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人也會受傷的
野人也會受傷的
傅驚璇也不是那種無腦硬剛的人,現在處于有求于人的境地,他不想也只能忍下來,一把拽過野人遞過來的肉串,洩憤似的大口撕咬起來。
人家求着他吃的,吃就是了。
一口下去,他竟然覺得野人這處處透着粗糙勁的烤肉有些驚豔。
單從調料上來說他只能嘗到簡單的鹽和孜然粉的味道,但和現在星聯養殖出來專門産|肉的家畜不同,這個肉吃在嘴裏真的肉感十足,瘦肉彈牙,肥肉豐腴,口感特別好。
居然有鹽和孜然粉,而且那把不知名金屬打造的大刀也很耐人尋味。
難不成這個星球其實是有文明的,只不過他恰巧落在了荒郊野外?
傅驚璇狐疑地看着專注吃飯,無暇他顧的野人,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總覺得這短短一天一夜遇到的事情全部都超出了他的常識範圍。
他甚至想到了實驗室裏之前研發出來的液态機器人,能夠在短短幾秒變化成任何目标生物,從外觀上來說毫無區別。
難不成這個野人的生理機制和液态機器人是一樣的,其實他原本不是這個樣子,只是為了消除自己的戒備才特意變成和人類的模樣?
“還要?”野人似乎終于感受到了那惱人的視線,擡頭問道,漆黑的眸子非常深邃。
“要啊,這麽兩根能吃飽嗎?”傅驚璇毫不客氣的伸出手。
現在想那麽多也沒有用,暫時來看這個野人對自己并沒有什麽敵意和威脅,還是先活下來找到飛船要緊。
兩個人就這樣把那麽大一塊肉排吃掉了。
傅驚璇甚至難得的打了個嗝。
上次打飽嗝還是小時候,那時他住在家裏,母親偶爾會親自下廚,每次自己都會吃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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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進了軍方專門培養S級以上天才的青訓營,再之後加入軍隊,幾乎就沒怎麽回過家,吃的也都是車間裏統一流水線生産出來的食物。
很好吃,但是一樣的菜你就算嘗過一百份,也絕對吃不出它們之間的差別。
用他那個只吃家裏廚子或者妻子做的飯菜的父親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人情味的機械化産物。
現在飯也吃完了,傅驚璇覺得能談談正事了,“你帶我回我的飛船,就是你把我拖出來的那個地方,知道嗎?”
野人正仔細地用石頭和土掩埋火堆,确保沒有一點火星子,“知道。”
感覺雙方交流也不是很困難,傅驚璇着實松了口氣,這可以說得上是他迫降到這個地方以後遇上的唯一一件好事了,“那你趕緊帶我回去,我有非常要緊的事情,要趕緊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
野人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去哪?”
關你屁事!
雖然很想爆粗口,但傅驚璇有求于人還是忍住了,“地球,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另外一顆星球,總之我去那裏有很重要的事情。”
野人停下手中的動作,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深深地看着他。
傅驚璇這才發現對方的眼睛很黑,是那種深不見底的純黑色。
雖然胡子拉碴的,但從五官膚色頭發來看,對方很像是亞裔,不過他的眼睛不像成年亞裔那樣是深棕色或者褐色,而是純粹的黑色,就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
怪不得這個野人的眼神總是給他一種純稚無辜的感覺。
“怎麽了?”他被看得有些發毛。
“不行。”野人移開了目光,搖搖頭。
傅驚璇哼了一聲,淩厲的眼神看着野人似笑非笑,“為什麽?是你把我從飛船裏拖出來的,雖然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麽,但你把我帶過來,就得負責把我送回去。”
如果實在談不攏的話,他不介意用些特殊手段。
野人指了指自己的胸腔,“我肋骨折了兩根,疼。”
他擡頭看着傅驚璇,有一點光投射在他的眼睛上,反射出明亮的光點,讓他黑色深邃的眼眸看上去竟然有些楚楚可憐。
“所以你才不能送我回去?”傅驚璇把手從裝戰術刀的口袋上移開。
也是,兩個人一起摔下來,沒道理他受傷了,對方卻毫發未損。
“我不想走路,今天在這裏睡。”野人點點頭。
“算我倒黴!”傅驚璇沒好氣的走過去,“把你的皮扒了。”
野人順從地脫下了身上的皮毛,他下面什麽都沒穿,直接袒露出胸膛,比起臉部的皮膚要白皙很多,光潔細膩。
一個不到兩米的人類披着三四米高的巨熊的皮,還帶着熊頭,也難怪之前傅驚璇會覺得他的頭身比例很奇怪了。
“賈維斯,掃描一下。”傅驚璇說道。
不知道他口中的賈維斯是誰,野人還四處看了看,似乎想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那副鐵憨憨的樣子讓傅驚璇嗤笑了一聲,他穩住自己的嘴角,聽着賈維斯的報告,“博士,對方左側第五肋,第六肋骨折,右側第六肋骨裂。”
傅驚璇在野人旁邊坐下來,掰過他的肩膀,右手掌隔着一層纖維手套準确地按在了受傷的部位。
肋骨骨折不需要開刀動手術,他手套上的納米機械部分可以釋放微量麻醉鎮痛,然後再通過細如牛毛的針往內部注射促進斷骨愈合的藥劑。
野人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他也沒在意,只當對方是疼的。
“博士,完成了。”賈維斯報告後,傅驚璇又用同樣的方法幫野人治療了另一側。
“麻藥是緩釋型的,可以作用四十八小時,到時候你的骨頭也長得差不多不會疼了,所以現在可以帶我去了吧。”傅驚璇心裏還惦記着他的飛船。
正常情況下,今天曬了一天太陽,飛船的能源會慢慢儲備起來,然後自己啓動系統,這樣就可以被賈維斯偵測到了。
可現在能源儲備室爆炸|了,除非野人帶路,否則他估計永遠都找不到自己的飛船了。
野人按了按自己的胸膛站起來,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山脊和天上的太陽,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
說完就走,毫不猶豫。
傅驚璇跟上去。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倒也不覺得尴尬,主要是一個不想說,一個懶得說。
野人只是沉默地走,間或觀察觀察周圍的環境,有時候還會仔細查看一些植物或是動物留下的痕跡。
傅驚璇也在觀察,他越走越覺得很多生物都和他看過的地球的資料裏面的極其相似,只是在尺寸上有差別,一些大的過分,一些卻小的出奇。
突然他在一棵樹巨大的樹根下發現了一小片纖弱的真菌,白色的傘蓋和傘柄看上去頗有幾分夢幻感。
傅驚璇沒有見過這種真菌,他從身上作戰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個壓縮樣本杯,打算采集一簇帶回實驗室。
這種壓縮樣本杯是他的發明,無論将多大的樣本裝進去,都可以壓縮成薄薄的巴掌大小,便于攜帶和儲存,等回到實驗室,利用配套的還原機,就可以将樣本百分之百還原,特別适合野外作業。
他掏出随身攜帶的夾子,剛準備采集樣本,手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道重重抓住。
“你幹什麽?”他最煩別人打擾他的實驗,擡頭看向攔住自己的野人,發現對方的表情竟然也很不虞。
“不準采。”野人從不說廢話。
“蹬鼻子上臉!”傅驚璇想罵人的時候從來不忍着,“這有這麽一大片,我采幾根能怎麽的,這是你種的啊!”
罵完就要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想到野人直接一把把他拽了起來。
對方力道很大,傅驚璇覺得自己的胳膊差點脫臼,破口大罵,“滾,撒手!”
“不準采。”野人倒是很平靜,還是那三個字。
“憑什麽,撒手!”傅驚璇要氣炸了。
“這種野菌已經消失了幾百年,最近才重新出現,如果再被破壞的話,它的孢子可能徹底滅絕。”野人說了傅驚璇和他遇到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他表情很平淡,眼睛看着傅驚璇,非常專注,就像一個傳道受業解惑的老師。
這麽一說倒把傅驚璇給整不會了。
他罵人向來是有理有據的,理直氣壯的罵人是他釋放壓力的重要途徑,可現在他覺得壓力山大。
因為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胡攪蠻纏的傻逼。
作為星際移民的後代,環境破壞的受害者N代,對于環境破壞,物種滅絕的話題傅驚璇比誰都敏感。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甚至有着研究者特有的執拗,特別容易鑽牛角尖,類似于你們說不可能我偏要做成功,你說不讓我偏要幹的一種叛逆心理。
雖然他沒有那麽高的道德感,但對于環境的保護已經幾乎刻進了他們這些星際移民的基因裏,成為了一個不能違背的信條。
這次的的确确是他的不對。
但是……
“那你早說啊。”傅驚璇甩開野人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瞪了野人一眼後,蹲下來仔細地觀察這片真菌。
“賈維斯,拍照留存。”
賈維斯是植入在他後頸皮層下的微型智能芯片,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一體的,他所見即賈維斯所見,對方也可以操控所有他打開權限的設備,除了不能随意動他的身體,賈維斯幾乎無所不能。
“我拍幾張照。”傅驚璇圍着真菌轉了幾圈,從各個角度觀察并留影。
野人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等着,等傅驚璇站起來的時候,他才張口,“走。”
傅驚璇點點跟上去。
他看着野人背後背着的熊頭,探究到底的病又發作了,“你為什麽要穿一張熊皮,夏天熱的慌,現在的氣溫又不能禦寒。”
野人放慢腳步讓傅驚璇走到他旁邊,“不冷。”
“不可能,就一張皮而已,現在外面的氣溫至少有零下二十度。”傅驚璇驚訝。
“博士,現在的氣溫為十二度,大約為該星球秋季。”賈維斯突然開口了。
“不可能,今天早上我都凍得發抖,手背都青紫了!”傅驚璇不相信。
“博士,那時候你在發燒,判斷是由環境變化引起的應激反應。”
發燒的時候人的确是會感覺很冷并打顫。
“可是你不是跟我說外面的氣溫有零下二十多度?”傅驚璇疑惑。
“我沒說。”賈維斯向來實事求是。
“你……”
“我沒說。”
傅驚璇想起來了,是他根據現有環境猜測的,“不是,現在是秋天?這些樹的樹葉都落完了?”
他就奇怪怎麽地上沒有一點積雪。
“這個星球的平均氣溫較低,應該是為了适應氣候。”賈維斯能想到的,傅驚璇也能想到,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闊葉木為了保存能量會在氣溫降低,光照減少的時候将枝幹上的樹葉都落掉,不管在哪個星球這個基本生理特征基本不會改變。
“還有一件事,博士。”
“說。”
“前面的那個人他的骨骼愈合速度很快,我在給他檢查時發現他的斷骨已經愈合了百分之三十以上。”賈維斯說道。
傅驚璇愣了一下,臉色有些沉重。
這也就是說……
“那個人絕對不是正常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