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桃旻的事就此落下帷幕。
死刑是必然的。
在死刑之前，還有一大堆監察機構檢查他的資金來源，不給桃家留一點活路。
夏季牢房裏悶熱潮濕，裏面一大堆不愛洗澡的人，虱子成堆，渾身髒兮兮。
為了給桃旻的牢獄生活增加一些趣味性，桃枝讓地府鬼差時不時送他一個驚吓大禮包。從前這人仗着有鬼影的幫助，利用鬼為非作歹，現場也要嘗嘗反噬的滋味。
這兩天蕭嘉禾身體大好，已經出院。
因為破陣受了點小傷的蘇芊芊、沈楚也出院回家修養，桃枝每日吃着閻王給的靈丹，身體恢複速度較之前快很多。
強迫封印留下的傷害不可小觑。
沒有魂飛魄散尚可留在人間，桃枝已然覺得自己福大命大，每日靜坐調養，該吃的丹藥絕不拉下，将愛惜身體四個字深深刻入骨髓中。
晚上她在家裏住。
蕭嘉禾近日在家養病靜養，各種營養湯水不斷，一周下來，蕭嘉禾的臉肉眼可見地胖了一圈。
桃枝也跟着胖了些，面色紅潤。
閻王自己都舍不得吃、如珠似寶護着的那兩瓶小丹藥很管用，每日三粒服下，一周後桃枝已經能感受到最近修煉時身體內部的細微變化。
但強迫元氣封印還是讓她留下了後遺症。
每每要大動元氣時心髒嗡嗡疼，過後全身使不上力，要靜坐很久才能緩過來。
虛弱的神魂已經漸漸蘇醒，按理說應該沒什麽事了才對，但這種不适感一直延續着。
桃枝心裏冒出了一個問題：
究竟是誰給封了她的元氣。
鬼影是她千年前的徒弟，沒有封印她的實力和資格。跟鬼影一起辦事的，只怕還有別人。
依照強制破解元氣封印後帶來反噬程度看，這人實力不低，且很有可能已邁入神級。之前她去春寧市尋找封印元氣的法器，剛恢複了三分之一的元氣，準備繼續尋找後面兩個時，這世間的元氣突然消失得一幹二淨。
天道斷絕了和人間的聯系，收回對人間的庇佑。
她不知道天道，只在千年前的傳記裏聽過這位神。
天道、晏蘇、稚慕三神為上古神明，是神話裏常出現的人物。三神開九州，立四海，在人間飽受危難、貧困之際廣施甘霖，開元氣寶地庇佑人間，讓人間氣韻能直通上天。
晏蘇、稚慕兩位神明在傳記小說中出現的次數不多，傳聞在萬年前，兩位神明忽然消失，有傳聞說他們消化作風雨守護人間，肉體不在，精神長存。
這些都是千年前桃枝在路邊說書先生口中聽到的。
真真假假，暫不可知。
唯一能确定的是晏蘇、稚慕兩位神明消失後，開啓了由天道守護人間的時代。
天道已經庇佑人間上千年，前段時間忽然收回元氣的怪異行為，桃枝想不通。
總不可能是為了讓她查不到封印元氣法器的所在地，斷絕她解除元氣的希望吧？
桃枝有理智，知道“自知之明”四個字怎麽寫，不會自傲到這種程度。她查不到天道為什麽要收回人間元氣，找不到天道，只能退而求其次找鬼影的麻煩。
他總該知道點什麽。
桃枝擺了個八卦陣，淺淺算了下鬼影的方位。
在S市東邊，臨海的地方。
桃枝修養的第八天，裴陵耐不住性子找了過來。
他來為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上次破陣時，外面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鬼群，數量大得驚人。
這些鬼沒有絲毫陰氣，天師、道長，甚至是裴陵起初都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只有當他們看到鮮血、看到氣運，暴露出內心嗜血的一面後，被遮掩的陰氣才會傳出來。
這樣想想很恐怖。
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們實力如何。如果這些鬼被人放在全國各地，放在離道長天師們很近的地方，他們這些道長察覺不到身旁有敵人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裴陵覺得這就是先祖預言的人間災禍。
第二件事就是九曲問天陣的事。
桃枝隐約猜到了裴陵的來意，将一個羅盤推到裴陵面前，
“我前兩日試着蔔了兩次卦，又擺九曲問天陣推演了一遍。”說到這，桃枝頓了頓，解釋道：“你也知道，九曲問天陣問不出具體情況，只能得到一個大致位置。”
裴陵忙點頭：“我有心理準備，您說。”
桃枝恢複元氣的第二天就試着擺陣推過，九曲問天，顧名思義，問得是庇佑人間的天神。這陣法桃枝只用過這一次，得到的反饋很模糊，也很奇怪。
上天竟然覺得裴陵先祖的預言是錯的，人間并無災難，所有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這跟桃枝現在掌握的消息截然相反。
不提一直作亂的鬼影，幾座城市同時出現的那些神出鬼沒的鬼兵就已經有股不詳預感，現在人間的安然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越平靜，地下潛藏的洶湧波濤越洶湧。
經過天道收回庇佑人間的元氣後，桃枝對天神的信任感極度下降，糾結半天，決定自己蔔卦測一測。
桃枝的卦術理論不精，跟她師叔師伯只學了個皮毛。
占蔔出來的卦象她解讀得不是太精确，但就這點皮毛也展露出了未來一段時間人間災禍不斷。
桃枝得出這個結論時，頭一次感受深深的不安。
九曲問天陣問的是天。
如今，天卻不可信，她還能信誰？
若上面的神真有問題，她又要怎麽做。
桃枝不敢細想，只能将這些潛藏心底，對誰都沒辦法說出口。
面前的裴陵還在等待桃枝的答案。
他已步入老年，頭發花白，這一生都在為先祖的預言奔波忙碌，竭盡全力想平定這場禍事。
只要能解決災難，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這是裴陵一生的執念。
桃枝略過神明的奇怪反饋與舉措，簡明扼要地解釋道：“我推算災難出自東邊。具體什麽位置，要先到最東邊，等這羅盤告訴我們答案。”
裴陵：“我們？”
桃枝點頭。
“我打算去東邊，或許能找到那些鬼兵的源頭。裴道長應該願意吧？”
雖是問句，但桃枝心中已有答案。
裴陵是必去不可的。
就算她不邀請他，他也會竭盡全力、想辦法跟着。
裴陵沒有辜負桃枝的期待，臉上激動得笑出好幾道皺紋，蒼老的聲音掩蓋不住內心的歡喜。
“去，必然要去。”
桃枝輕笑：“好，明日早上出發。”
裴陵：“何不現在就走？”
早走一些，早探清實情。
桃枝抿嘴，左手撫弄着桃木劍，指尖摩挲出劍柄的紋路。
這一趟，要查清鬼兵、找出鬼影。
大概要離開一段時間，她還想跟家人、故人道個別。
蕭嘉禾、蕭若、桃正清對她時不時要走兩天的事，已經習慣了。
這次聽說桃枝跟裴陵一起走，以為裴道長是帶她出門修行，反而為她歡喜了一陣。
桃開濟：“這是個修行的好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蕭若将近期收集的法器塞到她的包裏，“這些都是黎道長為我精挑細選的好物，你出門在外一定用得找。”
桃枝沒有出聲勸阻。
家人總是如此。
無論桃枝多少次表明她不怕鬼、能力飛漲，有實力獨當一面，他們知道她要出門時，總會拿些稀奇古怪的法器給她。
好像桃枝帶着，這趟才能安然無虞一般。
桃枝自回來後沒什麽機會陪伴家人，她能做的只是讓他們不擔心。
家人要給她這些東西，她帶着讓他們安心便是。
按照慣例，這次走之前，她也給他們各自畫了一道上階平安靈符。
下午一家人吃了頓團圓飯，桃枝吃完後在別墅區裏散步。
她猶豫了一會才走到傅家。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按響傅家的門鈴。
阿姨過來開門時，連連笑着：“秦池不在，桃小姐有什麽話要我帶給他？”
桃枝揉了揉鼻子：“我不找秦池。”
“先生太太也不在，正在外出旅游，現在家裏只有傅衍川傅先生。”
桃枝：“我就找他。”
阿姨領着桃枝穿過長長的走廊。
地上鋪着毛毯，走路的時候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阿姨笑着解釋：“傅先生喜靜，在家辦公時二樓整層樓都不準人進入，他要絕對的安靜環境思考問題。”
說到這，阿姨臉色變了變，笑容淺了些。
傅先生脾氣有時候很拐。
就算他沒工作時，他在二樓的時候，決不讓允許任何人進出二樓。
長此以往，家裏的阿姨仆人戰戰兢兢，不敢多看他。
桃枝漫不經心打量着二樓牆壁上用朱砂畫的陣圖。
這些是用來驅散厲鬼冤魂的。
怎麽還在？
“這些東西一直都在？”
阿姨：“是的。”
桃枝愣了愣，站在原地認真掃過那幾個朱砂陣圖。
“桃小姐，怎麽了？”
桃枝定定看着。
這走廊上的朱砂陣圖大有乾坤。
一共九個陣。
陣法威力從最外側漸漸減弱，也就是最外面的陣圖最有效，驅散厲鬼的用處最大，靠近書房裏面的反而威力減輕。
九個陣合在一起又組成了一個大陣圖，能庇護屋子裏的人免受鬼魂們侵擾。
桃枝收回目光，對上阿姨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
“不讓你們來二樓，只怕不是因為喜靜。”
阿姨納悶了。
“還能因為什麽？”
桃枝聲音很輕，說話時的态度卻凝重認真。
“為保你們性命。”
就跟她初次見到傅衍川時，他匆匆從電梯上下去，身後跟着即将沖破結界的厲鬼。
傅衍川慢條斯理地交代遺言，告訴助理如何處理接下來的公司事務，告訴他早已給家人寫好的信藏在哪個保險櫃裏。
還不忘囑咐助理下到空地後不要跟着他，免得被厲鬼抓傷，白丢助理一條性命。
死，也是他一個人的事。
從某種程度上，桃枝覺得他們倆很像。
還有半更明天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