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草
海草
順吉聽到他說‘你們的枕玉老師’的時候就有些吃驚,直到重雲說出是來尋找小書的時候,那點吃驚又轉變成了懷疑。
他看着重雲,也顧不得這位是他們搖錢樹枕玉老師的同伴,上前一步逼近重雲,“所以你對小書做了什麽?”
重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而順吉看到重雲這般不知悔改,心裏也生出火氣來,猛地推了他一把,“若不是你威脅小書,她怎麽會說要請一個長假?你是不知道,我答應的時候,她就差點給我跪下來了,那感激涕零的樣子,好似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一般!”
重雲一個不察,竟被他推了一個趔趄,他皺起眉頭,“你是說她請假了,歸期未定?”
順吉抹了抹臉上因為太過激動而流出來的鼻涕,惡狠狠地看着重雲,卻看重雲依舊疑惑不解的樣子,他突然就發覺自己有些先入為主了。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最近在構思一本新穎的玄幻題材的小說,有些将你帶入了,實在不好意思。”
他說着鞠了個躬,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到八重堂裏面,他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看見順吉的一系列動作,重雲伸手拿書的動作頓了頓,終究還是停下來,他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朝着最後見那面小書的方向走去。
他想着,就算不知道小書住哪裏,她周圍的人也應該知道。
這樣想着,他加快了腳步,一路順着小書去時的方向,終于,在道路的盡頭,一個用籬笆圍着的小院子擋住了重雲的去路。
想來這裏就是道路的盡頭了吧!重雲這般想着,就見一個穿着十分樸素的女孩正在給小菜園子裏的蔬菜澆水。
他想了想,輕輕扣了扣籬笆門,那女孩子聽見聲響擡頭朝他看了過來,因為剛剛受了驚,她的眼裏還有些晶光閃閃的東西,她看到重雲的時候,有些羞澀地笑了笑。
重雲覺察到自己并沒有唐突這位姑娘,姑娘也沒有因此受到煩擾,這才開口搭話:“這位姑娘,可否知道這附近是否有一家叫小書的人家。”
聽到‘小書’這個名字的時候,那個女孩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慌張,手上的水壺也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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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雲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待他再次發問,那姑娘就像受了驚的小兔子一般,突地一下蹿沒影子了。
雖然重雲并沒有從女子口中得知關于小書的消息,但是從她的行為以及神态上,重雲可以推斷出:小書就在這附近不遠了。
畢竟這個姑娘肯定是聽說過小書的,不然不會這樣大反應。其次,小書在自己鄰裏之間,風評并不好。
他嘆了一口氣,就以這院子為中心四處搜尋開來。可是卻沒有什麽收獲。
經過他接近一個時辰的觀察,這小院兒是最西邊的一家,也是離海最遠的地方。重雲想了想,一路狂奔。
在一處有人的院子門前停了下來。重雲看了看離自己還有些距離的最東邊的房子,走近坐在院門口的一對老年夫妻。
“老爺爺,你們知道這最東邊家裏的情況嗎?”
那老頭子看他一眼,似乎是覺得重雲不是個壞人,正想說些什麽,就悲哀一旁的老婆婆給拉住了,她那遍布皺紋的臉上,一對被褶子掩蓋的小眼睛正努力地朝着老頭子使眼色。
奇怪的是,那老頭子看着老婆婆的暗示,雖想說些什麽,卻還是乖乖地閉了嘴。
重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撒謊道:“我是璃月來的游歷漂泊者,聽說稻妻城的鱿魚幹這類海貨十分出名,正巧我又是個講究人,不願意吃食肆裏面現成的,于是只好自己來淘點。”
重雲恰是少年,又是一身正氣,說出這番話來,徹底打消了老婆婆的疑慮。她看着眼前這個謙遜有禮的少年,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心裏十分過意不去,拍着身邊老頭子的背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往屋裏去了。
重雲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失望地轉身要離去,就聽身後老頭子叫住了他:“後生,等等,你今天可是有福了!我家老婆子做的海貨,可是這稻妻城數一數二的,只是我家老婆子老了,身體不好,也不讓我下海,這才做得少了,不過每年都有孩子會來看望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屋子裏也就有一些餘下的海貨。”
重雲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主意是他自己出的,現下也只能硬着頭皮聽下去。
要是行秋在這裏就好了,重雲想,他可比自己在這方面擅長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重雲只知道老頭子已經說得口幹舌燥直喘氣,老太太還沒出來,重雲抓住老頭子喘氣的間歇,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老爺爺,你可知道附近有沒有一個叫小書的小女孩?”
老頭子忽然閉上了嘴,看着重雲的眼神有些不善。重雲忙擡起手中的書,“小書最喜歡的一本書落在了我這裏,正好我閑來無事,想着她說自己是住這邊的,這才貿然前來。”
見老頭子目光和善些許,重雲趁熱打鐵,“因着她着急送給自己的朋友,怕她着急,所以現下這般,多是無奈。”
就在這時,走出門來的老婆婆聽見重雲的話,哼了一聲,“既然是那丫頭的朋友,又怎麽會不知道她住哪裏?還打着喜歡海貨的名義來诓騙我這老太婆子!”
她說着拿着手頭滿滿當當的海貨就轉身要回屋子裏面。
重雲深知自己此事自己做得不厚道,也不辯解,只是看到老人身子不是很便捷,手裏又拿了那麽多東西,也不知道是她伸了多少次手才拿到這麽多看起來就十分有風味的海貨。
重雲想了想,還是決定厚顏向着老婆婆讨要:“老婆婆,晚輩并不是有意欺瞞,至少晚輩說的喜歡吃海貨,是真的!”
重雲這樣說着,有些心虛,默默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是行秋喜歡吃,他這也不算騙人。
老婆婆看着他,又是一聲冷哼:“要不是看在你是那丫頭的朋友的份上,我今天就還真不給了!”
她說着,拖着沉重地身子一步一步朝着重雲走過來。重雲正想上前去接住,就見老頭子先他一步走上前去穩穩接住老婆婆手上的海貨,“你去歇着吧!我來!”
他說着,朝着重雲的方向走了過來。重雲看着他直接這樣拿過來,還有些愁自己要怎樣将這些東西都拿上,只是老頭朝着自己越走越近,重雲心慌地伸出手要去接。
就聽那老頭一聲大笑,随後與他擦肩而過,重雲并不清楚老頭子為何要笑,就見那老頭子越過他以後朝着角落的一堆漁網走過去。
見重雲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那老頭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海貨,随即蹲下身來,将手上的海貨放在一邊去,随後拿起那堆漁網理了起來。
重雲看着晚霞出現,估摸着時間有些晚了,也不知道行秋回去沒有,他想到這裏,突然有些着急起來。
他得趕緊将書拿給小書,早點趕回去了,若是行秋回來沒有看到他,會擔心的。
就在他走神間,那老頭子已經手腳麻利地用漁網上的線将手上原本雜亂的海貨理得整整齊齊。
不一會兒,這些海貨就已經整整齊齊地出現在了重雲的手上,重雲的書已經收進去了,這樣兩只手才能拿下這些海貨。
他道了謝,拿着海貨就要往回走,想着下次混熟了再來,這兩位一定會告訴他關于小書住的地方的。
看着他轉身的背影,那老婆子輕輕點了點頭,朝着重雲開口提醒道:“小書那丫頭就住在最東邊靠海的那破屋子裏,你可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她這孩子,性子有些別扭,人還是挺好的,有時候還是要多擔待!”
聽她這樣一說,重雲就想起來那個為了業績有些不講道理的小姑娘,他轉過身去,認真地看着站在院子門口送別他的兩位老人,“那是自然,二老不必擔心。”
他說完這話,就大踏步地朝着最東邊那戶人家走去。
走近了重雲才看到院子裏面的場景,他想起來那老婆婆說的話,覺得她說得還是過于含蓄的了。
就見眼前的院子裏密密麻麻的都是海草苗子,綠油油一片,看樣子是最近幾天陰雨綿綿,院子裏的海草海帶一類被泡發了,就弄成了現在這樣子,重雲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就差點被那滑溜溜的海草海帶滑倒。
他不敢再冒險,将自己手上提着的海貨一股腦兒地丢進自己儲物腰環裏面,随後将地上的海草一類凍了個梆硬,只留下一點尖尖,能看出來裏面有什麽東西。
做完這些,他才緩步進去。不知道為什麽,他到了這裏面總有些不自在的感覺,可要是要他說出個什麽異樣,他又說不出。
而且,按道理來說,有外人闖入,這小書睡得再死,也應該醒來了啊!沒道理現在這個院子裏還靜悄悄的,像是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重雲這樣想着,召出一張符來攥在手裏,以防萬一。
院子裏雖然髒,但是東西卻擺放得十分整齊,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樣子就像是很久沒人居住,然而小書前一陣子才回來,并且再也沒有回到八重堂。
重雲有一個不好的猜測,他拿着那靈符,朝着屋子裏面就沖了進去。
只聽砰的一聲,大門被重雲撞開,彈撞在牆面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重雲都被這聲音擾得有些心煩。
只是這般吵鬧,都無法驚動院子裏的人,只能說明着整個院子裏……都沒有人。
重雲神色凝重,四下打量着這間屋子。
這屋子不算大,卻和院子裏一樣挂滿了海草海帶,只是地面上卻沒有。
奇了怪了,重雲一邊往裏面走,一邊看着四周:房間裏面只有一套桌椅,再裏面就會一層竹簾子,裏面隐隐約約好像是一張床,床上也是綠色的一團。
重雲皺着眉,一步一步往床的那邊走去。他總覺得那床上面有些什麽東西。他掀起竹簾子,随着他的動作,那竹簾子碰撞,響起一陣陣叮鈴叮鈴的聲音。
重雲走近了看,才發現那床上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海草球!
那個海草球占據了床的五分之四的位置,纏繞得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重雲把沒有用到的靈符收起來,随後祭出自己的祭禮大劍,他看着床上那個球,緩緩地舉起手中的大劍,想要一刀劈下去看看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只是就在祭禮大劍即将落下的時候,重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輕輕地放下劍,将劍停留在海草上面,只要他一用力,這海草就會斷裂掉。
似乎是感覺到了重雲大劍的威脅,那海草球外圍的海草瑟縮了一下,往裏面收了收。
而另一邊,正和八重神子和心海打得激烈的海妖突然長鳴一聲,似乎是和誰在作交流,随後就見它一甩尾巴,就轉頭毫不戀戰地跑掉了。
留下一臉疑惑和凝重表情的八重神子和珊瑚宮心海。兩人此刻都挂了彩,看着随着海妖離去而漸漸平靜下來的海水,八重神子率先開了口:“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這麽些年,為了我家那位,也是沒有意識到這稻妻并非一成不變的,逝去的那些大妖,終将會被代替,而我,還活在過去……”
她說着,垂下了頭,不知道是在懷念還是在懊惱,就聽一旁的珊瑚宮心海說:“更何況,你是陸地上的大妖,這個海妖,一看就是在水裏橫行霸道慣了的,咱們不能一下子打敗它,也是很正常的。”
她頓了頓,見八重神子依然垂着頭,補充道:“更何況,璃月有句古話,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回頭定能抓住這只狡猾的海妖的!”
八重神子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兩個人站在那裏,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這邊八重神子和珊瑚宮心海還在戰場,重雲那邊卻已經掀起了驚濤巨浪。
就在他發現那個海草似乎是有靈智的時候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劍,觀察着這海草,說來也奇怪,即使面對威脅,那些海草也并不怎麽主動攻擊人。
重雲還在疑惑間,就聽見外面傳來陣陣水波的撞擊聲,他擡眼往外面看去,就見海邊海浪漲起三丈高,并且有不斷增高的趨勢,他回過身去,正在不知道拿面前的海草團子怎麽樣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恐怖的嘶鳴聲。
重雲現在一聽到這種嘶鳴聲,下意識地就想到了龍蜥,那是他這前面的經歷中,最令他難忘的。
他也顧不得這海草,正準備越過床,跳出去逃命,當他上床後正準備從窗戶跳上去的時候,就正正地對上了一只燈籠大的眼睛,正發着橙色的光,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重雲倒吸一口涼氣,看這眼睛,這東西比那龍蜥只大不小啊!重雲想到這裏,神色一凜,将祭禮大劍重新握在了手中。
就在這時,重雲感覺自己腳上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爬,他忙趁着窗外那只眼睛的主人還沒有發難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是什麽東西在爬,這一看就吓得他有些頭皮發麻。
只見方才還乖巧溫順、逆來順受的海草此刻露出了猙獰的一面,又或者是撐腰的來了,于是它們無所顧忌地開始在重雲的身上肆意纏繞。
重雲咽了口唾沫,将注意力放回眼前打量着他的這只眼睛上。
他看着那澄黃的眼睛,感覺那裏面流露出來的情緒是困惑和不解,似乎……并沒有敵意?
他這樣想着,手上也傳來什麽東西穿梭而過的觸感。
重雲苦笑一聲,暗自覺得自己有些缺心眼一樣,都這樣了還叫沒什麽敵意?
只是當他看向窗外那一動不動審視他的眼睛的時候,他還是選擇了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他假裝被海草纏繞得無力,松了手中的劍。
就見那些自從外面的龐然大物回來以後就變得十分活潑的海草伸出須子,将要落地的祭禮大劍擡了起來,在須子上颠簸,那樣子,像極了孩童拿到新的玩具一般愛不釋手。
重雲倒不擔心自己沒有武器這個問題,畢竟只要他心念一轉,祭禮大劍就會自己主動回到他的手中。
見下面的海草玩得那樣開心,上面的海草也有些蠢蠢欲動,他們已經不滿足于束縛重雲的雙手,改而朝着重雲的衣服進發。
它們伸進重雲的脖頸、袖口等各個地方,拉扯着他的衣服之類的,直到一個東西掉出來,将下面一個海草須子砸得暈頭轉向,衆海草齊齊一驚,紛紛老實了下來。
而那龐然大物的眼睛在看到床上靜悄悄地躺着的那本砸暈了海草的東西的時候,不自覺地睜大了一點點。
重雲看着那東西的反應,內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璃月的那位枕玉老師,已經連稻妻的妖怪都已經俘獲了嗎?
當真是強人!
重雲一時之間,對這個枕玉愈發地崇拜起來,只是眼下的危機還沒過去,重雲透過那龐然大物眼睛的縫隙中去看外面的浪潮情況,在心裏估算着一下子将這個怪物凍在水裏的幾率。
只是浪潮還沒起來,重雲不敢冒險,若是凍住了還好說,若是沒有凍住,他只會激怒這個怪物,到時候,他就沒什麽逃脫的機會了,想到這裏,重雲決定再等一等。
他身上的海草在忘掉了方才那驚險的一幕的時候就重新開始躁動起來,重雲忍着身上的癢,眼也不眨地看着外面的海浪。
外面那東西突然眨了眨眼睛,輕輕叫了一聲,随後跺了一腳,重雲沒有站在地面上都感受到了地面上的震動,連帶着那些海草都在控制不住地搖頭晃腦。
那東西的叫聲與事前似乎有些不同,重雲也聽不出來,只不過若是行秋在場的話,他一聽就能聽出來這東西就是在害羞。
重雲還沒有從方才的搖晃中清醒過來,就感覺一陣冰涼的水浪一下子沖到了自己的臉上、胳膊上、腿上以及胸前。
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就是一片海水,視角周圍還有些斷牆,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了。想來是那怪物打穿了牆,将那個海草球給帶走了。
重雲再朝着四處看了看,就見屋子裏面原本擺放的陳設什麽的都不見了,就連地上的那本他遺落下來的那本書也已經不見。
屋子裏的牆壁也露出了原本老舊的煙灰色,那些桌椅簾子甚至是床,都消失不見了。
重雲覺得有些奇怪,那麽多東西,怎麽可能就這麽一會兒就全部消失不見了呢?可是事實就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不信。
他的雙手雙腳早在大浪打來的那一瞬間便恢複了自由。想不通的重雲拍了拍腦袋,想着還是回去的時候告訴一下星期,也許行秋能夠想到什麽也不一定。
想到行秋,重雲心裏就一個咯噔,他看了看月亮高懸的天空,暗罵一聲糟糕,轉身就往回去飛奔。
卻在轉角撞上了一個人,他的鼻子一下子撞到了對方的腦門,登時重雲就感覺一陣酸痛從他的鼻子上蔓延開來。
重雲摸着自己的鼻子,看着面前比他矮半個頭的行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他這樣子,落在行秋眼裏就是一個夜不歸宿也沒有交代的負心人形象,他看着重雲,二話不說地轉身往回走,不似往日。
重雲看他這樣直接傻眼了,過了好半晌才想起來跟上行秋。他這樣想着,突然就想起了那天,他也是這樣置氣,讓行秋一個人在後面追他,現下想來,發現自己确實挺沒有道理的。
重雲這樣想着,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跟着行秋,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今後一定不會這樣對行秋。
他倒是想開了,行秋卻悶着氣,這人怎麽也不知道來哄一下自己呢?好吧,這人一看就是個木頭,行秋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決定給他一些提示,他側過身去輕咳兩聲,狀若無意,“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