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與此同時, 影月森林法師塔中。
無形的刀鋒悄然劃過,只是眨眼間, 滾滾而出的鮮血便染紅了整片光滑的石質地面。屍體撲倒在血泊中的聲音在心跳聲的伴奏中擴散開來, 顯得尤為詭異恐怖。
穿着灰黑色長袍的法師踏着在地上鋪散開的血液走到那具屍體旁邊,法杖一揮,那顆發絲散亂的人頭便漂浮而起, 露出了中年女人表情驚恐到扭曲的臉。
“第十八個……”
麥哲用看待魔法材料的目光審視了這顆頭顱幾秒鐘,法杖在地上頓了頓。那些血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牽引着逆流而上, 又慢慢滲透到法杖的凹槽縫隙中,将原本白玉般透徹無瑕的法杖染上一層薄紅。
而就在血液全部進入法杖的剎那, 地上的無頭屍體上便燃燒起了點點黑色的火焰,沒多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麥哲漫不經心地轉過身, 走到旁邊的一個未完成的巨大法陣旁, 一揮法杖将人頭控制着飛入一個預留的空缺中,而後用透紅的法杖為筆在地面上繼續勾勒這個法陣。他的每一劃都會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溝,而灼熱的鮮血也會随之從法杖中再次滲出填滿溝渠。
“精靈之血為基, 亞澤拉之魂為錨……”麥哲喃喃自語,“真可惜,那只高等精靈被搶走了,不然, 就沒有這麽麻煩了。”
他畫完了一小部分, 手中的法杖又重新恢複了純白的色澤。老法師不怎麽高興地撇了撇嘴, 又再次走向法陣外, 選定一個目标, 悠然地朝那邊走去。
這次他的目标是一名有着亞麻色蓬松卷發、五官頗為柔和的男青年。那青年此時被定格在一個怪異的動作上,就仿佛在後退躲避什麽東西的過程中被瞬間凍結,無論是發絲、衣擺還是不敢置信的神情都保持着一種充滿張力的動态。
麥哲再次舉起法杖輕輕一揮,被凍結的時空便在一剎那間恢複正常。青年控制不住地失去平衡跌落在地,而後迅速一側身翻滾着重新坐起,咬牙看着老法師:“老師……為什麽?”
麥哲冷漠地翹起唇,遮蓋住半張臉的長胡子和皺紋卻使他看上去減少了幾分殺意:“為什麽?”
他俯視着青年,低笑起來:“你這麽問……不覺得可笑嗎?”
“你覺得,有多少禁咒法師願意這麽多學徒?還盡是你們這些沒有天賦的廢物。”麥哲用他慣常的語調慢吞吞說着,“而且還願意用精靈之血和大量珍貴的魔法材料給你們改造身體,你們難道就沒有察覺到不對嗎?既然留下來了,就代表你們自願在我的實驗出現意外時成為新的儲備材料……”
“當然,也可能是你們真的蠢到無可救藥,看不出這個異常。”麥哲笑道。
青年捏緊拳頭,死死盯着麥哲,只見老法師手一揮,眼前的空間中一道扭曲的波紋就再次急速射來。他立刻向着旁邊閃避,卻最終還是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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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條大腿被削斷了。
“你知道為什麽你還沒死嗎?”麥哲悠然地說道,“因為你是我最滿意的一個試驗品了,你的身體将會在最後一刻,成為我轉生的容器。”他用法師之手拿起了那條斷腿,将法杖插入骨髓末端開始收集血液,眼神有點遺憾,“可惜那只高等精靈被我獲得的時間還太短了……我的壽命已經不多了,恐怕也等不到下一只這樣完美的高等魔法生物了。現在抽取你的力量會讓我未來的身體天賦減弱不少,但是也沒辦法,精靈之血已經不夠用了。”
他說到這裏時那條腿已經被抽幹了血液,在黑火下化為飛灰。
麥哲一邊繼續繪制那個法陣,一邊對在地上哀嚎打滾的青年說:“我親愛的森尼凡,你也別用這樣可怕的眼神瞪我了。要不是那個‘伊萬斯’搶走了我的高等精靈,哼,我也不會這麽對你。”
“這個世界是多麽不公平啊,人類只能在六十年的歲月中茍延殘喘,高等精靈卻能在長逾千年的生命中肆意浪費揮霍。憑什麽呢?”麥哲的表情變得猙獰,“憑什麽!我想要加入賢者高塔,向那些該死的‘賢者’學習延長生命的方法……最理想的就是沙曼的轉化巫妖之法!但是他們拒絕了我!就用‘使用血脈移植的殘忍方法提高自己魔法天賦’這種莫名奇妙的理由拒絕了我!”
“憑什麽!憑什麽!我已經一百八十歲了!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憑什麽這麽不公平!”麥哲低吼道,法杖落下了最後重重的一筆,那由鮮血構成的大陣漸漸轉化成了黑色,其上隐約有着黑炎的虛影在跳躍燃燒。
麥哲看着這個成型的大陣,緩緩地、低低地笑了起來,漸漸的笑聲越來越大,透出了幾分瘋狂。他猛地轉頭看向西岐荒漠,咬牙切齒:“這是你們逼我的!我在這裏成不了巫妖,那就去魔界,去找那些不死生物!你們不想讓魔界降臨亞澤拉……好啊,我偏要這麽幹,這都是你們拒絕我的代價!”
他自言自語地說完,目光淩厲地看向在地上蜷縮着顫抖的青年,再次翹起唇角揶揄道:“哦,我親愛的森尼凡,你看上去真虛弱。但是不要怕,我會治好你的,我怎麽會讓我未來的身體是個殘疾呢?”
森尼凡劇烈喘息着,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目光渙散了,卻還是死死盯着麥哲的方向,一字一頓地說:“你就是個瘋子,總會有人阻止你的。”
麥哲不以為意地笑了。
“別做夢了,我已經開啓了所有法陣……像上次那個伊萬斯的狀況,不會再出現了。”
——
卡多羅羅夫開着他的私人小飛艇在某個偏僻的空中走廊裏堵到了和卡洛斯一起坐在花壇邊看風景的泰倫。
“泰倫·伊萬斯!你怎麽可以就這麽跑了!”老矮人暴跳如雷,揮舞着沉重的拐杖就想要去敲他的頭盔。
泰倫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永恒之牆!你還記得嗎?你又毀掉了一大片,你難道就不該表示表示嗎?”
泰倫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他這不是來要錢的。果然,老矮人又語速飛快地接了下去:“你,立刻去鍛造室39號幫忙,用你的身體來賠償這巨額的欠款!”
泰倫被最後那句聽起來特別污的話震了一下:“我以為我應該去幫着砌牆。”而且那一片被他毀掉的永恒之牆也真算不上多“巨額”,至少拿回了空間戒指的他是賠得起的。
然而他的損友就是在故意找他茬:“閉嘴,你以為我還會允許你去碰永恒之牆嗎?”
泰倫:“……”
他忍了忍,終于放棄了掙紮。
“羅羅夫,你知道嗎?”
老矮人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知道什麽?”
泰倫單手支在膝蓋上,撐着下巴道:“極北冰川那邊的地表人族發明了一種食物,是從高山之巅的純潔積雪中,選取深埋在雪層正中間被擠壓而成的堅硬冰塊,用從南方千裏迢迢買來的魔法植物‘甘菱葉’包裹着,運送到貴族府邸的廚房中。廚師們會在寒冷的冰窖中用特制的工具将它磨碎,變成一粒粒不超過塵埃大小的細膩冰晶,而後澆上濃稠的、從莰斯塔爾每年只有三天的盛開的‘女神的微笑’中采集的花蜜,趁它未化時端上貴族的餐桌。”
“當貴族們坐在暖爐邊用魔法水晶雕琢而成的湯匙舀起這一道珍貴甜點放入口中時,他們能感受到細小綿軟的沙在唇舌間化為漿液,稀釋了甜膩的花蜜,帶着讓人從頭爽到腳的涼意,湧入喉中。”
羅羅夫挑着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卻只聽泰倫用深沉的語氣再次開口:“當那面永恒之牆在我眼前化開時,我的感受是和那些貴族一樣的。”
“……泰倫·伊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