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年舊事2
那年舊事2
第二天送宸宸去學校，樂樂牽着宸宸的手走到學校門口，并順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然後目送他邁過校門，看到他同別的同學招手。那一擡手一落臂，頗有他父親的風範。
樂樂離他們也就一扇門，兩米不到的距離，能清楚聽到孩子們的說話的內容，也能看清楚這些孩子們臉上的表情。
樂樂心想，宸宸還是像文森特多一些。
宸宸回頭對樂樂微笑，并對身旁的小朋友炫耀道：“她是我樂樂媽媽。”
“你媽媽真好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歪着頭看了一眼樂樂，然後又把目光重新落在宸宸身上，她那眼神裏有一絲絲崇拜。
這樣的小孩，和她好像也沒多少相似的地方……想到這裏，樂樂扭身便走，回到車上，她急忙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開了沒多久，樂樂說：“在路邊停一下。”
“太太，你要去什麽地方，我都可以送你去。”
“不用了，在路邊停就好了。”樂樂微笑着。
一連幾天，樂樂都是這樣在中途下車，她要去的地方從來就不讓司機跟着。
到周六那天，樂樂問文舒宸，“今天是周末，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文舒宸聽了自然雀躍着說好。
這次出門，樂樂沒有讓司機專門送，而是叫了出租車。司機雖有疑惑，但也不好多問。樂樂只是說，帶着宸宸去人多的地方玩，不适合乘坐那麽惹眼的專車。
一路上，宸宸興致勃勃地和樂樂講述他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樂樂一邊聽一邊附和他，讓他盡可能說個夠。
末了，宸宸把頭埋進樂樂懷裏，說：“樂樂媽媽，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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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笑了笑，“為什麽突然這麽說？我一直都對你很好啊。”
宸宸笑道：“因為，以前爸爸媽媽從來都很不耐煩聽我講。嗯，也可能那時候我漢語說得不好，他們聽了覺得我很失敗，就不想聽了。”
樂樂握緊他的手，說：“那是因為你爸爸媽媽非常忙，你是個非常聰明非常可愛非常與衆不同的孩子。你要相信自己，以後你會比你爸爸更加出色。”
文舒宸很少被人這樣誇，直樂個不停。
“對了，宸宸，今天我們先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然後再去玩好不好？”
文舒宸突然皺起了眉頭。
樂樂伸手撫弄他的額頭，輕聲道：“小孩子家，不要皺眉，不好看咯。”
他撅起嘴，問道：“去醫院要打針是不是？”
“嗯，可能需要。宸宸難道害怕那小小的針尖？”
宸宸糾結了一下，說道：“我也沒那麽膽小，只是……只是……當然沒有是最好的。”
樂樂笑道：“那能不能為了我……忍一下？就一下下，好嗎？”
“好吧……”
勉為其難的語氣和勉為其難的表情。
樂樂有些心虛，不敢多看宸宸的表情。
這幾天，她一直在尋找舒莘照片上的那位男士，她猜那位男士可能還是醫生，于是這一個星期，她跑遍了C城所有的大醫院。她到每個醫院去，也不好直接拿着照片詢問，于是她就挨個窗口地看醫生介紹上的照片。
她每天不辭辛勞地苦苦尋找，但這無異于大海撈針。越是靜下心來細想，她越是覺得當年的是事情有些地方很奇怪。
于是，她想到了最簡單的卻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帶着一無所知的文舒宸來到醫院，樂樂覺得心裏沉甸甸的。無論結果是什麽，她都不會改變自己對這孩子的喜歡。如果不是，那證明一切又都是她多想了，她把舒莘想成不好的人了；如果是，那她要怎麽辦？
樂樂輕輕嘆息，眉頭微皺。
文舒宸看見了，便惦記腳，舉起一只手，朝樂樂的額頭指去。樂樂不明所以，緩緩蹲下身體。只見文舒宸也學着樂樂的樣子，把手放在樂樂眉心間，嘴裏念叨着：“樂樂媽媽，還說我，你自己也不要皺眉啊！你是不是也怕打針？”
“這個也被你發現了，是啊，和你一樣我也有點怕吶。”
樂樂沖他笑了笑，笑得有些牽強。
從醫院裏出來，樂樂長籲了一口氣。
一個星期左右時間，結果便可以出來。
樂樂不知道要如何度過這七天。
熬過去之後，她才明白原來這七日光景，也可以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這個周末，她沒有帶宸宸出來，而是一個人去了醫院，親自去拿鑒定結果。
當醫生把鑒定結果遞給她的時候，她竟然不敢打開了。
她嗫嚅着問了一句：“是……是嗎？”
這位醫生似乎見慣了這一幕，笑呵呵地回答樂樂，“樂小姐，恭喜你，是的。”
樂樂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又問了一句：“真是……真是的？”
“真是的。”醫生的的語氣異常篤定，“不信你就自己打開看。還不相信我醫生說的話嗎？”
樂樂站在原地，就這麽傻傻地盯着醫生看，也不說話。
那表情讓醫生不覺反問道：“樂小姐，您還有什麽事？”
樂樂連忙搖頭，“不，我沒事了。”
她已經完全不能控制拿着鑒定結果的那只手了，抖得很厲害。她趕緊把鑒定結果塞進包裏，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折回來，猛地抓住醫生的手，低頭微微鞠躬，“謝謝，謝謝您。”
醫生被她弄的有點兒莫名其妙，看着樂樂離去的背影，搖頭呢喃般自言自語：“都是男的來鑒定的多，還很少有女的來鑒定。難道是不是自己生的都不清楚？在醫院抱錯了？真不知道她當年是什麽情況。”
樂樂步伐淩亂急促地離開醫院。
剛離開醫院門沒多遠，她心道：“這個應該不會拿錯了吧。”
于是她顫抖而又緊張地從包裏掏出那份親子鑒定結果，看了看姓名，又看了看末尾的那句結論。明明那位醫生已經給她打過了預防針，她看到結果依然還似乎忍不住心跳加速，腦子裏一團亂麻。恍恍惚惚的，她就這樣拿着鑒定結果又走了好一會，還差一點闖紅燈。
她站在斑馬線上，腦海裏一片空白。
等綠燈的時候，她又攤開那份薄薄的鑒定結果，看了又看，一遍又一遍，仿佛永遠也看不膩，直到眼前的紅燈變成綠燈，綠燈又變成紅燈，紅燈再次變成綠燈……
半個多小時，她步行的路程不超過四百米。
依然還是在這條馬路的的對面。
太陽逐漸火熱，她的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這時她才略微有那麽一點恢複常态。她十分小心地把鑒定結果放在提包的最深處，生怕會被弄丢。
她叫了一輛出租車，說了文家的地址。
可是司機開了一半，正好經過C城最時尚的購物中心，樂樂便讓司機停下。看着那個以前從來只是看卻不買的地方，她突然很想花錢，有一種強烈的消費欲望。
在一樓的某珠寶首飾店，她豪爽地買下一根價值不菲的項鏈，以及一瓶名牌女士香水；在二樓的女裝區，她一口氣買下三套；在三樓，她又是興奮地買下了女士裙子和皮鞋；在四樓，她看到了童裝區，于是立刻沖過去，她對宸宸的身材了如指掌……
她又看到一根領帶很漂亮，腦子裏不由得想象把領帶系在文森特脖子上的場面。領帶的價格讓她咋舌，不過也無所謂，今天她買的所有東西，價格都讓她折舌再折舌……可她不願想太多，因為此刻她就想花錢。
正如文森特說的，錢賺來就是讓用的，守在家裏算怎麽回事，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買什麽。
她想到白阿姨，白阿姨總是穿那一個色調的衣服，或許她也可以送一兩件給白阿姨。
當她再次去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提醒樂樂：“小姐，你卡上的錢暫時不夠買這三套。”
“啊，用完了？”樂樂愣了一下，“那就能買多少買多少。”
說完，她低頭看了看包裏的清單。
如果沒記錯，她自己身上這張卡裏總共也就兩三萬元錢。樂氏股份所得的錢，還沒到她手上，而且她已經想要了要把那筆錢捐出去，自然是不會用的。
但，她給自己買的那條項鏈就有九千多，那營業員好像說是鉑金鑽石的，還是什麽名牌。
再看看她買的衣服，好像也都很貴。她只顧着刷卡刷卡，根本就忘了自己卡裏其實沒多少錢。而且，刷到現在人家才提醒她錢沒了……
難道文森特給她的卡裏打過錢？
好像也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樂樂抿了抿唇，手裏提着大包小包，艱難地離開商廈。商廈工作人員見她一下子買了這麽多東西，好心要來幫她提，她微笑着拒絕了。
她走到外面，站在街邊，等待出租車。
因為今天是周末，等車的人很多，好在她也不着急。她索性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叫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品，小口地吃着。
吃了一半，她放下勺子，拿出包，再一次打開那張紙，目光停留在最後的結論上。
她想咧開嘴笑，可一張嘴，就成了哭泣。
眼淚超越大腦控制，不由自主地湧出眼眶。
二十七歲的她，第一次哭成這樣。
她又哭又笑，樣子十分奇怪，引得旁人頻頻注目。
也是，這是多麽惹眼的一幕：一位女子，身邊放着名牌包裝袋，一副剛瘋狂購物結束的樣子，卻哭得一塌糊塗，哭得旁若無人。
五年前，樂樂以為自己永遠失去了那個孩子。她一直活在一種奇怪的自責裏，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沒用媽媽。
原來，那不是真的。
所謂大悲。
又所謂大喜。
無論哪一種，她都再也承受不住，非要發洩不可。
她竟然有一個兒子。
已經五歲了。
文舒宸的現在生日不是真的，她知道那個日子，原來是連想都不敢想那個日子。
手機不知道響了多久，她好不容易才翻出來，接起來聽。
“文先生。”樂樂的哭腔太明顯了，她縱然想掩飾也沒辦法。
文森特好像并不驚訝，只是淡淡地問：“你現在在哪？”
“我……唔，”樂樂淚眼婆娑地擡起頭，“我在哪？”像是在自言自語。
好像在夢裏一樣，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我去接你。”文森特說。
“你不出差了？”樂樂抽抽鼻子。
“今天回來。你在什麽地方？”
“我在……我好像在廣場，唔，商廈前的廣場。你不用來接我了，我沒事，我剛才只是太高興了。”樂樂破涕為笑，“我馬上就回去。”
她亟不可待地想抱一抱宸宸。
“呆在那兒，別動。”文森特用命令的語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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