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電梯門緩緩關上。
傅衍川眸色深深，視線透過最後一絲縫隙定格在桃枝身上。
她側身走回餐桌旁，背上的藏青色布袋布料老舊，在這古典精致的餐廳裏顯得格格不入，但她的眉宇裏盡是張揚自信，一雙杏仁眼幹淨靈動，白皙小臉上顯露着青春與張揚。
“桃枝。”
電梯外，桃正清拿着小糖人興致匆匆走來。
傅衍川淡淡收回目光，聲音清冽：“薛蒲。”
薛蒲從桃枝帶來的驚訝中回神，忙道：“傅先生。”
“晚宴時去桃家的随禮裏再添一件逍遙鼎。”
薛蒲為難：“這件法器李道長找了很多年，放在家中能吸收您身上的怨氣，就這樣送出去，您怎麽辦？”
“這法器對我無用。”傅衍川坦然道。
薛浦雙手緊握，最終無奈地點點頭。
傅先生體內的怨氣連綿不絕，逍遙鼎确實能吸收天師身上部分怨氣，但對傅衍川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李道長明知如此苦尋多年，也是看在傅家父母固執要求下的無奈之舉。
所有人都知道這沒有，但所有人都自欺欺人地希望這法器有用。
電梯在一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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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來的李道長見傅衍川平安無事，松了口氣，察覺到他胸前靈光流轉的靈符後，驚訝得磕磕巴巴，話都說不完整：“這..這...你見到裴前輩了？”
說完又立馬否定了這個猜想。
“裴前輩在長幽山與神器一同參悟道義，十年內不會下山。”
李道長眉頭緊鎖：“當世能以天地為符紙隔空畫符的，就這麽幾個，但個個都在閉關修煉，難不成有前輩提前出關了？”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李道長嚴肅道，“若能拜得大師門下，也算不枉此生了。”
說走就走，行動敏捷，速度快得完全不像55歲的老頭。
薛浦一臉呆滞。
回憶起桃枝青春活力的臉，再瞅了眼李道長的背影喃喃道：“李道長這輩分應該颠倒了吧？”
“那女孩都能做道長的徒孫了。”
傅衍川不語。
餐廳裏，李道長興致勃勃從電梯裏出來，望了一圈也沒見到白發蒼蒼、年齡術法都能稱得上大師的人，在場的唯一天師似乎只有桃正清對面的那個女孩。
女孩身上缭繞着專屬于天師才會有的淡淡怨氣。
但這女孩顯然不會是大師。
像裴前輩如此天賦異禀、年少有成的人，30歲學會空畫靈符，45歲進階到大成境界，再往上就是神境，這種萬中無一的學道天賦世間罕有。
看女孩稚嫩模樣，估計是個剛入觀的弟子。
李道長跟桃正清有過幾面之緣，躊躇了一會上前笑着說：“您在這吃飯？”
桃正清側頭一笑：“對，帶女兒來這吃頓午飯。”
目光瞥到對面正歡樂喝雞湯的女兒，桃正清無奈拍了拍她的手：“這位是蓬萊觀的李道長，喊人。”
桃枝乖巧哦了一聲，放下小碗學着桃正清恭敬喚了句：“大師。”
李道長忙擺手：“不敢不敢。敢問小天師可否見到像裴前輩、白術道長那樣的大師？”
他微微沉思，凝眉道：“手中應該拿着至上法器，年紀不小，一掌就能收服厲鬼，看實力應該到大成以上的境界。”
本來桃枝很想問是不是她，但聽到年紀不小後立馬打斷了這個念頭，乖巧搖頭：“沒看到。”
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感嘆。
能在現代社會修煉到大成以上境界，如今的天師有點東西。
她要加強警惕性，以後一定好好修習！
不能被千年後的這群天師趕超，不然她多丢人。
吃過午飯，桃正清帶桃枝在B城逛街游玩。
商場大屏幕上正播着口紅gg。
滿目的紅色帶來強烈視覺沖擊，一雙紅唇特寫映入視野，啞光質感極具魅惑，在冷白皮的映襯下将美感發揮到極致。
“啊啊啊嘉禾好A！”
廣場上有女孩駐足觀看，看到這一幕時激動拽着閨蜜的手，“美女太好看了！！”
閨蜜連連點頭：“就沖這gg，這口紅要買。”
桃正清小聲說：“這是你姐。”
到gg的最後才露出蕭嘉禾的全貌。
五官深邃，鼻子高挺，丹鳳眼眼尾微微上翹，神情清冷，面無表情站那的時候讓桃枝忍不住想到媽媽蕭若。
兩個人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桃正清：“嘉禾就這兩天回來，別看gg了，我們先逛逛別的。”
桃枝點頭。
他們走後，廣場上的議論還在繼續。
“嘉禾好像後天的飛機。”
“終于回來了，事業型美女回來應該就進劇組了吧！”
“我看粉絲群裏說嘉禾接了新電影，不知道是《迷宮》還是《姐姐》。”
“好像是《姐姐》。”
“啊？這片子是新生代導演，雖然拿過兩個獎，但遠沒有喻導名氣大，制作團隊也沒法比。”
“聽說是為她妹妹接的。”
“卧槽！一心搞事業的大美女竟然是個隐形妹控？！”
...
廣場上議論紛紛的人群漸漸散去，商場對面的金融街上，棟棟大廈在陽光沐浴下反射出道道白光，光與影交錯變換，給這片繁忙城區添了幾分浪漫。
設計最獨特的還屬普未大廈。
李承年站在一樓大廳，等前臺上去彙報後才刷卡上了指定樓層電梯，助理老陳跟在一旁。
薛浦把人領到會客廳後帶着些歉意道：“傅總正在聽宣傳部彙報工作，大概還要十分鐘。”
李承年褪去往日的跋扈嚣張，嬉笑道：“沒事沒事。”
薛浦讓人倒了兩杯水後趕忙進小會議室。
會客廳裏寂靜無聲。
李承年打開電腦，把企劃PPT拷貝到電腦裏後，登錄微信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小群聊天。
聊到三天後桃家為桃枝舉辦的宴會時，他嗤笑兩聲，打字的速度加快。
【早上她想買我家一破院子，我故意喊價三千萬，她竟然答應了】
【跟個小傻子一樣，李承年你趕緊賣她，三千萬不賺白不賺】
【對對對，你爸要聽說你把一破院子賣這麽高，絕對另眼相待】
李承年心動了，他怎麽沒想到這點。
掏出手機找人問桃枝的電話號碼時，會客廳的門被推開。
站在最前面的傅衍川淡淡掃了李承年一眼，在他對面坐下。
李承年驀地有些緊張，這還是他第一次跟人談合作。
助理老陳将策劃案的紙質版放在坐下的六個人面前，目光示意李承年可以開始了。
他長呼一口氣，一邊将黑屏的電腦打開，一邊掃了眼他手邊寫了談判注意事項的紙條。
會客廳裏的屏幕已經跟電腦連接，電腦亮起的剎那，黑屏上呈現出電腦屏幕畫面。
傅衍川靠在椅背上整理黑襯衣上的袖口，視線漫不經心掃向屏幕，手上動作驟然停下，如墨的眼眸裏深不見底。
李承年注意到屏幕上的聊天記錄，手忙腳亂關了微信，感受到桌前幾個人議論的目光，李承年大腦一片空白，将中午演練了很多遍的東西忘得一幹二淨，最後還是老陳出面講完了PPT上的內容。
最後自然沒落個好結果。
企劃案被薛浦、銷售部主管、經理批的一無是處。
李承年面上無光，站在一旁暗自觀察他的助理老陳也默默搖頭。
這位扛不起李氏龐大的企業。
傅衍川将文件交給薛浦，踏步離開會客廳。
他路過李承年身邊時腳步停下，聲音淡淡，帶着股久居高位的矜貴與果決：“惡意擡價的人，永遠不會在普未的合作名單裏出現。”
李承年懵了，反應過來後，慌忙給傅衍川發消息解釋、拼命挽救。
李家憑借電商起家，普未又是數碼科技的龍頭企業，如果斷了這條産業鏈，在這個電商競争激烈的時代裏，他們會流失多少客戶，他不敢想。
【我馬上給她道歉，院子會按照原價賣出去，絕不多賺她一毛錢】
消息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但話放了出去，為了一線生機，他也要咬牙完成諾言。
要到桃枝的聯系方式後給她發了條短信。
【院子三百萬賣你。】
**
李承年不懂桃枝為什麽會答應花三千萬買那破院子，回家後他想了半天。
難不成裏面有沒發現的寶貝？
意識到這點，他趕忙開車出門，着急得連平常時刻帶着的護身符、法器都忘在家裏。
晚上八點，暮色深深。
小巷裏黑燈瞎火看不見半點人影，一陣陰風吹來，吓得他原地哆嗦。
摸摸口袋才發現，法器因要吸收天地精華，放在了後花園。
他退了兩步，準備回家第二天再來看。
一陣陰風吹來，脖子忽然被死死捏住，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惡狠狠掐他，力道越來越強，掐的他無法呼吸，腦袋充血般漲紅，手腳掙紮着在空中撲騰。
烏雲褪去，如水月光傾瀉而下，給暗無天日的小巷帶來點點光明，也照亮了他面前一個眼睛充血、嘴角耳朵流着一行鮮血的煞鬼。
瀕臨死亡的恐懼讓李承年擠出一點聲音：“放..過我。”
煞鬼陰狠笑了笑。
“我找了半個月才找到你這種煞氣重的人，原以為你是天師沒辦法下手，沒想到連保命的東西都不帶就敢在晚上出來，不殺你殺誰？”
“跟我一起變成煞鬼，這是你的命運。”煞鬼聲音如同鬼魅。
陰風吹來，牆上露出兩道搖搖晃晃的長影，一影被人禁锢脖子無力掙紮，另外一個長發如八爪魚，莫名有些瘆人。
此刻的桃枝跟桃正清逛完夜市準備來這附近停車場取車。
她感受到周圍的濃郁煞氣，表情頃刻嚴肅，修長食指輕點額間，默念口訣傳音道：[何方煞鬼，若敢傷人，我必讓你魂飛魄散。]
她轉頭對桃正清道：“我有事處理，先走了。”
桃正清：“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去危險。”
桃枝咬牙，感受到遠處即将消失的人類生機，忽然擡眸真誠道：“爸，我真的有急事，你就讓我去吧！”
這是桃枝第一次喊爸，桃正清被這稱呼快樂得不知東南西北，桃枝趁機跑了。
一邊跑一邊在心裏叨咕：果然跟她師父一樣。
但凡有事相求時，恭敬喊一聲準沒錯。
**
與此同時煞鬼動作停滞，再沒有剛才的得意嚣張，慌張得左看右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問半死不死的李承年：“你剛才聽到傳音了嗎？”
李承年當然聽到了。
他揉捏脹痛的脖子，陰沉着臉道：“馬上會有大師來收你，你等死吧。”
才趕來的桃枝手握桃木劍站在巷口。
月光傾斜而下，在她精致小臉上撒上一道白光，亮的宛如天神降臨。
看清李承年的臉後，她愣了兩秒默默收起桃木劍，拿出下午買的小算盤搖了搖：
“想活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