話兇巴巴的。
“你什麽想法？我問你吃不吃，你不吃，現在又阻礙我，你想死嗎？”
聞青與默然不語。
半晌，他才開口，似機械般語調沒有起伏，語速極快。
［3］“按照相關規定，食用的動物性食物需要經過檢疫判斷是否有病，但貓主要檢疫項目是狂犬病寄生蟲等，你手上這只貓有極大概率是流浪貓，未注射過疫苗，容易感染病毒……”
接下來的幾分鐘，喪檸聽了各種有關貓的科普。眼前這人簡直就是活體浏覽器，堪比她用手機查資料。
總結下來，就是三個字。
沒聽懂。
喪檸聽得一臉懵逼，又感覺聞青與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特別牛批的樣子，配合地點點頭，時不時還會問一句，“然後呢？”
當聽到聞青與講貓吃屍體的案例時，喪檸吓了一跳，把手上的“怪物”丢了過去。
聞青與接住貓，小心翼翼地摘掉它頭上的塑料袋，動作溫柔地幫它順了順毛。
另一邊喪檸則緊張兮兮地望着露出真容的怪物，腦海裏不斷盤旋着一句話。
它居然吃屍，它居然吃屍，它居然吃屍……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敵？
至于聞青與後面說的，貓是因為餓到極致才會去吃腐肉什麽的，喪檸壓根聽不進去了。
她快速後撤，離那只貓三米遠。
摸貓的聞青與聽到動靜擡起頭，正好看到喪檸略帶驚恐的表情，手上動作一頓。
他是不是又說了讓人厭煩的話？
［4］阿斯伯格症患者無法很好的建立社交關系，常常在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不該說的時候，又滔滔不絕進行自我演說。
盡管他們知道有其他人的存在，卻依舊以自我為中心。
笨拙的交流方式，注定了一次次的與人交往及交朋友的失敗。
聞青與低下頭，低垂的眼睫微顫，像是在不安。
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耳機，已經被毀了。他只能一下又一下撫摸着懷中小貓的背脊，平複着煩躁的心情。
就在這時，旁邊毫無征兆地響起喪檸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吵鬧。
她動作誇張地指着貓，“你是把它束縛住了嗎？好厲害！”
聞青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