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尤雪珍度過了焦頭爛額的開學時間，稍微閑下來。孟仕龍也熬過了年後開張店裏最忙的一段時間，店裏終于招到了一個新人。他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守在店裏，可以空出時間來做自己的事。
兩個終于得閑又陷入熱戀期的人，滿腦子想的就是約會。
而這次，尤雪珍拍拍胸脯說讓我來策劃。
之前那次約會是孟仕龍一手包辦，她現在仍對那截車廂開到繁花處突然暗燈的一分鐘記憶猶新，所以，她也想為他制造一份同等分量的驚喜。
只是當她打開備忘錄，腦袋卻一片茫然，怎麽也想不出浪漫的計劃來。
尤雪珍傷腦筋地回憶着自己看過的小說電影，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有哪些可以實現的場面。這個時候再想起孟仕龍特意準備的約會，浪漫得既有新意又恰到好處，毫無經驗的他是怎麽想出來的呢？肯定是翻了很多很多的信息才辦到的吧。
這樣一思索，她更急迫地想要拿出一個好方案。
袁婧推開宿舍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尤雪珍一副快把自己腦袋拔禿的抓狂樣。
她随口問：“咋了？論文被批了？”
尤雪珍恹恹道：“我怎麽覺得想約會比想論文難多了。”
袁婧立刻口氣一變，八卦地拉開她桌邊的椅子坐下，仰頭吹口哨：“要不要我給你建議？”
尤雪珍半信半疑：“你能給出什麽好建議……”
“切，那我不比你有經驗。”
說的也是……尤雪珍洗耳恭聽道：“那你說來聽聽，我參考參考。”
“我最心動的一次約會就是和ex一起去看我擔的演唱會！”袁婧流露出懷念的表情，“那種萬人之中兩個人享受約會的氣氛賊好，尤其是大屏幕上出現我擔的臉，他那天狀态絕了，營業得賊賣力……”
Advertisement
“停停停！”尤雪珍擦汗，“你心動的根本不是約會而是你擔吧……”
“是嗎？”袁婧心虛，“好吧，你說的有道理。”
尤雪珍嘆氣：“以為能從你那裏聽到真知灼見是我傻。”
袁婧為自己辯解：“我雖然是比你有經驗，但跟其他人比還是不夠看啊，你就應該去找個經驗豐富的問一問。”
“你不會是想說……”
袁婧缺德一笑：“你老鐵葉漸白啊。”
在尤雪珍抽刀之前，袁婧趕緊尿遁了。
尤雪珍倒回床上，又想了半天，最終在備忘錄上敲下四個字。
【老派約會】
關于老派約會，第一步，就是絕不用秒傳遞的通信軟件聯絡對方。
現代通信的便捷與其帶來的随便是二位一體的，她并不排斥現代通信，只是更偏愛過去的書信。可能這就是從小聽無線電的一種影響，骨子裏留存了對于繁瑣通信的敬意，輕易地聯絡到一個人，與克服麻煩去聯絡一個人的想念程度是不一樣的。
于是，尤雪珍隔天去學校的後街挑信紙和信封，逛了兩家文具店，終于在看到其中圖樣帶有小狐貍的信紙後立刻将其買下，信封挑的最簡潔的棕色紙張，再繞道去郵局買了寄信的郵票。
一切準備就緒，剩下的就是給孟仕龍寫信。
她趁袁婧不在宿舍的空檔攤開信紙，提筆寫：
「我親愛的男朋友
你好！
最近天氣還是很冷，給你寫信的時候宿舍的空調壞了，所以現在我的手凍得有些僵，字跡不是很好看，但我平常寫字比這漂亮多了，特此申明！
不知道你那邊現在冷不冷，不過你火氣一向比我旺盛，第一次見你就發現這一點了，深秋還穿T恤騎摩托……所以冬天被你牽手或者擁抱的時候很舒服，暖和到不想放開。
說着說着好像跑遠了……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給人寫信，還是給喜歡的人寫，不知不覺話就變多了一些，雖然盡是些廢話。不過你和我說廢話的時候我就喜歡聽，我想你也是一樣的。
但還是克制一點吧！接下來才是這封信的主題——你願意跟我約會嗎？
如果答應的話，請給我回信。」
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确認沒有問題後将紙折進信封裏，沾上郵票，迫不及待地套上羽絨服出門去找郵筒。将信遞出去的剎那，她對着黑漆漆的投遞口左看右看，最後拍了拍筒子的腦袋，默念着靠你了朋友。
雖然是同城，但郵遞的效率并不快，好幾天信都沒有派送到孟仕龍手上。以致于孟仕龍誤以為她把約會的事情給忘了。
他在微信發了個黃豆小人對手指的表情，委婉地提示她是不是忘了什麽。
尤雪珍揣着明白裝糊塗：「啊，怎麽啦？」
他直接挑明：「約會。」
尤雪珍裝模作樣：「哦哦！想起來了」
她繼續演：「實在是最近太忙了……」
他發了一個收到的表情包，好半天又發了一個小貓抱膝的表情包。
尤雪珍看着他發送的表情，捧着手機笑得猖狂，覺得逗他好有趣。
然而兩天後，她剛從水房洗漱完回來，就收到了孟仕龍發來的消息：「現在回宿舍了嗎？」
「回了」
「我給你叫了外賣」
「怎麽突然叫外賣啊？」
「你昨天不是說想吃芋圓嗎？」
「哎呀，那随口說的嘛……」
雖說如此，但看見自己随口提及的一句話被他記住，還特地點了外賣過來，說不高興是假的。
等到外賣電話進來，她咧着嘴跑下樓，看清樓下站着的人後，整個傻住。
孟仕龍拎着袋子向她晃了晃。
她迅速捂住素顏，在糾結跑上樓和向他走去之間猶豫，最終還是捂着臉走到他面前，結巴道：“不是外賣嗎……”
剛剛分明是陌生電話打來的，聲音也不是他，因此她完全沒有多想。
孟仕龍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那是拜托店裏的人幫我打的，不然你這麽聰明，肯定會猜到。”
尤雪珍伸手去掐他的臉，來氣地問：“這有什麽好得意的啊！”
他被掐得說話含含糊糊：“阿婆跟我說拍拖就要這樣，時不時給你一點小驚喜……難道不是嗎？”
“這話某種程度上是沒錯……”尤雪珍推了下臉上架着的厚鏡框，“但某些情況下就不适用，比如說像現在我這樣！”
“現在這樣？”
“素顏吶！這大厚眼鏡！還有我這大羽絨服，穿得可以直接去菜市場買菜了！”
“那怎麽了？”孟仕龍眉頭微皺，不解地指明，“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是這樣下來拿外賣的。”
“啊……是嗎。”
他果斷點頭。
尤雪珍哀嚎一聲，尴尬了半天才說：“……真虧你見過那副樣子還會喜歡我啊，哈哈。”
“我覺得很可愛。”
這個答案很滿分，她壓住嘴角，将他的袋子拿過來：“反正……謝謝你特意送過來。”
孟仕龍打趣：“那給我謝禮嗎？”
她當真地問：“好啊，要什麽？”
“那——現在和我約會吧？”
尤雪珍啊了一聲：“現在嗎？！”
“嗯，只在你們學校走走就好。”
他聽說她的忙，但又想見她，于是只好想出這個折中的方法。
尤雪珍的心頓時就軟了，明明他是被她蒙在鼓裏呢。
看着孟仕龍的臉，她差點就和盤托出關于信的事，但都瞞到現在了，不能前功盡棄。
她竭力忍住，點頭道：“那我們去操場走走。”
十點過，操場都已經熄燈了，夜跑和打球的人散去，非常安靜。兩人并肩繞着操場走了一圈，最後走到階梯看臺的角落邊坐下，孟仕龍打量手電光，方便她拆開袋子吃芋圓。
尤雪珍借着燈光看清裏面的盒子，沒有任何Logo，猜測道：“你做的嗎？”
“昨天學的。”
怪不得……所以才晚了一天嗎？
她小聲：“……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啦。”
“可是我覺得給你做想吃的時間很珍貴。”
尤雪珍說不出話了，她已經舀了一口芋圓進嘴裏，正好可以掩飾自己對他這句話的無法招架。
如果不是他在某些細節上露出對戀愛的生疏，這些讓人聽了後就想大叫的情話絕對會讓人懷疑他是情場方面的老手，而且是最高級別，因為真心是無法用任何伎倆抗衡的。
孟仕龍觀察着她吃完一口，像做調查問卷似的仔細問：“好吃嗎？會不會太甜？芋圓會不會太大？”
她連連搖頭：“很好吃了，你在做飯上真的很有天賦啊！”
他聽後開玩笑道：“那要不還是別學攝影了。”
她順着他：“不如你去報班新東方！”
“新東方是什麽？”
哦，忘了他是港島人……
“我小時候和爺爺看電視，有個gg特別洗腦，我現在還記得一點點。”她清清嗓子，回憶了下便給他模仿，“傳——傳——傳——，傳新東方廚師！”
孟仕龍噗嗤一下笑出聲。
“好有趣的gg。”
“因為在模仿太監嗎？”
“不是，可能因為是你說的吧。”
“……你再說這種話我只能拿膠帶把你嘴封起來了。”
他一臉無辜：“什麽這種話？”
尤雪珍狐疑地盯着他，這家夥到底是不是裝的？！
孟仕龍坦然地接受着她的審視，又好奇地追問：“還有別的有趣的電視gg嗎？”
他想知道她小時候都在看些什麽。
尤雪珍打了個響指：“那可太多了。比如這個”她又清清嗓子，“今年過節不收禮呀，收禮只收腦白金！”
“腦白金是……？”
“可以用來送我的東西。”
“為什麽？你想要這個？”
尤雪珍捂住臉：“不是……是我覺得現在自己有點腦殘……”
他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
尤雪珍瞪他：“你也快給我模仿一下你們港島的流行gg詞！”
“好好好。”他慢慢收聲，“我想一想。”
過了一會兒，孟仕龍也學着她清清嗓子，開始模仿道：“同你一齊，未來更明亮。”
他說的是粵語，但尤雪珍卻好似聽懂了，用普通話複述一遍：“同你一起，未來更明亮？”
“是這個意思。”
尤雪珍瞪大眼，這怎麽聽着像情話。
她狐疑：“你編的吧？”
他笑道：“這是中電控股的gg詞，有段時間總能聽到，印象比較深。”
“哎……”尤雪珍嘆氣，“為什麽我念gg詞聽着像喜劇片，你的就像愛情片呢？”
“那我也來念一遍新東方。”
說着鹦鹉學舌了一遍，尤雪珍聽着他刻意掐尖的嗓音，笑得差點把手中的芋圓打翻。
“可以了可以了！”她打斷他，認證，“你這不是喜劇片，是恐怖片！”
然後舀起一勺芋圓喂到他嘴邊：“啊——”
他乖乖張嘴吃了一口，剩下的就不再吃了，讓她一個人吃完。
尤雪珍也沒再和他客氣，埋頭把芋圓吃個精光，畢竟這對做出甜品的人來說才是真正的嘉獎。
她打了個飽嗝，又忍不住感嘆：“我男朋友的水平就算真去新東方肯定也是特聘榮譽講師。”
他繼續玩笑：“那我繼續去當廚師吧。”
“你怎麽樣都好。”
聽到尤雪珍這麽說，孟仕龍微怔，然後搖頭笑說：“還是算了，不當廚師。”他伸手擦掉她嘴角吃東西的痕跡，“除了家人，我現在只願意做給一個人吃，注定當不了一個好的廚師了。”
尤雪珍明知故問：“那這個人知道我吃了你做的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他的手指還在她的嘴角流連，“她特別好。”
尤雪珍的嘴角又忍不住翹起來，連忙打掉他的手，故意說是癢。
他的手被她打下去，又锲而不舍地再次攀上她的臉，只不過這回換了目标——碰了碰她的眼鏡。
緊接着，她的黑框眼鏡被摘了下來。
尤雪珍的心跳在這個時候陡然變快，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這……難道不是一種接吻的前兆？
她即将要閉上眼的瞬間，孟仕龍擡手把眼鏡戴自己臉上了。
他暈眩了一下子，眨眨眼睛問她：“這是幾度？好暈。”
尤雪珍愣了片刻，忍不住笑起來。
這才是他，說情話是高手，因為是不加掩飾的真心話，其實是個拍拖菜鳥，連摘眼鏡是接吻這個特大級訊號都不知道。
但沒關系，她還是比他懂多一點點的，就由她來教他吧。
“把眼鏡還過來啦。”
她假意漫不經心地把眼鏡從他臉上取下，探進身體，肩膀靠上他，聞着他的鼻息，蜻蜓點水地在他唇上啄吻。
快得轉瞬即逝，尤雪珍迅速收回，熱着臉解釋：“摘眼鏡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要接吻，我只是在教你這個！”
她邊說邊把眼鏡戴上，孟仕龍半天才回過神，聽得直點頭，說着知道了。
昏暗的操場中，有腳步聲淡淡傳來——居然還有人在夜跑。尤雪珍吓一跳，生怕自己剛才“強吻”孟仕龍的畫面被人看見，趕緊埋頭吃芋圓不敢再造次。
吃完芋圓，尤雪珍站起身，和孟仕龍又一起繞着黑漆的跑道走了好幾圈，聊着很無聊的話題，一直到門禁時間将至。
他們這才結束這場臨時起意的潦草約會，孟仕龍将她送回宿舍樓，兩人在樓下道別。
“你騎車回去小心。”
“好。到家了給你發消息。”
“okok！”
她很舍不得他離開，這時才明白之前總在宿舍樓下見到的難舍難分的情侶是什麽樣的心情，但她臉皮薄，最終做不到像他們那樣旁若無人地膩歪，沖着孟仕龍簡單地擺擺手。
孟仕龍即将轉身的瞬間，忽然又轉過來，向她走近兩步。
“怎麽——”
話沒說完，他伸手摘下了她的眼鏡。
随即，他的背蓋住宿舍樓昏黃黯淡的燈管，吻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