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是另外一個見證者
他是另外一個見證者
“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上我在校門口的燒烤店請客,大家都要來捧場啊!”
早自習剛下課,老唐前腳剛出門,程濤就跟一支箭似的沖到了講臺上。
偏巧,老唐還沒有走遠,于是又折返了回來,提醒道:“同學們慶祝生日是好的,但是也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女孩子……”
等他諄諄教誨結束,半個課間都過去了。
終于,老唐像是發現了正主程濤那張苦哈哈的臉,這才慢悠悠地端着他的保溫杯離開了。
老唐一走,班上瞬間起哄。
“程濤,繼續說啊,怎麽不說了?”
程濤被打斷了情緒,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了,哭笑不得道:“我說個屁啊!”
“哎哎哎,你不說,那我有話說了啊!”羅強站了起來,“既然你打算請客,那就當做也幫我請了吧。”
在這次運動會開始之前,他當着全班的面氣勢十足地宣布了,要是有幾個項目拿到第一的話,他就請全班吃飯。
沒想到,這次一班人品爆發,還真發揮得不錯。
羅強自己拿到了跳高以及短跑的兩個第一。劉天揚純粹是因為班長的頭銜,被拉去充數的,沒想到居然也捧了個第一回來。班上集體也有一個第一的項目。更何況還有柏霆這個意外之喜。
總之,和以往的運動會比起來,這次完全是賺得盆滿缽滿了。
羅強此番玩笑一出,程濤當場攬住他的脖子,鎖喉警告:“可別想賴賬,你那頓必須單獨請。”
另外幾個男生也撲了過去,加入圍毆大軍。
Advertisement
“體委你還是不是男人了?”
“就是,我就為了你那一頓飯,餓了好幾天了。”
羅強也就是開個玩笑,圖個樂呵,沒想到居然詐出了這樣的消息:“我靠,早有預謀啊!”
在一陣鬧鬧哄哄中,程濤好不容易抽身回到座位,在坐下之前,順便向後轉頭問了一句:“付燃,你今晚有空吧?”
秦禮捧場地點頭:“當然有空,必須來給你慶祝生日啊。”
程濤朝他豎了一下拇指:“好兄弟,夠義氣。”
說完,他就準備轉身坐下,然而剛轉過去一點,他就意識到剛剛那樣似乎不太妥。
明明柏霆也在後排坐着,自己當着他的面,就只問了付燃一個人,就算是無心之舉,也處理得不太妥當。
事實上,在柏霆拒絕過幾次之後,一班的學生已經形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柏霆是不會參加他們這些鬧哄哄的集體活動的。
久而久之,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下意識地就不會叫上他。
柏霆在他們心中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可望不可即的冷面學神,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存在。
但以上這些情況,也只是他們私下聚會,沒有叫上柏霆。
這樣當着面忽略他,程濤瞬間意識到錯誤,于是剛轉過去一點的身體又轉了回來:“柏哥,你要去嗎?”
說白了,他也就是象征性地問問,走個過場而已,他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
他這一問,引起的效果還不小。
剛剛還鬧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把目光轉了過來。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柏霆不都主動參加了運動會了嗎?說不定這就是一個改變的标志。
在全班注視的目光中,柏霆停下了寫字的動作,擡起頭:“不……”
“同桌,一起去呗?”
他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身旁就響起了秦禮的聲音。
本來大家聽到那個“不”的音節,心裏都已經是“果然如此”的想法了,沒想到峰回路轉,事情有變,于是心又瞬間提了起來。
柏霆偏過頭去看秦禮。
後者坐在椅子上,一搖一晃地,手中還轉着筆,此刻,迎着他的目光,笑嘻嘻地說了一聲:“一起去嘛,你不去的話,我喝醉了都沒人管我,你忍心你同桌凄凄慘慘的一個人嗎?”
按一般情況來講,柏霆肯定是想也不想,直接冷冷地說出“忍心”兩個字,所以秦禮已經在腦中琢磨下一個理由了。
沒想到柏霆這次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好幾秒都沒有回答。
秦禮轉筆的動作停住了。不對啊,怎麽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班上的同學也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動。
程濤小心翼翼地再次試探着問道:“那柏哥,你去嗎?”
半晌,柏霆微微颔首:“嗯。”
随着這個“嗯”字,全班同學只感覺什麽“哐當”一聲碎了個徹底,那是他們一直以來習慣的某種東西。
為什麽每次只要付燃一開口,事情的發展就會迥然不同?
所以,付燃和柏霆兩人真的沒有點貓膩嗎?這種我只為了你改變的橋段是怎麽回事啊?就算不想多想,也根本控制不住腦袋裏面自動冒出八百字的小作文啊,纏纏綿綿、你侬我侬。
當事人秦禮倒是沒有想那麽多。
他作為一個看過小說的局外人,除了自己這個變數之外,清晰地知道小說中每個人物的性格以及人生經歷,算是除了柏霆自己之外,最了解他的一個人了。
他見證過柏霆小時候的孤獨。
其實,柏霆理應是一個有着幸福童年的人。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非但不幸福,甚至是殘酷、黑暗,不堪回首的。
他有母親,然而他母親在他剛上幼兒園開始,就對他如變态一般的嚴厲管教,稍微犯一點錯,就會被關在卧室裏面反省一天一夜,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就算因此生病、發高燒,也只會被認為是沒用的表現。
他有父親,一個沉溺在溫柔鄉裏,狠心一把推倒自己十歲兒子的人。他的父親任憑他瘸着腿離開,也不會關心一句,甚至抱怨他為什麽要那麽聰明,為什麽要察覺這些,所以要怪也就怪他自己。
剩下一個柏萌萌,說是妹妹,其實反而是責任更多一些,身為哥哥,所以替她擋下了一切來自父母的傷害。
當時的柏霆也不過十歲出頭而已,還沒來得及得到,便要學會承擔。
可以說,柏霆從小到大,沒有哪一天是真正開心過的,周圍全是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小的時候,他無法也沒有那個能力,抛開壓在他身上的這些沉重的枷鎖。久而久之,長大了,他已經學會習慣并且麻木地對待這些傷害,他把自己用堅冰包裹起來,渾身豎起了刺,以此隔絕周圍的一切。
然而現在,秦禮想試一試。
他想試着在堅冰上找到一條縫隙,并且由着那條縫隙把柏霆帶出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會毫不猶豫地去打開那間關着小男孩的卧室的門。他會扶起地上的男孩,陪着他一起離開。
他想撫平那些經年的、已經結痂的創傷,他知道那些創傷只是被看似堅不可摧的铠甲給藏起來了而已,并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因為他就是另外一個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