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Part 逃脫
Part 42 逃脫
我們無法判斷一個正常的衣冠之下究竟是人是鬼,只能盡量在這個群魔亂舞的世界中保護好自己。--摘自江解語漫畫随筆《綻放》
車子還在往警局開,江解語左手與高城緊緊相握,在出了這種事情的時候,江解語本能地想要從高城身上獲取安全感,就好像,只要他在,她就永遠都不用害怕。與此同時,她正反複回想下午經歷的一幕幕,盡量将時間定位準确,然後将自己覺得可能有用的信息一一列了下來,免得一會兒現想耽誤時間。高宇看着江解語奮筆疾書,忽然就想起了當年高城剛逃出來經歷的那些周折。
十七年前,小高城那場瘋狂的逃脫之旅其實并不順利。八十年代的山區不比眼下年景,那個時候很多地方的,尤其是偏遠地區的管理是非常混亂的。從戶籍等地方,并不能對人口的增減做出一個相對的判斷。而越是往下的地方,越是“無法無天”。很多時候,當地的警員就出生在那樣的村子之中,他們出于種種因素考慮,就算真的見到有人被拐賣,也不會出手去管。并非心中沒有公序良俗,良知與使命,而是迫不得已。畢竟,生活在那種地方,家人也在那種地方,如果做出了破壞一些潛規則的事情,那麽,他們很可能連最基本的生存、家人的安身立命之本都無法保障。
十歲的小高城連躲帶藏,将從小跟着警衛員學過的所有潛伏與僞裝的本事都用上了,餓了就嚼樹葉樹皮,渴了就從水泡子裏面捧水喝,幾乎是将前面十年沒吃過的苦都吃了個遍,才勉強跌跌撞撞地從林家村那如同惡鬼一般吃人的山溝溝裏逃出來。幾天後,他好不容易到了最近的鎮子上,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派出所,原以為終于要逃出生天,卻在這裏發現,接待的警員态度很是奇怪。
高城是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呢?
他有一個參加過抗美援朝戰争的爺爺,一個在部隊裏身居高位的父親,一個在公安局做刑警的舅舅,還有一個在學校裏當老師的母親。從小玩的過家家都不是簡單的上班下班娶媳婦,而是扛槍打仗抓鬼子、辦案追查逮壞人。他見識過太多一身正氣的人,也經歷過很系統的自保訓練,因而,他很容易便察覺到了身邊惡意的存在。在感覺到那個警員的态度不對之後,高城立刻便轉換了态度,嘴巴一咧就開始哭,做出了一副被警察吓到了的樣子。
“我錯了,警察叔叔別抓我,我撒謊了……”小高城一邊抽泣,一邊道“我、我沒寫作業,怕挨罵……嗚……嗚嗚……”
那警員見這孩子自己先慫了,哭的也不像是假的,稍稍放下了戒心。
而此時此刻,只有小高城知道,自己是真的在崩潰的哭泣。
怎麽辦,連警察都不能相信了,他要怎麽辦才好。
那警員目送着高城進了學校,走回了班級,料想一個孩子哪能有那麽多心眼,眼見着他跟同學打鬧了起來,一副很是熟悉的樣子,這才稍稍放下了戒心轉身離開。
高城又演了好一會兒,這才徹底放松警惕,放開了這個男孩兒。
五分鐘前,那個警員将高城帶到了學校。高城的運氣不錯,此時正是下課時分,操場上有不少人,他看到了一個與他個子差不多的男孩兒,便借機掙開了那警員的手,一副極為自然的樣子跑到了男孩兒身邊,一把攬住了那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男孩兒吓了一跳,正要叫出聲,高城便一巴掌掄在他的身上。那男孩兒驟然挨了打,哪能樂意,便罵了句髒話追了上去,高城大笑着開始跑,躲避男孩兒的追趕。兩人就這樣打打鬧鬧,各自都挨了不知道多少拳,在男孩兒氣急敗壞的怒罵和高城那爽朗的笑聲之下,眼前的情境還真就像是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在玩鬧一般。眼下,終于取信了那個警員,小高城松了口氣,但也沒放松警惕,他沒再打那個男孩兒,轉而伸手将手臂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不打不相識了,哥們兒。”
那男孩兒不明所以,但剛剛已經見識了小高城的身手,也不敢造次“你在搞什麽鬼?”
小高城不知道那警員是否還在暗處監視他,他笑呵呵地道“哥們兒今天也算是去警局一日游了,我可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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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城在學校一直躲到了半夜,确定除了門衛打更人之外,這教學樓裏已經沒有任何人,才偷偷潛入了校長的辦公室。而他潛入這裏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因為,經過他白天的觀察,這裏是這處學校唯一一個有電話的地方,他現在已經無法相信這裏的任何一個人,所以,求人還不如求己,只要找到電話,就能聯系上家裏。
江解語沒想到,在十七年後的今天,他與高城竟然能有機會坐在一起,聽他訴說當年的經歷。江解語将自己能提供的所有信息,包括與唐晴遇見的時間段、具體位置,還有對話內容都一一告訴了警方。等做完筆錄之後,便跟着高城一起離開警局。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江解語也想起了自己當年的經歷,忽然就開始好奇,當初高城到底是怎麽成功逃脫的。聽着高城訴說當年的事情,只覺得驚心動魄。讓人後怕不已的同時,也無比慶幸,他們最終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
“小語,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等了,等這次所有手續都辦完,你就搬過來跟我一起生活好不好?部隊雖然有些枯燥,但至少是安全的。外面……可怕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敢想如果今天被綁走的是你,我現在該做什麽,又能做什麽。”
江解語嘆了口氣,挽住了高城的手臂,将頭靠在了他的肩頭。
那天之後,江解語能明顯地感覺到,高城的狀态不太對勁兒。從前,他每每到了周末,極少會在休息日離開營部,而經歷了那晚的驚心動魄後,他竟是連續三周破天荒地沒有在休息日留在營部學習,反而像是報到一樣地按時出現在江家,而出現的目的也很簡單,他要着手教江解語防身術。
還沒等高城這邊的防身術課堂結束,那邊,唐晴失蹤的案子終于有了結果,人終于被找回來了。
江解語想,這該算是個好消息的。然而,與好消息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她懷孕了。
只這一個消息,江解語便能大致料想到,她在這些日子中,都經歷了什麽。
其實,在江解語與高城小時候被拐的林家村裏,也是有被拐賣的姑娘的。那個年代,這些已經成了年的姑娘的價錢一般要比孩子貴一些,因為姑娘能給那裏的人生出與他們血脈相連的後代。這些女人被賣了之後,一般會被買家關在屋子裏徹底失去自由,挨打、挨餓、遭受□□,幾乎是家常便飯。她們求天無果,求地無門,到了最後,要麽認命,要麽瘋掉。
想到這裏,江解語便覺得難以呼吸。她在高家大哥的陪伴下,來到了醫院想要探望唐晴。另江解語意外的是,唐晴的狀态要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她的神志清醒,談吐正常,在見到江解語的時候,甚至還露出了一個笑。只不過,那笑容裏再沒有了之前的純質嬌憨,更多的是滄桑無奈。
“我聽警察說,要不是你這邊提供了足夠多的信息,他們可能一直到現在,都無法定位到我的位置,謝謝你啊。”
江解語搖了搖頭,坐在了唐晴的身邊。靠近她才發現,他的手腕上,竟是帶着看起來極為駭人的淤痕和血痂,顯然是因為長期被綁縛,磨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唐晴順着江解語的視線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她将病服的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了這醜陋的傷疤“抱歉啊,吓到你了吧。”
江解語搖了搖頭:
--對不起。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那天
未等江解語寫完,唐晴便按住了江解語的手。忽然,她像是燙到了一般收回了手。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瞬,又扯出了一個笑。
“其實跟你無關,是我自己沒有防人之心。那天我在路邊攔車,可能是有點晚了,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一輛。這個時候,有一輛載着一個姑娘的出租車停在了我的面前,車上的姑娘看着年紀不大,也像是一個學生的樣子。她降下車窗問我要去哪,我說我要去戎馨家園,她說她正好順路可以跟我拼車,我當時也沒想太多,就上了車。你知道的,我還沒有回過家,并不認識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應該到馬路對面去打車。他們就是從這個簡單的方向錯誤,就判斷出了我不認路的事實。一路上,那姑娘都跟我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将我三年沒回家,家裏人并不知道我要回來的事情都了解到了。等過了快一個小時還沒到地方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眼見着外面越來越荒涼,我開始意識到不太對勁。也就是這個時候,我們發生了争執,我踢壞了他們的方向盤,車子無法啓動,他們将我暫時安置在了郊區的一處隐蔽的地方,我一直在想辦法弄出動靜,估計就是那個時候,弄掉了你給我塞的那個字條,也是那個時候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後來,他們給我用了迷藥,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那個時候,我已經被賣給了一個男人,被他鎖在豬圈裏。”
江解語心疼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卻是瞬間縮了回去“別、別碰我。”
唐晴苦笑地看着江解語,半晌,她開口“我很髒。”
江解語瞬間便紅了眼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