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發,前往皇城!
出發,前往皇城!
與家人的溫馨時光總是短暫的,安瑟和斯特林一家共進晚餐後,乘坐馬車被從新送回了塔上。
塔中的燭火昏暗,和斯特林家中的琉璃彩燈耀耀生輝完全不同。安瑟從來沒有想象過,即使天黑了也能和白天一樣的屋子。
洗漱完換上棉白睡裙的安瑟躺在床上,努力積攢睡意卻久久不能入睡,剛才在斯特林府邸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莉娅表姐,确切的來說是安瑟的親姐姐,就要莫名其妙的被送去與血族和親了。
然而血族的新娘,從沒有再回到家鄉的可能。
安瑟躺在床上,回想着斯特林伯爵輕輕搖頭嘆息:“沒有辦法了,皇宮已經派信使傳令,明天就将莉娅送去教導禮儀,我們沒有辦法違背皇帝陛下的意思。”
阿科斯哥哥怒捶桌子,咬緊牙關滿眼通紅。
埃提心情也不好,他偷偷告訴安瑟,阿科斯哥哥暗戀莉娅很久了。
斯特林夫人更不要說了,要不是安瑟當時扶着她,她險些哭得失力從凳子上跌落下去。
然而安瑟被急忙送回塔中的原因,是因為他當時說了一句讓衆人又驚又俱的話——“那就讓我代替莉娅姐姐去吧,實在不行,我的眼睛說不定能和血族對抗。”
寂靜片刻後,反映最激烈的是斯特林夫人,她當時激動的像個瘋子,直直從凳子上站起攥住安瑟的肩膀,完全抛棄了貴族婦人的尊貴禮節朝他嘶叫着:
“不!不可以安瑟!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阿科斯或者埃提!”
接受到安瑟的兩個兄弟連忙搖頭否認,他們也都非常驚慌的看着安瑟:“安瑟你怎麽可以這樣想,我們人類是不可以撼動血族的力量的!”
“對啊,你這是蜉蝣撼樹的想法,最後還會連累我們好幾個家族,甚至整個人族的!”
安瑟對一群人驚懼的目光不甚理解,他看着五官近乎猙獰的斯特林夫人,但是他并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相反,他覺得和救莉娅姐姐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麽。
最後是斯特林伯爵幫安瑟解圍,他将斯特利夫人攙扶到一邊,讓兩個兒子照拂他們的母親,自己将安瑟送出了宅邸。
“對不起安瑟,你母親她只是太激動了,還請你原諒她的冒昧失禮。但是我們同樣不希望你冒險,就像我們對莉娅的事感到難過一樣。”
斯特林伯爵在馬車上凝視着安瑟,眼中充滿悲涼與歉意。
“我們不能和血族作對,人類的力量太過渺小了,千百年來一直如此。維持現在的局面已經很不容易了,況且你的姐姐莉娅也已經答應前去合婚,沒有必要多生枝節。”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只是在外人眼裏所謂‘使命’可大可小罷了。果農有、車夫有、我有你有、莉娅現在也有,她很高興能踐行自己的使命,為她高興吧安瑟。”
安瑟躺在床上,腦海裏全是斯特林伯爵在馬車上看着自己的眼神——他騙人!
誰都不會為莉娅現在的遭遇感到高興!
安瑟圓圓的眼睛漸漸續起淡藍色的晶瑩,他将頭狠狠埋在被子裏,小獸一樣狠狠拱動腦袋,發出難掩的抽泣聲。
塔外明月升起,馬蹄聲漸漸靠近。
“安瑟!你睡了嗎?”
當當當的聲音從塔下盤旋而上,安瑟從被子裏猛地擡起頭,是阿科斯哥哥的聲音。
安瑟揉了揉眼睛,連忙從床上爬起身。
“還沒有哥哥,我這就下去。”
安瑟跑的有些急了,他沒有聽到阿科斯說自己沒有帶鑰匙。
他一路跑到了塔下,他将門內的鎖打開後,才聽到了阿科斯無奈的聲音。
“阿瑟,我沒有拿鑰匙,父親和母親今天因為你的事情格外緊張,他們甚至把鑰匙藏起來了,我找不到。”
安瑟有些失落,他轉身正想上樓,卻被阿科斯叫住了。
“安瑟你別走,我們就在這裏說說話好嘛,雖然隔着一層門,但是總比仰着頭喊舒服些。”
阿科斯的聲音悶悶的,語氣中帶着懇求。
安瑟想到了埃提在吃飯時跟自己說的,阿科斯哥哥喜歡莉娅姐姐的事情,知道他心中肯定也不好過。
善解人意的安瑟當然不會拒絕,他貼着塔內的門坐下。
“阿科斯哥哥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你一個人嗎?”
“是的,我睡不着,想了想只能找你說說話。”
安瑟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塔上看到的月亮的位置,不贊成道:“太晚了不安全,萬一有野獸或者強盜怎麽辦。”
“沒關系,我帶着劍,不要小瞧哥哥我的劍術哦,可是皇子的老師都誇贊的。”
門外鐵器擱置在地上的聲音傳來,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阿科斯将随身佩劍放到塔前臺階上,自己倚着外門也坐了下來。
兄弟二人之前只有一門板之隔,背對着背倚靠門板兩兩無言片刻。
“第一次和你一起吃飯,沒想到結局并不是特別好呢。”阿科斯自嘲笑了笑。
安瑟在門內搖頭:“是我不太明白餐桌上應該說些什麽,影響了氣氛。”
“不怪你的安瑟,不是你的錯。請你不要怪罪我們的父親母親,他們急匆匆将你送回塔上,只是害怕你做下什麽難以彌補的事情。”
……
兩人又沉默片刻,阿科斯再次出聲:“我和莉娅接觸的應該沒有你多,原先我還有點嫉妒被莉娅特別寵溺的你,現在想來原來你們原來是親姐弟呀。”
阿科斯并沒有避諱自己對莉娅的情感,但是現在為時已晚,他把自己和莉娅的點點滴滴和安瑟分享之後,心底的堵塞并沒有緩解,相反的,他更加悲傷了。
阿科斯自認為自己從小接受的騎士教育是光輝的、驕傲的,然而當面對強大者時,自己別說反抗了,竟然連當面表達心意的勇氣都沒有。
“我真是個懦夫,什麽騎士要勇猛頑強、虔敬神明、寵護女性,在學宮成為佼佼者又怎樣,還是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莉娅她明天就要離開普洛恩家的領地,被送到遙遠的皇宮去了,等皇城為那幫可惡的家夥們舉行七天的宴會後,莉娅就要被送去北蘭斯堡……”
安瑟聽着隔着一扇木門外,阿科斯哽咽的聲音越來越大,地上傳來“咚咚”響聲,是阿科斯在狠狠捶打地面。
被哥哥嘶聲哭喊哭的絕望情緒影響,安瑟呆呆的望着眼前黑漆漆的樓梯,明亮的湛藍眼睛裏漸漸蓄滿淚水,順着臉頰無聲滑落下來。
安瑟對莉娅的留戀并不亞于阿科斯,莉娅是他從小到大最親近的玩伴,會在安瑟生病時照顧他,也會在安瑟無趣時陪他講笑話做游戲。
更何況安瑟才剛剛知道了莉娅是他的親姐姐,他還沒有來得及和莉娅相認。
莉娅很漂亮,像向日葵一樣永遠充滿溫柔陽光,她對所有人都很友善,所有人也都很喜歡她。
可是這樣善良美好的莉娅,卻即将成為一句冰涼的屍體客死異鄉。
安瑟不能接受,他不願意莉娅就這樣草草被結束生命。
莉娅沒有任何錯!
所有和親的貴族女性都沒有錯!
憑什麽!
門外鐵器磨地聲又一次響起,阿科斯已經止住了哭泣聲,他抽了抽鼻子,轉身對門內的安瑟笑道:
“我想好了安瑟,我要去找莉娅,我斯特林家的男子沒有懦夫,我死也要和莉娅死在一起!”
“等……等等阿科斯哥哥!”
安瑟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他慌忙拍在門上,大聲朝門外喊叫着。
“不可以哥哥你不能去!你是阿科斯家的長子,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才是會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你讓我去好嘛?斯特林家對外只有你和埃提兩個兒子,我常年被養在塔上,萬一失敗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當然不可以!”阿科斯打斷了安瑟:“你沒有絲毫武力不說,你的眼睛蒙着會行動受阻,不蒙着更麻煩。”
阿科斯旋身打算邁下臺階,門內安瑟清脆而又焦急的聲音響起:“不會的哥哥,我可以在有人的時候閉着眼睛,在沒有人的時候睜開,哥哥你不能去啊!”
“哐哐”的拍門聲預示着安瑟的焦急。
安瑟生怕阿科斯離開,他拼命敲着門,敲門的細細潔白手臂上青筋暴起。
“哥哥你也說了,我們的父親母親将我送回塔上,是害怕我犯下難以彌補的錯誤,那哥哥你将要做的難道不會是件‘錯事’嗎!”
阿科斯的腳步突然頓住,随着安瑟的勸誡,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了斯特林家族中所有親人的臉龐,他握劍的手突然有些發軟。
“哥哥你可憐可憐我吧,我不想在塔裏被關一輩子。莉娅姐姐那麽好,我真的不願意知道她離開我們的消息,就當是為了救她讓我去看一眼這個世界,對我來說真的很值得!”
安瑟一次性說了太多的話,他急促喘息着,回想着這些年自己的家人,心中也漸漸難受了起來。他一邊說着,眼眶裏的淚水止不住的順着臉頰淌落下來。
安瑟餘光之中白光一閃,安瑟看去剎那瞳孔微縮,那是莉娅為自己剪頭發時留下的剪刀。安瑟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歸還,還特意将剪刀放在門邊。
看到剪刀的安瑟,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門外的聲音好像已經消失,安瑟不能再等了,他咬牙瞬間蹲下将剪刀抓在手裏,向門鑿去。
“求求你了,快點讓我出去啊!”
安瑟不知道在向誰祈求,他舉起剪刀用盡全身力氣,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到地磚上撿起水花。
一下、一下、又一下……
渾身的力氣都要用光了,可是血液在還周身沸騰,安瑟的湛藍眼睛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光芒更勝。
剪刀開始卷曲,迸出的鐵制小零件刺破了安瑟的手,可是他的動作還是沒有停下。
終于,門外“刷——”的聲音響起。
門外響起比他更大聲的木門被擊打的聲音,确切的來說是阿科斯的劍在木門上劈砍。
“安瑟,你比我勇敢,你讓開點,我很快就讓你出來!”
安瑟聽到後心中一喜,連忙後退幾步。
果然,有阿科斯的力量與寶劍的加持,門很快就被砍開了。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兄弟二人緊緊摟抱在一起。
沾上了安瑟手上的血,阿科斯就不會在安瑟的視線中石化,他看向安瑟的眼睛時,愣了一下。
是自己的錯覺嗎?安瑟瞳孔的顏色……好像比之前深了許多。
不過沒時間耽擱了,阿科斯看了一眼安瑟的手掌,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又将手中沾上的血抹在了馬屁股上。
“我的好小子,去吧,代我去将你姐姐救回來。我在家中為你備好鮮花美酒。”
阿科斯狠狠親吻弟弟的額頭,将他一把拖到馬上。
下午和埃提回斯特林府邸的時候,安瑟學會了騎馬,他和自己的哥哥做了最後的告別,策馬向阿科斯為他指示的方向沖去。
“安瑟!一定要把莉娅平平安安的帶回來啊!”
阿科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瑟馳馬在大好星光月色下揚起手,月光照在他的潔白手臂上,在空中有力的揮舞。
“放心吧哥哥!”
樹梢上的葉片簌簌低語,深夜的風吹在安瑟的臉上,揚起他的頭發,吹散他的潔白睡裙,馬蹄沿着碎光鋪開的大陸前進,盡頭是艾爾斯蘭大陸人族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