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望海村的村民臨河而居。
一條小河蔓延至遠處，最後彙入海裏。
裴陵靜靜看着幾米外的小河邊。
兩岸雜草叢生。
岸邊的小臺階約莫有三四層，一米高，透過月光依稀能看清河面上莫名蕩起的漣漪。
寂靜無聲地繞着中心一層一層伸展開。
河裏有什麽？
裴陵一動不動地盯着。
岸邊望桃枝方向的這條水泥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個腳印，腳印之間落着滴滴水珠，水流順勢蜿蜒至桃枝身邊。
桃枝随意掃了眼，漫不經心地挪回目光繼續打坐。
幾個水鬼彎腰悄無聲息地靠近，行動敏捷，像猴一樣腳步輕快，殘破的衣服上濕噠噠的落着水。
桃枝感受到空中的濕意，眉眼微蹙，當水鬼又靠近了一點點時，側頭，冷冷打量着它們，眉宇裏帶着目空一切的倨傲與冷漠。
這些水鬼身上沾了很多血腥，卻沒有厲鬼的氣味。
三個沖在前面的水鬼瑟縮了一下，被後面的撞了撞，只能默默咬牙向前。
太久沒吃過東西，眼前的生靈像兩盤鮮香美味的菜肴擺在那，饑餓感席卷全身，它們舔舐唇瓣，壯着膽子一步步靠近。
桃枝阖眸，聲音很輕：“小事。”
示意一旁的裴陵無需擔心。
桃枝腰間的桃木劍飛躍而上，靈光一閃，劍鋒處顯出道道白光。
未等裴陵回過神，只看見空中一道白光彎過，沖在最前面的幾只水鬼全身出現青綠色的火花，猙獰的叫喊聲打破了夜晚的安靜，不過幾秒鐘，幾只水鬼就化作青煙魂歸地府。
後面還有只小點的水鬼。
水鬼連連後退躲避直沖而來的桃木劍，桃木劍卻沒有要殺它的意味，像故意捉弄一樣永遠在離它三公分的位置停下。
水鬼感覺到了桃木劍的用意，氣惱地瞪了桃枝一眼，謹慎小心地望岸邊挪。
它知道自己不是面前這些人的對手，這次，它們小瞧了人類。
腳距離岸邊只差三公分的時候，桃木劍倏忽改變位置，騰空而躍出現在水鬼的背面，一步步逼着它往桃枝的方向靠近。
等到水鬼距離桃枝只剩一米時，桃木劍才冷冷看了水鬼一眼，飛到桃枝身邊的空地上休息。
桃枝淡淡開口：“你怎麽沒有鬼氣？”
水鬼冷哼瞪着桃枝，這人使喚兵器殺了它的同類，它才不要跟她說話。
這水鬼約莫才十七八歲，蹲在地上偏頭并沒有理會桃枝的追問。
桃枝：“如果你思念剛才那些嗜血同伴，我不介意帶你去地府走一趟，看看它們在地獄裏遭受的酷刑。十八層地獄就是專門接待你們這種沾了人命的鬼。”
水鬼高聲反駁：“我沒有！”
桃枝知道這點。
這水鬼跟其他鬼不同，身上沒有絲毫血腥，更詭異的是，它的生魂并沒有斷。也就是說陽壽未盡，理應安穩活在人世中才對。
桃枝：“我知道，所以我讓你回答我的問題。”
水鬼哪知道什麽鬼氣不鬼氣的，蹲在地上雙手環抱膝蓋，嘟囔着說：“我不知道你說的鬼氣是什麽。”
桃枝看着它：“那我換個問題。”
“你們看到鎮上的村民了沒有？”
水鬼懊惱地點頭。
“為什麽不找他們，只找我們？”
剛才桃木劍處理的那些水鬼本領尚可，解決村裏的村民輕而易舉，而它們嗜血殘酷，不像是會壓抑本性忍饑挨餓，終日等待外地人的“善良”水鬼。
這問題把水鬼問懵了。
它頭垂在膝蓋裏，衣服上的水珠順着衣角往下落。
腳邊的一塊水泥地上滿是水漬。
過了會，它擡頭一臉認真地說：“他們是我們的同類，我們為什麽要傷他們？”
這是它第一次跟同伴一起上岸獵食，也怪它倒黴，第一次上岸就被兩個有着奇怪術法的人挾持住了。
桃枝神情緊繃。
裴陵不可置信地開口：“你說，它們是你的同類？”
水鬼看了眼表情不善的桃枝，身體又蜷縮了一點，老實巴交地點頭說：“也不算是完全一類人，它們體內的生氣沒有了，我們抓了他們也沒用。”
裴陵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水鬼說的是什麽。
桃枝表情越發嚴峻。
她猜的好像沒錯。
水鬼所說的生氣是一種生命流動時的氣韻，沒有這種氣韻也不會影響生活，只不過壽命會比平常人短一點。這種氣韻對人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
沒有生氣的人，生命裏沒有精氣神，活着也喪失了鬥志，只能渾渾噩噩如形式走人般生活，就像這座小鎮的居民，他們以為他們活着，其實在鬼的眼裏，活着的村民跟死去的水鬼沒什麽兩樣。
桃枝扶額，沉聲問：“你們靠這種氣韻生活？”
水鬼的目光對上桃枝的，吓得一個激靈，忙搖頭：“算是也不是。吸取氣韻是上面交代下來的任務，有沒有氣韻我們都能活，有氣韻活得強壯點，沒有的話晚上出來感受一下世間萬物的生機，吸取這些也可以。”
裴陵見縫插針地問：“上面？哪個上面？”
水鬼老實搖頭，“這我不知道。”
它只是個新來的人，哪懂這些。其他人跟着做什麽，它就做什麽。
桃枝大概濾清了鬼兵的事，指派他們吸取氣韻的大概率就是鬼影。
但問題是，吸取氣韻要幹什麽？
桃枝抿嘴，瞥了眼小水鬼未盡的陽壽，準備找閻王看看生死簿。
不知道吸取氣韻要幹什麽，總要查一查鬼影是怎麽練就的這些鬼兵。
剛才處理掉的那些水鬼似乎是厲鬼演變而成，依靠吸取來的氣韻掩藏住鬼氣，但這個小水鬼情況不同。
說曹操，曹操就到。
還沒等桃枝想明白這事，閻王急急忙忙趕來，看到小水鬼後，眸光一亮，未等桃枝詢問，忙說：“生死簿上有三十八位功德深厚的人忽然消失，它就是其中一位。”
“我得帶它回去重建壽命，助它還陽。”
功德這東西像個萬金油，功德深厚的人容易受到神明眷顧，他們的氣韻比水鬼們戰戰兢兢吸取的生氣要擁有得多，鬼影強制吸取小水鬼的功德，讓它無辜喪命，但功德深厚的人到底被神明眷顧着，就算死了，生死簿上他們也是陽壽未盡的狀态。
如果地府鬼差查到這事，能找到人還他們一命，如果沒查到，這事石沉大海。
桃枝心裏悶悶的。
鬼影做的事視性命如草芥，惡心透頂。
桃枝冷聲吩咐：“閻王，你帶黑白無常過來帶走村裏的所有鬼兵後，和裴道長一起去我之前破桃旻陣的另外六座城市，将那些鬼群除了。”
“你要去哪？”閻王問。
桃枝起身，握緊桃木劍。
“我感覺到了鬼影的位置。”
他就在不遠處，靜靜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