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裏的活幹完後, 青蕊帶着楚榮去山上看果樹，青蕊的意思是，既然他是最大的主顧, 帶他去看看果樹基地也是應當的，楚榮則是想知道種果子容易還是種花容易，兩人各懷心思來到了山上。
在山下的時候，要不是因為男女有別, 楚榮都有種要将青蕊扛上去的沖動，這山也太陡了, 一個孕婦不宜劇烈運動。
只是一路上見青蕊幾乎可以用箭步如飛來形容了, 反而他自己需要一個人來扛，他覺得十分不爽。
但看到滿山滿嶺的果樹後，他心裏的不爽就消散一空了, 這果樹種得實在是空前絕後，各類各樣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地裏幹幹淨淨，除了樹就是土，別說是吃果子, 就是看着這些果樹也覺得十分享受。
果樹種類多, 好些是他見也未曾見過的, 但只要一走過, 青蕊就會給他介紹, 除了介紹樹名, 還會介紹果樹什麽時候長成, 什麽時候開花，什麽時候結果成熟，如何打理，如果灌水，如何施肥，如何結果，聽得他都要肅然起敬了。
他默默聽她說完，抿了抿唇，問：“你就不怕我回去種果樹，到時候搶了你的生意？”
“啊？你會嗎？”青蕊微驚，轉而看着他俊美的臉，笑道：“你不會的，而且，我說的只是種果子的細節的萬分之一，真正種起來可不止我說的這麽簡單，再說了，紙上淡兵容易，真正的帶兵打戰才叫難。”
楚榮細細看她一眼，扭頭去看每隔不遠就放着的一堆竹筐子。這個丫頭，人不大懂得可真不少，哼，他才不會承認他有些佩服她。
“這是采摘果子時用的，是二牛編的。”青蕊跟過去道。
楚榮拿起一個竹筐子看了看，暗想，這一家子都是什麽投生的，會的也太多了。
青蕊看着該介紹的都已經介紹完了，便拿起一把鐮刀去砍果樹的一些岔枝，免得吸收果樹的營養，到時候影響到主枝的果樹産量。
楚榮看了看，要過去搶活，青蕊這次學乖了，躲開了他的手，指着一處道：“你要幹活可以，可不能搶我的活，那裏還有鐮刀，你去拿。”
楚榮抿了抿唇想說什麽，但沉了片刻還是什麽也沒說，依言去拿了把鐮刀來，學着她砍枝。
兩人愉快的幹着活，青蕊很大方的把自己的經驗交給他，楚榮學得十分認真，把樹枝當成了看不慣的那些人的頭，一下一下揮着鐮刀，砍得不亦樂乎。
青蕊看他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事，她咬了咬唇還是問：“你院裏為何種着有毒的花草？”
楚榮揮出去的鐮刀一頓，轉頭看着她：“你是如何知曉我院裏的花草有毒的？”
“上次你給我的那瓶藥，我找大夫看了，說是解毒的藥。”青蕊找了一個十分合理的說法。
楚榮眸光微沉，臉色有些不好。
青蕊吓一跳，忙道：“你不想說就算了，當我沒問。”說着繼續砍岔枝，砍了幾下覺得心裏有些發毛，又道：“我去那邊看看果苗長得如何，你在之別亂跑。”
“那些是用來制作毒粉防身的。”楚榮見她膽子如此之小，在心裏嗤了一聲，恢複了平靜答道。
青蕊停下要跑路的舉動，想到他這次被人追殺，心中的怯意散了些，生出些憐憫之情：“你也實在不容易，這麽好的人怎麽會有人要殺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人惱火的事情？”
楚榮聽到這話，挑了挑眉，他好麽？不過他确實做了許多讓人惱火的事，比如殺人，放火，下毒……
“我跟你講，上次我被人綁架……哦不，被人綁走賣了，也是做了點讓人惱火的事情，你還是本分些吧，有句俗話不是說善惡到頭終有報，種了什麽樹就得什麽果，我是深有體會的。”青蕊一邊說一邊把砍好的岔枝堆放整齊，等涼幹了讓二牛挑回家當柴火燒，燒好的草木灰再拿上來施肥。
楚榮眼中閃過一絲嚴肅：“你被誰賣了？”
“賣我的人已被被發配外地了。”青蕊笑了笑：“多虧了鮑老板，不然我就吃大虧了。”
“是鮑昌海救了你？”楚榮暗想，回去得好好賞賜老鮑。
青蕊點點頭：“算是吧。”
“你做了什麽讓人惱火的事？”楚榮見她做人行事十分和善本分，和她待久了他估計也會變成一個好人。
青蕊想了想，撿了幾句能上得了臺面的話告訴他：“二牛以前的未婚妻糾纏二牛來着，二牛不理她，她就來找我的麻煩，還要動手，我就揍了她。”
楚榮面上浮現一絲驚訝的神色，就這樣耗子一樣的膽子還敢揍人，沒被別人揍就不錯了。
青蕊見他不信，急了：“是真的，我打了她，她的家人就把我綁走賣了，好像賣了十兩銀子去吃肉了。”
十兩？
楚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便宜了點。”
青蕊：“……”
默了一會兒，青蕊再問：“你有媳婦兒嗎？”想了想怕他聽不懂，忙又道：“就是妻子。”
楚容搖搖頭：“要那玩意幹啥？”
“玩意？”青蕊哭笑不得：“妻子怎麽能說成玩意呢？”
楚容面上倔倔的：“反正我不需要，麻煩死了。”
青蕊：“……”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把天聊死，你沒發現我已經是盡量在找話題聊了嗎？
見青蕊不和他說話了，楚榮倒是自顧自說了起來：“沒遇着喜歡的，皇……我大哥倒是給我找了許多，我看不上。”
好直白，好傲嬌。
青蕊忍不住想笑，還是憋着：“那你喜歡啥樣的？”
“說不好。”楚榮想了想，腦子裏也沒有個像樣的人，看了看她：“倒是你讓我明白了一件事。”
青蕊樂了：“啥事？”莫不是想起有喜歡的人了？
楚榮一桶冷水潑下來：“原來女人除了生孩子還可以幹這麽多活兒。”
而且還可以生孩子幹活兩不誤，宮裏那些女人只要是有孕，一個個下個地都得讓人扶着，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滿山滿地幹活的孕婦。
青蕊“……”生無可戀。
楚容悶聲幹了會兒活，見青蕊一臉氣呼呼的，有些莫名其妙，走到她身旁問：“你要是有認識和你一樣能幹的女人，倒是可以給我引見，我看能不能看得上眼。”
“一邊待着去。”青蕊拿眼瞪他。像她這樣的可多了去，你一個爺也不會娶一個農婦吧？
楚容磨了磨牙，往一邊去砍樹了。
青蕊哼了哼，繼續幹活沒理他，等她有些累了，擡頭喘口氣，轉頭一看，她一棵極好的烏梅樹被他砍倒在地，她險些沒把手裏的鐮刀甩出去砍死他：“姓榮的，你今天中午還想不想吃飯了？”
“吃，當然吃，我這是失手，力氣大了點。”楚榮一臉我很無辜的神色。
二牛帶着鮑昌海和秦義爬上來就看到青蕊在吼楚榮，而楚容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在認錯，看得鮑秦二人差點滾下山去，哎喲，這才幾天時間，發生了什麽？大楚國至高無上的榮親王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主子！”鮑昌海震驚過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了過去，跪倒在楚榮面前：“屬下來遲了，讓您受委屈了，屬下該死！”
秦義也想跪，但見二牛和青蕊在，又堪堪忍住了。
二牛才不管楚榮，握着媳婦的手幫她順氣：“別生氣了，這果樹折成銀子，讓他們賠。”
青蕊深吸一口氣，她沒日沒夜伺候長成的果樹，就這麽被楚榮用鐮刀給劈倒了，折成銀子怎麽成，要折成金子！
“一邊去，沒看見爺在幹活嗎？”楚榮踹了鮑昌海一腳，繼續砍樹，不，繼續砍岔枝。
鮑昌海爬起來，抹了把淚，看向青蕊：“我家主子這是怎麽了？”好像變了個人。
“傷到腦子了。”青蕊憤憤道。
所有人驚呆了一般的看向青蕊，包括楚榮，還有磨牙聲，不就是砍了你一棵果樹，至于人身攻擊？
“主子，您就跟屬下回去吧，京裏派了人在府城等着，今天屬下要是不能領您回去，屬下怎麽交差呀！”羅家小院，鮑昌海苦口婆心的勸着楚榮。
楚榮喝着白開水，聽着廚房傳來做飯的聲音，默默揉了揉餓癟了的肚子，瞪了鮑昌海一眼：“老鮑，我現在就讓你交不了差，你信是不信？”
“屬下信，主子您說什麽就是什麽。”鮑昌海覺得脖子一冷，不敢再勸，轉身往廚房去了。
青蕊一邊揮着鏟子一邊問：“他不肯走？每天吃那麽多，還幹不好活，走，必須走。”
鮑昌海：“……”
在竈前燒火的二牛看着媳婦最近脾氣見長，笑而不語，都說孕婦情緒不穩，先前他還不信，如今才知道，先人誠不欺他也。
吃飯的時候，鮑昌海張大嘴巴看自家王爺像餓鬼托生的一般，稀裏嘩啦就吃下去兩大碗飯，又把碗遞給了青蕊，而青蕊一臉肉痛的重重的接過碗，給他盛了一大碗，自家王爺像沒看到青蕊臉上的神色一般，接過碗狼吞虎咽的吃着。
秦義吞了吞口水，用胳膊推了二牛一下，低聲道：“弟妹平日裏都是這樣對榮爺？”
“那倒不是，先前是極好的，這不是榮爺砍了蕊兒一棵果樹麽，那些果樹可是蕊兒極看重的，你懂的。”二牛看了他一眼。
秦義點點頭，那倒也是，青蕊向來視果樹和莊稼如命，記得有一次摘果子的時候，貓兒不小心掰斷了一棵果樹的主枝，結果被青蕊訓了，青蕊向來疼貓兒，只是不小心掰斷了一根主枝就被訓斥了一頓，更何況楚榮還砍她一棵果樹，她沒把人轟出去就不錯了。
只是榮爺這反應也是奇了，他怎麽能容忍一介農婦如此對他呢？看着滿桌子的美味佳肴，默默嘆了口氣，青蕊這手藝實在是太好了，老虎都給喂成小貓了。
吃了飯，楚榮主動收拾碗筷，青蕊站在他旁邊一邊幫忙一邊道：“你一個大人物，不回你該回的地方，整天待在我們這破落小地方做啥？”
“這地方小嗎？破嗎？我不覺得。”楚榮一定是忘了剛來的時候自己那嫌棄的樣子。
青蕊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冒出來的火，笑道：“我的爺，你總是要回去的，早回早好不是？”要是又抽風砍她的果樹，神啊，她剛剛抽空看了看，她空間裏馬上要解鎖的延年益壽丸竟然變成了還要三年才解鎖，她殺人的心都有了。
上次貓兒掰斷她一棵果樹的主枝，馬上到手的豐、胸水延長了三個月才解鎖，當時她還指望着那玩意來拯救她的身材……
這次又是延年益壽丸，吃了可以延長壽命的，她想活得長長久久，就算變老妖怪也不介意。
“我是會回去，但不是現在。”楚榮把碗洗好，一邊答一邊整齊擺在碗櫃裏。
秦義和鮑昌海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似乎有些相信青蕊的話，高高在上的榮親王腦子壞掉了。
青蕊忙問：“什麽時候？”
“看吧，不确定。”
青蕊：“……”
出得廚房，青蕊一臉頹敗的對鮑昌海道：“我搞不定，你自己解決吧，我去地裏了。”看着他就煩，哼！
只是前腳出門，某個讨嫌的後腳就跟了上來：“我也去地裏。”
青蕊直想用鋤頭敲他的頭，但看鮑昌海和秦義那恭敬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是不敢。
秦義一直待在秋收過後，跟着大夥過了一回農民瘾，他幹活也确實不錯，比得過一般的壯勞力，深得村民們喜歡。
轉眼都快過年了，青蕊以為他要回去了，沒想到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連狗兒都已經去了府城上學即将放休回家，東廂房就剩他一個人住，他覺得從未有過的自在，他也是十分奇怪，以前一個人住那樣一座王府，倒從來沒有過這種自由的感覺。
這天，青蕊又在做他的工作：“榮爺，榮大哥，榮老板，您老究竟什麽時候回府城啊？”
楚榮趕鮑昌海走的時候，鮑昌海拜托她一定要勸他回去，她是苦口婆心，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也沒見他有絲毫動搖，覺得心好累。
“時候到了就自然會回去，你老是催是幾個意思？”楚榮在編竹筐子，正學得一個頭兩個大，還聽到她在耳邊啰嗦，實在是忍不住火。
青蕊：“……”
二牛安撫的拍了拍媳婦的手，指點某個笨蛋：“把竹條從下面穿過去，再從上面穿出來，你怎麽這麽苯？”
“到底是上面還是下面？怎麽這麽麻煩？”楚榮一雙纖細白嫩的手已經被竹條割得不成樣子，學了五六天了，一個像樣的竹筐子也沒編出來，他就不信這個邪了，連羅二牛這個農夫都會做的事他堂堂一個王爺不會做？
二牛嘆息一聲，向前手把手的教：“教過那麽多徒弟，就沒見過你這麽笨的，這樣，看好了。”
“……”看着二牛動作麻利的一上一下編放着竹條，不一會兒就編好大半個筐子，既是佩服又覺得有些頭痛，難道他真的很笨？
“榮弟。”突然，外面傳來一個男人威嚴的聲音。
青蕊三人轉頭看去，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高大男人挺拔威武的站在院子門口，他身後站着鮑昌海、秦義及一衆随從，浩浩蕩蕩一群人，看着像是上門找事兒的。
原本一臉頹敗的楚榮見到來人，俊美的臉立即嚴肅極了，拍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向前準備下跪來着，但想到什麽還是只鞠了一禮：“大哥。”
“榮爺。”身後的衆人也都跪地行禮。
楚睿扶起楚榮，上下掃視他一圈，笑道：“胖了。”
“那是。”楚榮有些得意，吃得好睡得好再進行适當的體力勞動，這日子比當王爺可舒服多了。
青蕊和二牛向前，二牛客氣問：“榮爺，這是你常提的兄長嗎？一看就知道不凡，這殺豬的人要是沒幾分氣魄，可幹不來那活。”
“殺、殺豬？我是殺豬的？”楚睿眉毛都要飛起來。
青蕊道：“是啊，榮爺說你是殺豬的。”
楚睿：“……”
秦義和鮑昌海等人險些沒栽倒在地。
楚榮摸了摸鼻子，他也是沒辦法，這兩口子老是問他是做什麽的，他就只好說自己賣肉的，而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大哥就幫着他殺豬，這兩口子竟然信了，多傻的人啊。
青蕊和二牛鄙夷的看着楚榮，他們才不信他的鬼話，只是他要這樣說他們也不好再問多，就當他是賣肉的吧！
不過看他哥這神情，他們更肯定楚榮兄弟絕不會是賣肉的。
楚榮把楚睿帶進了東廂房，楚睿進門的時候險些撞到了頭，他捂着頭頂走進去，看到簡陋的房間皺眉：“你就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幾個月？”
“我覺得挺好的。”楚榮往狗兒的書桌前一坐，随手拿起狗兒寫的一篇文章看，看了一會兒遞給楚睿：“這裏有很多珍貴的人才。”
楚睿接過草草掃了一遍，眼睛一亮：“你寫的？”
“我哪有這種才能，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讀書。”楚榮白了他一眼，道：“一個十歲的孩子。”
楚睿更震驚，看楚榮的眼神柔和了些：“你留在這是幫我選拔人才？”
“不是啊，我留在這是單純喜歡這個地方。”楚榮一臉你高看我的神色。
楚睿指了一圈屋子：“你喜歡這樣的地方？”
以前讓他住皇宮，他說太拘束，就同意他出宮建王府，在王府住了個巴月，他說沒趣，就答應讓他去民間散居，東一處宅子，西一處府邸，幾乎把整個大楚國都住了個遍，如今又改了口味，愛上這農戶之地。
這幾個月來，他派人來三催四請就是請不動他，他只好親自來了，府城的宅子還好，勉強能住人，可這地方，破、舊、小，光進個門都得低着頭，喜歡這樣的地方，他這是什麽癖好？
“我不管，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楚睿氣呼呼道。
青蕊從廚房端了菜出來，就見到楚榮苦着張臉過來了，接過她手裏的菜，道：“看來這下你高興了。”
看着他端着菜進了堂屋，青蕊有些莫名，轉而想到什麽，她眸光一亮，他這是要走了？哎喲謝天謝地，再不走家底都要被他吃空了。
飯菜上桌，青蕊請他們坐下來，鮑昌海和秦義一副凳子上有刺的模樣，久久不敢落座，青蕊奇怪問：“你們咋啦？”
“沒什麽，我不餓。”鮑昌海看了楚睿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秦義立即也道：“我也不餓，我還是出去坐會兒吧！”
楚榮毫不客氣的已經開始吃了，聽見兩人說不餓，想着沒有人和他搶飯菜，立即就樂了，揮蒼蠅一般：“快去快去。”
“你們別走啊，今天不知道你們來，家裏沒多少菜，一起将就着吃點算了，要不然等會全被榮爺吃了，你們連碗底都沒得唰。”青蕊叫住他們。
楚睿看了青蕊一眼，又看了埋頭苦吃的弟弟一眼，帶着一分不滿，一分好奇，嫌棄的拿起普通的竹筷子夾了面前一塊雞翅膀咬了一口，入口香滑，油而不膩，香中帶着點清甜，美味極了，也顧不得旁的，跟着楚榮埋頭吃起來。
青蕊和秦義二人一番話下來，再轉頭看向桌子，幾個菜已經沒了，她頓時有些頭暈，天，她有些相信這兩兄弟是殺豬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