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泰倫微眯起眼睛, 半跪下來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它。
這頭鷹此時正昏迷着,可以看見它受了不輕的傷——它的右爪被從根部折斷,尖銳的骨刺紮破了皮膚從銀色羽毛下突出來;而在它的腹部、頸側以及後背上還有不少亂七八糟的傷,有的似是用利器劃開,有的則明顯能看出是魔法造成的效果。
但即使它受的傷這麽重, 它還是頑強地活着。
泰倫伸出手, 懸空在它的身體上方施展了一個低階治療術,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不管用。他于是将手放低了一點, 想要觸摸一下這只鷹, 臨到關頭卻停住了。
現在他穿着這身玄甲,所有需要外放的能力都被削弱了超過九成, 除非他脫下這身玄甲,不然是絕對無法使用高階魔法的。可是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 這裏離精靈之森太近了,他不敢冒着被高等精靈發現的風險脫下铠甲。
但玄甲除了這種極強的隔絕能力,它同時也是一件由鍛造大師達曼芬人制作的戰甲, 可以說是無一處不為了戰鬥準備。例如它的手部護甲, 它完美地包裹住了泰倫的每一根手指, 以無比精妙的連接結構制作成對活動毫無阻礙的關節, 而在指節和手指末端都有極其鋒利的結構以圖将攻擊力最大化。
泰倫遲疑着看了自己的手一會兒, 尋找到了一個最為光滑平整的區域,用變扭的姿勢輕輕撥開了鷹合攏的眼皮。
眼皮下露出的瞳仁是淺茶色的。
在這一瞬間泰倫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一種糅雜在一起的複雜感覺狠狠捏緊了他的心髒, 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是卡洛斯嗎?
泰倫不知道。
這頭鷹身上的氣息非常微弱, 而在他的感應中也不過只是一只沒有魔力波動的野獸;它的氣息聞起來也沒有多少異常,就是普通生活在叢林中野獸猛禽的味道;它血是正常的紅色,也不是高等精靈那種半透明的淺紅液态魔力……
但這些都證明不了什麽。
身為精通此道的大師,泰倫知道至少十七種能将自己的魔力波動完全隐匿的手段;他也知道九十二種将氣息僞裝成野獸的方法;甚至就連讓自己的血液特性完全變更的方法他都知道三種。如果他願意,他也可以變成這樣一頭鷹——當然這個世界上恐怕已經沒有誰能将他打傷成這樣了。
他的手緩緩下移,順着鷹修長的脖頸撫摸到它的背脊上,看着那沾染了塵埃與幹涸血塊的銀色絨毛在自己黑色的手甲間穿過。
這頭鷹的品種他并不認得,然而這也算不上什麽證明,因為亞澤拉的魔獸、野獸種類數以億計,他本來就沒能認全,更何況每年都還會有新的品種誕生。真正讓他疑心這頭鷹身份的是它的毛色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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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倫記得自己是教過卡洛斯變形術的原理的,但由于當時并沒有非要他改換外貌的情況存在,卡洛斯也就從沒有實踐過。而他沒說的是,變形術其實還有更深入的一個版本,那就是能在原本的變形基礎上再次改換身體任何部分的固有色。
很久以前,泰倫曾經用這種方法把“亞瑟”的發色改為了亞澤拉常見的金色,瞳孔也改變成了人類常見的淺藍色。但在渡過了那段全大陸對“黑發紫瞳”神經過敏的糟糕時期後,他就沒在用這種方法了——因為想要改變自己的發曈色極難,一旦失誤就不是變形術失敗後骨折受傷了,而是身體結構徹底崩潰湮滅。
這種方法除了他這個來自龍域的異類,亞澤拉其他生物都完全沒有成功施展的可能性,所以他也就對卡洛斯只字未提。
而在他眼前的這頭鷹身上那種銀白色竟然與卡洛斯的頭發和翅脈一模一樣。
以泰倫的分辨能力,就算是同一批的銀幣他也能說出哪枚顏色深一點,然而在看到這頭鷹時他卻無法區分出其與自己記憶中卡洛斯發色的任何不同,而後看見的曈色又再次為他的猜測進行了佐證。
泰倫閉了閉眼,待自己的心跳恢複正常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插入鷹身下的雜草堆裏,将它與底下墊着的草皮一同捧起來。這頭鷹的體長不過兩尺,略微彎曲的喙是由銀到黑的漸變,被泰倫這麽捧着就如一件藝術品一般靜谧而美麗,即使現在這狼狽的狀态也不能讓它變得平庸。
泰倫的目光在看見那些猙獰的傷口時冷得可怕,眼底的殺氣幾乎要滿溢出來,但很快他又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捧着鷹穩穩地向自己居住的木屋走去。
他現在還不能确定這是不是卡洛斯,而要弄清楚這一點卻也不難。第一種方法比較複雜,那就是讓他把自己所知的那些僞裝手法的破解方式一一嘗試一遍,只要有任何一種奏效,他就立刻能獲取答案。
麻煩的是外力破解往往都會對受術者本身造成一定的負荷,以這小家夥現在的狀态恐怕是經不住折騰的。
而第二種方法就很簡單了——治好它的傷,等它醒來後直接詢問。
泰倫踹開虛掩着的木門,将鷹輕輕放到床上,而後開始給它仔細檢查傷口,在心底默默計算配置治療藥劑所需的各種草藥。以剛剛治療術失效的情況看來,這小家夥身上恐怕有一定的抗魔效果,所以他必須使用一些高等級、卻又不超出它承受上限的藥劑。
這對泰倫來說不難,在他的空間戒指裏有不少珍貴魔藥,而即使有些沒有,在這影月森林深處他也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最多只要一個月,他就能治好這個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