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懇談
007 懇談
見到白閣老手裏的這塊熟悉的玉佩，白玥就知道，肯定是賀桢來過了——總不能是任傲天那厮撿了玉佩來找茬兒的吧？
說起來，任傲天呢？
剛剛不是還在砸門的嗎？
白閣老出去解決了一回，怎麽就變成賀桢來還玉佩了？
無數問號在白玥的腦海中瘋狂刷屏，但是見到白閣老的表情，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不管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兒，她私自去找賀桢退婚的事兒，肯定是已經暴露了。
老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不過越是如此，越不能慌。
雖然說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事兒這麽快就暴露了，還是人家“苦主”親自上門給捅出來的，但往好處想一想，這也正好是個跟她爹過過招的好機會嘛。
畢竟她爹白閣老雖然是個女兒奴，但是作為一個傳統的古代士大夫，在他所認定的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從不含糊的。
只要是他認定對的東西，哪怕白玥跟他撒嬌打滾，都沒有什麽用。
之前原著裏提到過一句，說白玥曾經想要去國子監讀書，就被白閣老訓斥了一頓。
因為這在白閣老看來完全就是“大逆不道”、“不合規矩”的行為。
雖然這是個古代架空的朝代，但畢竟也是仿照封建王朝設定的。男尊女卑的思想還是占據了主流。
舉國上下都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白閣老雖然疼愛女兒，也親自帶着她啓蒙，讀了不少書，但是他也知道白玥終究不是男子。
那麽就算她的書讀得再好，也沒有可能跟男子一樣進入國子監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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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顧名思義，就是“國子”們讀書的地方。
“國子”一般是指公卿大夫的子弟，也就是他們年輕的子侄等男子後輩。女子則不在此列。
故此，就算白閣老再疼愛看重白玥這個獨生女，也認可她的才學見識，可還是萬萬不能壞了規矩。
他一生之中，最重視的就是規矩。
因着才華橫溢又重視規矩，他的仕途一片順遂，直上青雲。可也因着太過重視規矩，最後他也因着規矩而死。
這不能不說是件令人唏噓的事兒。
但越是如此，反倒越是讓白玥感覺這事兒有意思——挑戰一下老爹的底線什麽的，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只要有碰撞，就有可能會碰撞出解決的辦法，一味地父慈女孝，可解救不了她們家族即将集體炮灰的命運。
白玥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就佯裝無事發生一般迎上去，笑着給白閣老行禮：
“見過爹爹。”
白閣老最受不了閨女對他撒嬌，見她如此，就有點兒繃不住了，只勉強淡淡道：“你娘呢？”
白玥笑道：“女兒見娘方才有些疲累，便請嬷嬷們服侍她回房沐浴更衣了。且待她略歇一歇，到了晚膳時分，女兒再去給她請安。”
白閣老見她安排得頭頭是道，面色愈發舒展，不過見她仍是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不免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直接吩咐道：“既如此，随我到書房來吧。”
這是要正經說事兒的意思了。
白玥便轉身讓飛霜先回去——她怕萱城公主等會兒洗完澡找不到她又着急，所以還是得再安排幾句。
飛霜顯然沒弄懂白玥的用意，見白玥這麽說，還以為是又要支走她，當即一臉焦急地喊了句“姑娘”，似乎是還想說點兒什麽更加要命的臺詞兒——比如說“不要趕我走”之類的。
這丫頭這會兒比之前白玥才見到她的時候還要小心翼翼，看起來是之前白玥那一次的強勢語氣把她徹底給吓着了。
就這還是她娘親自從公主府帶來的，說是專門調\教好了給她做貼身侍女的頂尖兒丫頭？
好吧，的确是感受到了她娘這個公主當得挺省心。最頂尖兒的都是這樣的情況，少不得以後自己再慢慢教導一番了。
見到飛霜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白玥心中愈發無奈，卻也不便多言，只微笑道：
“好飛霜，好姐姐，你且回去，若是阿娘尋我，就說我有點兒事兒要忙，請她給我做一碟子桃花兒糕，就要前兒她做的那樣的。我晚點兒過來尋她，一起吃吃糕點唠唠閑話。”
這話一說，飛霜愣了愣，雖然仍滿臉疑惑，好歹平靜了不少，她又問了白玥兩句細節，這才領命去了。
白玥這才放下心來，準備跟白閣老去書房。
也不怪飛霜疑惑，剛剛她這話一說，連白閣老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這種做法略感詫異。
對啊，這白府上下誰不知道，他們家大姑娘跟公主殿下的關系一直都不太親近。不像是母女，倒像是親戚——也不是感情不好，但是那更像是公主殿下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他們家大姑娘總是溫婉有禮，并不十分熱絡。
就，有時候看着挺難受的。
但是話雖如此，他們也都能夠理解。
夫人畢竟貴為公主，大姑娘對她客氣，那是重視君臣禮數，将禮法置于母女親情之上，果然是最懂規矩的老爺教導出來的最懂規矩的大姑娘。
就大姑娘這樣的規矩，哪怕在太後和皇帝陛下眼睛裏，也是挑不出什麽來的。
就連夫人自己，不也漸漸習慣了。
哪裏成想，大姑娘今兒不過出去了一回，整個人就變了。
別的都還有限，倒像是忽然跟公主殿下關系親密了不少，總算是看上去更像是真正的尋常母女了。
眼見一家之主白閣老也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圍觀衆人不免都松了口氣，然後立刻散去，各自幹各自的事兒去了。
白閣老沉默了片刻，就擡腳往旁邊兒的書房走去，白玥也趕緊跟上。等之前随侍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書房的門也近在眼前了，白閣老才忽然道：“你跟你娘……”
他這話并沒說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卻很明顯，就是問她今天這一系列操作是怎麽回事兒了。
白玥也索性有話直說，誠懇道：“以前是女兒不懂事，不明白阿娘的心，此番出去了一回，倒是想明白了，以後斷然不會再如此糊塗了。”
她竟直接說她之前那些“有禮”和“客氣”是“糊塗”，這可真是有夠颠覆三觀的……
白閣老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多言，只是嘆息了一聲，率先走進了書房。
這書房還是白玥第一次來。
但是拜原著劇情所賜，她對這裏頭的陳設并不陌生。
因為原著中的白大小姐自從啓蒙之後，幾乎是每天都來。十餘年下來，她對這裏頭的一桌一椅，都無比熟悉，幾乎是已經到了閉着眼睛都能畫出來的程度。
故此，她一眼就看出來，這場書房會面大有蹊跷。
雖然說書房中空無一人，但是通往後面藏書樓的珠串兒簾子花紋卻略有淩亂，顯然是有人從那裏穿出去過。
白家是百年書香世家，藏書豐富，故此在書房之外專門修建了一座藏書樓。
出于通風和防火考慮，這兩個建築若即若離地挨在一起，中間以一段回廊相連。
白家祖籍江南，在園林布置方面十分講究，故此在這回廊旁又有一個镂空花廳點綴。
這花廳一面接着回廊，剩餘三面開窗，采光十分好，環境也清幽雅致。近可聽見書房細語，遠可眺望藏書樓風光，是白閣老和白玥都很喜歡的讀書聖地。
雖然這個書房不是在內院，但也沒有完全在外院，而是橫跨兩院，位于整個白府最中心的位置。這除了體現白家對于讀書的重視，其實也說明這是白閣老在家中讀書專用的私人書房。
至于他辦理公務的地方，則另有一間小書房在外院兒。如此內外分開，也是怕有什麽工作機密不小心透露。
本朝所謂的內閣大學士，相當于是皇帝的機要秘書，白閣老又是其中的翹楚，故此知道的機密可不少。那他工作所用的書房必定不能随意開放，哪怕是血親家人，也絕對不可以亂了這個規矩。
而白閣老工作繁忙，平時就算是在家中，也是在外院的外書房盤桓的時候居多。故此，這中院的書房其實大部分時間是白玥在用。
不管是原著裏，還是白玥本人，都是喜歡讀書的那類人。
只不過，原著裏的白大小姐是經史子集、無一不愛，而白玥更喜歡看話本子、風物志這類雜書罷了。
喜歡又常來的地方，當然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也因此，白玥一眼就看出來，那花廳裏好像有人。
至于是誰，看白閣老這表情，她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了。
這一老一少好歹也都是身出名門的世家子弟，居然聯手玩兒起這“隔牆有耳”的游戲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她也并不會怕就是了。
甚至還可以稍微反将他們一軍。
想到這裏，白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白閣老的對面，有意無意看了一眼花廳的方向，笑着對白閣老道：
“阿爹如此鄭重其事，可是想要問女兒，與那賀家退婚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