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後面的幾天,葉知落都在不停地往觀察處和審判處跑,在觀察處,她一邊和其他同事交流信息,一邊觀察科室所有人的情況。
她也去了審判處,想趁機看看餘炀在審判處的情況,只可惜無能為力。每次都被不留情面地趕了出來,說審判處禁止外人進入。
最後,她再一次去了餘炀的家。
還是在那一層,一共三戶人家,失去孩子的那家今天已經聽不到聲音了,餘炀的家裏同樣大門緊閉,另外一家住着一位老人。
葉知落帶着證件去敲門,說完是協助辦案之後,那一戶的老奶奶倒是很快就給她開了門。
老人的聲音似是有些局促,問道:“餘炀這孩子是犯了什麽事嗎?”
葉知落忙道:“不是不是,只是我們想了解關于他的一些事情。”
老人道:“姑娘,你不必騙我,我那天親眼看見警察把手铐戴在他的手上,幾個警察一起把他帶走的。不是犯了大錯,沒有确鑿的證據,警察不會這麽做的。”
她看見葉知落欲言又止的模樣,繼續說道:“餘炀是個好孩子,我退休很久了,天天在家帶孫子,他也經常陪我孫子玩。”
聽她說完這些話,葉知落才問出了一直想問的事情:“婆婆,你了解餘炀的父母嗎?”
葉知落上次去過餘炀的家裏,那個屋子明顯只有一個人住,可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是一個人的。
老人愣了片刻,才道:“餘炀是個苦命的孩子,他和他母親很多年前從京海市搬來這裏,母子倆相依為命,我們這些街坊鄰居都沒有見過他的父親,據他母親說,他父親死得早,所以關于他父親我們也不方便多問。但是餘炀這孩子争氣啊,個子高,長得好,性格好,成績也一直是第一名。”
葉知落問:“他是在這裏長大的嗎?”
老人道:“是啊,他搬來的時候,只有這麽大點,像個小蘿蔔頭一樣。”說完,老人還用手比了一下。
葉知落看着老人臉上的笑意,點點頭。和她們拿到的資料一樣,餘炀是有完整成長軌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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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應該不是妖?
老人繼續往下說:“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很懂事。但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他高一那年,母親就離奇死亡了。”
葉知落敏銳地發現了問題:“離奇死亡?”
“是啊!”老人感慨道:“那是一個冬天,就在小區的樓下,她母親的身體突然燃起熊熊大火,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連骨頭都燒得不剩什麽了。火焰瞬間燃起又瞬間熄滅,他就這樣親眼見證了他母親的死亡。”
葉知落問道:“後來警方有調查嗎?”
老人道:“查了,但是沒有結果,警方排除了他殺,但也不能證明自殺,只能當成一起無法解釋的意外。我雖然已經退休了,但曾經也是個化學老師,人體自燃這種事情從理論上講不是沒有可能的,甚至以前也有發生過。只是人體自己生出火焰,還是一種幾乎純白色的火焰,半分鐘內燒到骨頭都幾乎不剩,小姑娘,這不是現代科學能解釋的。”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繼續說道:“對了,當時也有人來調查過,和你一個單位的,也是研究特殊事件的,但最終也是毫無收獲。”
葉知落的眼神猛然一亮:這會不會是餘炀對研究局感興趣的原因?
老人接下來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
“不過餘炀确實是很少見的聽話的孩子,高一那年這孩子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但是他卻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全國最好的T大,說是希望有一天能進入研究局。當時我就想,他想進入這個研究局應該就是為了查明他母親死亡的真相。”
葉知落聽完老人的話,心中卻沒由來的一種辛酸。她在高考後失去了關于父母的消息,餘炀卻在比她更小的時候,親眼見證了至親之人的死亡。
她謝過老人後,就一個人離開了,回去研究局開始調查更多的證據。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周五,早上的時候,葉知落抱着一大摞單子從自己的工位出發,準備去黎堯的辦公室門口蹲人。
宋思雨看見她懷裏的單子,問道:“準備好了?”
葉知落笑着點頭:“準備好了,也很确定。”
宋思雨贊嘆道:“勇氣可嘉啊!”
“早死早超生!”葉知落朝宋思雨露出一個笑容,随後朝黎堯的辦公室走去。
葉知落回頭時,又看了一眼宋思雨的背影,神色中生出了一絲落寞。
她抱着單子站在黎堯的辦公室門口,裏面有人在談事情,她照例在外面候着。
但是她的心裏卻沒辦法淡定。她信顧長淵的那句話,她可以相信黎堯。
在裏面談論了半天事情的人終于出來了,是審判處的處長羅剛,看他臉上的神色,似乎彙報的事情并不樂觀,他也是負責審訊餘炀的人。
葉知落抱着單子敲了敲門,黎堯擡起頭,微笑示意她可以進來。
葉知落把單子放在黎堯的辦公桌上,剛剛開口:“黎處……”
她還沒說話,黎堯瞥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堆單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目的,他從電腦前面擡起頭:“是不是宋昊和岑時安排你過來的?”
葉知落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黎堯把單子拿過去,随意地看了幾眼,問道:“他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報銷的金額太多,不敢來簽字?”
葉知落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宋昊哥休陪産假去了,所以岑時哥和劉暢姐最近都比較忙,處裏就只能派我來簽字了。”
“只有這幾個單子嗎?”
葉知落有點心虛,她感覺黎堯的每一次問話都問在她的痛點上:“怕您簽的太多,看得太累,所以我先拿了一部分。”
“你有很多沒拿過來?”黎堯問道。
葉知落更心虛了,“也沒有那麽多,一點點多。”
“下次一起拿過來吧。”
葉知落聽見黎堯的話,慌張地點頭,看來确實如顧長淵所說,黎堯是個很好的人,她之前還擔心簽的報銷太多會被罵,現在看來問題不大。
“黎處,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跟您說一下,需要您的幫助。”
“什麽事?”
葉知落壓低了聲音:“是關于兇手的,我有一個猜測……”
從黎堯的辦公室出來時,葉知落整個人還是有些迷茫。黎堯聽完她的分析之後,認可了她的想法,也同意了她的提議。
可她自己的心裏卻沒辦法平靜。
她接了一杯咖啡,去外面的走廊吹風。
初春的季節,室外還是很冷的,淅淅瀝瀝下了幾天的雨終于停了下來。因為是冬天的緣故,所以地面上的雨水還沒有幹,配合着吹來的微風,葉知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顧長淵拿着一罐可樂走了過來,他和葉知落一樣,目光看向遠處的空地上:“你把你的想法都跟黎處說了?”
“嗯。”葉知落點點頭。
顧長淵看着她并未舒展的眉頭,問道:“找到兇手了,不開心?”
“現在還不能完全确認她就是兇手,而且她是我來這裏的第一個朋友,我……”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宋思雨,她只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顧長淵,妖和人之間必有一戰嗎?”
顧長淵喝了一口可樂,反問道:“你忘記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了?”
葉知落轉頭看他。
此刻,顧長淵好看的眸子裏滿是認真,葉知落從他的瞳孔裏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非自然現象研究局是研究那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特別行動處的主要任務是捉妖,審判處的作用是審判犯罪的、做了錯事的妖。這個世界上藏在暗處的,混在人群中的妖不少,可是我們特別行動處抓的每一個妖都是有理由的。”
“那餘炀呢?”葉知落的聲音不大,随着微風飄散,可是也足夠顧長淵聽清了。
“所以這就是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局裏沒有做到盡善盡美,而你正在很努力地,為沒有錯的人或者妖平反,将犯了錯的人或者妖繩之以法。”
葉知落擡頭,露出一個笑容:“我明白了。”
她補充道:“謝謝。”
葉知落朝顧長淵伸出裝着咖啡的杯子,顧長淵不解地看着她。
“顧大佬,幹杯啊!慶祝我即将順利入職特別行動處,也慶祝我又多了一個入職的理由。”
以前她是為了父母,現在她也是為了夢想。
黎堯已經答應簽字了,她也抓到了兩只妖,等回臨江市,就可以着手轉正的手續了。
顧長淵拿着可樂罐和她碰杯,笑道:“你對我的稱呼需要換一個了,有事找我的時候就是顧大佬,沒事的時候就是顧長淵。”
“換成什麽?顧哥?長哥?淵哥?”顧長淵看起來和她年紀差不多,她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合适。
顧長淵喝了一口可樂:“都不是,以後告訴你。”
葉知落笑着把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
黎堯的做事速度快到超乎葉知落的想象,當天下午,黎堯就找宋思雨單獨談話。
而宋思雨剛剛被叫到辦公室之後,整個大樓就開始被清空,大樓裏的後勤處和觀察處所有人全部撤離到審判處的樓裏,特別行動處所有人則撤退到大樓的外部,随時待命。
微涼的初春,帝都再一次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樓外的空地上,顧長淵還是拿着一罐冷藏的可樂,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拎着紅色的可樂罐,很是好看。
葉知落有些感慨:“黎處真的不愧是行動處的處長,做事的行動力太高了。”
顧長淵側過身問她:“你怎麽判斷是宋思雨的?”
葉知落低垂了眼眸,她其實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和警方一開始的方向錯了,因為182cm的身高,較為寬闊的肩膀,黑色的風衣,直接就判斷目标為男性過于武斷了。再加上警方和觀察處的重點從來都不在行動處內部,所以越查離真相越遠。其實鎖定了局裏內部的人,确定了身形和性別,兇手就很容易确定下來了。”
“思雨姐應該在肩膀上墊了一些東西,誤導了我們的判斷,但是她的腿還是明顯纖細的,這一點隐藏不了,最重要的是我問過她的一個問題。”
顧長淵有了些許興趣:“什麽問題?”
“我問過她妖是否可以感知到妖氣,她下意識地回答我,可以。但是這個問題我後來問過你,問過觀察處,查過審判處的資料,甚至還問過黎處,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确定。因為審判處從來沒有問過被審判的妖這個問題,所以這個問題對人類來說,沒有答案。”
顧長淵喝了一口可樂:“妖想要僞裝成人,其實很難啊。”
葉知落看向他:“是啊,就像殺人一定會留下痕跡,妖僞裝成人也總會有露餡的那一天。”
她又補充道:“如果思雨姐真的是妖,至少說明你有一句話是對的。”
顧長淵反問道:“我哪句話不對?”
葉知落聽到他話裏的意思,立刻順着他的話說道:“您哪句話都對,尤其是您說妖一定有妖痣這句話太對了!”
她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宋思雨臉頰上的那一顆淺痣,原本只覺得多一顆淺痣,襯得人更美,如今卻讓她有微微的惶恐和不安。
她甚至在心裏想:如果她所有的猜測都是錯的,那也挺好的。
“黎處還跟你說其他事情了嗎?”顧長淵問道。
“黎處還說讓我過了今天再決定要不要加入特別行動處,今天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嗎?”
葉知落說完,轉頭看向顧長淵。
顧長淵将手中空的易拉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而後道:“大概是想讓你看看真實的特別行動處,再做決定吧。”
他這句話說完,黎堯的辦公室突然傳來一聲異響,仿佛數千門煙花齊放,站在樓下的葉知落只感覺到耳膜一陣刺痛,嗡嗡作響。
她擡頭向上看,只見原本的辦公樓被炸出一個大洞,雄渾的氣勁如水波一般向四周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