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個女生到山上後一直纏着許容與。
葉穗有些悶悶不樂。
但她自覺自己最優秀的品質就是分手後不和前男友藕斷絲連, 暧。昧不清。所以哪怕心裏酸得不行,葉穗自我安慰是因為分手的太快了, 她對許容與還有些舊情難忘。
她捂着自己的心髒,告訴自己: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
而且她悄悄觀察,許容與對那個女生也是愛答不理, 高冷非常。難得,她認識到他這種高傲的性情有多投她現在的好。
到晚上衆學生們忙着支架子燒烤的時候, 那個對許容與有意思的女生,終于被許容與的冷臉打敗, 捂着受傷的心髒黯然離開, 不再試圖熱臉貼人冷屁股了。葉穗抱着肉串在幫男生們幹活,看到這一幕,高興地翹起了唇,哼起了歌。
因為心情太好,轉身的時候她蹦了兩下, 差點撞到身後楊浩懷裏抱着的雜物上。
楊浩斜眼看她:“去去去, 和你男朋友玩去!別在這裏添亂。”
葉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撓撓頭發,向女生那邊走去。男生們聚在一起研究着怎麽搭帳篷, 女生們也站在旁邊指點。不多會兒的功夫,他們在山上的帳篷就像模像樣地蓋了起來。負責的同學數人頭分配晚上的帳篷,兩人睡一個帳篷, 女生這邊正好多出來一個。女生們都猶豫着, 在山上一個人睡一個帳篷, 大家還是有點害怕的。
葉穗心情好,見沒人主動舉手,就自己湊上去:“我吧。我一個人睡,我睡相不好,還會打呼嚕,一個人睡正好。”
女生們松了口氣,投來感激的目光。
葉穗露齒而笑,臉小小的嫩嫩的,笑得像春水妩。媚似的,負責分配帳篷的男生無意間看了她一眼,臉就刷地紅透,趕緊低下頭去不多看了。正好一陣風來,葉穗抱緊自己的雙臂哆嗦了一下。
男生注意到了,問:“你沒帶衣服?”
到山頂了,随着日頭落山,溫度漸漸下降,其他女生都穿上了夾克開衫等外套,就葉穗還是上山時的清涼打扮。刷得雪白的帆布鞋踩在草地上,其上兩條瘦長的腿白嫩嫩的,賞心悅目的同時,讓人替她覺得冷。
葉穗唇都有點兒白。人卻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早上起遲了,沒帶衣服。”
男生和她相熟,當即二話不說,脫下外罩就扔給她。葉穗笑眯眯地接過,正要披上時,忽然感覺到一道冷寒的目光灼灼在後,盯着她。她回頭,猛一下撞上許容與的目光。她抱着男生衣服的手緊了下,在許容與的目光下,她莫名有點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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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根本不在乎這種事。
現在分手了也不應該在乎。
她還是無法無天自由自在的葉穗。
但是……許容與的目光只清清淡淡地望來一眼,葉穗自己還沒想通,就對男生脫口而出:“不用了,我不冷。”
她把衣服禮貌地還回去。
男生意外地看她一眼,沒說什麽了,繼續低頭去記錄分配事宜。
之後再一陣子,葉穗都忘了這件事了,她被叫去幹一個活,轉過一個帳篷時,和從裏面出來的許容與打個照面。他在五大三粗的男生中,幹淨而清透,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擡頭,看到了她,目光清如泉水,沉若深河。寥寥一眼,四野空寂。
只一眼,葉穗如被誘惑般,呆呆看着他。
他唇角嘲諷地向她的方向壓了壓。
醒過神,葉穗有點尴尬。不想承認自己剛才有被他色。誘,不太想面對他,腳下向左一拐,就要躲開他走。
沒想到左邊是個木樁。
把她絆了一下。
葉穗趕緊調整方向掉頭,然而身後是楊浩盯着她做事的殷殷目光。
腳再往右拐……剛從帳篷裏出來的許容與仍在看着她。
許容與欣賞了一番她的這頓折騰。
葉穗心裏惱火,暗罵自己怎麽回事,怎麽見到他,不是心虛,就是走不動路。她應該向許容與學習,多學學怼人的話。憑什麽她狀态這麽奇怪,許容與就總是清清淡淡的?
葉穗低下頭自我開解的功夫,見許容與一彎腰,人就進帳篷裏了。
她松口氣,讓開這條路要趕緊溜走,沒想到只是一秒,他人就重新鑽出來了。他長手長腳,弓着身子出來,随手将一個東西往她臉上扔來。
“啊!”
葉穗被砸了一臉。
她氣憤地把他丢到她臉上的衣服扒拉下來,見是一件女式的開衫,被許容與扔了過來。
他扔給她開衫……葉穗抱緊衣服,心驀地一疼。
想她和許容與都分手了,這衣服明顯也不是她穿過的,那顯然就是他原本買了打算送她,之後又沒機會送。結果他看她現在穿得這麽少,就把衣服給她了……她心裏一頓,想早上出門時,許容與忽然跟楊浩說他要回去拿個東西,該不會就是給她拿衣服去了?
這……
是個女生,都會感動得兩眼淚汪汪啊。
他對她的好,分手後都讓她目中潋滟波動……她紅着臉,又難過,又失落,又開心,又迷惘。她抱緊他給的衣服,低着頭難過地說:“你這是幹什麽啊?”
分手了就不要對她這麽好啊。
他對她這麽好,她會舍不得他的啊。她怎麽離開他啊。
許容與涼涼道:“給我媽買的,沒看顏色是中老年女款?”
葉穗:“……”
她說:“不是啊!年輕的女孩子才穿這樣的!”
許容與漫不經心:“哦,買錯了。送你了。”
葉穗聲音輕輕的,在他面前,她都沒有風情可以賣弄了,只是怯怯的,像個戀愛中的卑微小女生一般:“這怎麽好意思……我不能收的呀。”
許容與:“那你把衣服的錢打給我。2000塊錢。”
葉穗:“……!!!”
她震驚地擡眼:“兩千?!一個開衫兩千?!你搶錢麽?”
她漲紅了臉,硬邦邦地低下聲音自憐道:“許少爺財大氣粗,是我多話了。衣服送我就行了,就當分手費了。”
她一個窮學生,哪裏掏得起那個錢啊。
許容與閑閑瞥她一眼,唇輕輕彎了下。
他不跟她廢話了,手插在褲兜,目光不看她,就這麽走了。
葉穗低頭。
在衣服上輕輕嗅了下。
隐約有他身上的氣息。
她便抱緊衣服,悄悄擡眼看一眼許容與挺拔的背影,怔怔出一會兒神,她心想——
誰以後做了許容與的女朋友。
那該多幸福啊。
那得多幸福啊。
連分手後都對前女友這麽好。
而葉穗心裏已經酸得……想哭了。
晚上學生們圍在一起,舉辦篝火晚會。基本除了許容與,每個人都樂在其中。許容與安靜地坐在圈中,看到葉穗套上他給的那件開衫,重新恢複了生氣。她開朗十分,在男生們的簇擁下大大方方地走到最中間,直接開嗓子唱歌。
還招手讓楊浩來發表辭退會長前的感言。
帶頭鼓掌。
楊浩被弄得沒辦法,好氣又好笑地站起來。結果不光發表了感想,還被人推着和葉穗一起唱了歌。
葉穗如交際花一般,發着光。
許容與靜靜地看着他那個發光的前女友——
熱情,肆意,活潑。
看似大大咧咧,很多事情都不會多想,但她心地又很善良,不好意思讓別人為難。有人求到她跟前,她就會幫忙。可惜她真正的好朋友沒幾個,大部分時候就只能自己玩。
但她真适合這種聚集目光的舞臺啊。
許容與想,比起當個建築師,學建築,葉穗更适合,可能是那些吸引人目光的職業。比如歌手,比如娛樂圈人士,再比如她曾經異想天開的想做的什麽直播播主。
他真不知道葉穗以後會做什麽。
他想對她做出安排……可惜,他太年輕了。她又太不願意聽他擺布。
兩人之間相差整整三歲……許容與低頭,心想若他是比她大三歲就好了。那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無助……他年輕的,不足以承擔她的人生。
篝火晚會完美結束,衆人一直玩到晚上十一點,才解散了去睡覺。別的帳篷裏大家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夜話,但是女生們沒有人喊葉穗過去跟她們一起睡覺,葉穗聳肩,對此無所謂。她太習慣自己不讨女孩子們的喜歡了,雖然她自覺自己什麽也沒做。葉穗默默地抱着東西,回自己的帳篷中,把自己裹到睡袋裏強行入睡。
別的帳篷裏大概興奮得聊天到十二點才睡了。
葉穗卻是中途驚醒,從睡袋裏鑽出來,打開手電筒,她看到現在才淩晨一點。但她躲在一個人的帳篷裏,怎麽也睡不着了。一個人睡在這裏,有點兒寂寞,靜谧中,山間偶傳來幾聲不知道什麽動物的叫聲……還蠻吓人的。
葉穗坐了起來,她百無聊賴,拿出自己的手機。
手指從屏幕上的人名一個個劃過,猶豫下,她給自覺最安全的楊浩發消息:“你睡了麽?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沒有人回複她。
葉穗靜了一下,手指點在“親愛的容與”這個名字上,她在輸入框中打字,卻又删除,心想都分手了,她這樣藕斷絲連的,算什麽啊?聯系誰都不能聯系他啊。
她又聽到了山裏頭的一個聲音。
葉穗哆嗦了一下。
實在睡不着。
越想越害怕。
她咬緊牙關,穿上衣服爬起來,舉着手電筒哆哆嗦嗦地鑽出了帳篷,想看一看還有哪個帳篷裏有燈。也不管別人會不會覺得尴尬,她厚着臉皮去湊合一下吧……她鑽出帳篷,看到四面黑漆漆的,天地寂寥,空蕩蕩的帳篷包圍着她,好像只有她一個人醒着。
又一聲呼聲響起。
葉穗打個哆嗦,她哭喪着臉,還是試探地給許容與發了條消息:“你睡了麽?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她試探地,給所有人群發了消息。
她沒有指望誰。
然而許容與回了她:“?”
雖然只有一個問號,但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這時也不管和前男友說話會不會尴尬了,葉穗怕他又不理她了,趕緊問:“你怎麽還沒睡?你也睡不着麽?”
許容與:“……”
葉穗茫然時,許容與給她發了條定位共享,言簡意赅道:“我在畫圖。”
葉穗:深更半夜……他畫什麽圖?而且還給她發定位共享……這意思是說他人不在帳篷裏?
說實話,他就是發來了定位共享,葉穗都不敢過去。她糾結了一會兒,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還是抓着手機,硬着皮頭找過去了……有人陪着,總是好啊。
葉穗在山巅盡頭的涼亭裏找到了盤腿而坐的許容與。一只手電筒的光放在凳子上,他拿着筆,在畫架上作畫。聽到腳步聲,許容與回頭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自己筆下了。
只這一眼,他已經看到她散着發,白着臉,發着抖的樣子。
許容與心裏頓了頓。
葉穗站在他身後,擰眉,看到他畫圖的框架……她喃喃自語:“你在畫山下的建築群?這個?能看清麽?我看着下面霧茫茫的,什麽也看不到啊。”
許容與淡聲:“白天爬山時看的,那時候沒時間畫,現在想起來了,把記下來的畫下。”
葉穗不知道說什麽,只幹幹道:“……你真有建築學學生的架勢啊。走到哪裏都先看建築。”
許容與問:“你過來幹什麽?有什麽事?”
葉穗:“哦,也沒什麽事,睡不着,出來轉轉呗。”
有許容與在,她再次聽到山裏頭傳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狼的叫聲,就沒那麽害怕了。她長腿一跨,進了涼亭,坐到了他邊上。沒敢親昵地湊過去,她只是側過臉,目光專注地看他。
筆尖在紙上輕輕刷過。
手電筒的光游水一樣映在他側臉上。
他一直低着頭作圖,沒再和她說話。葉穗看着他半天,茫然地問:“建築學到底是有什麽魅力,讓你這麽着迷?你一直這麽畫畫畫的,聽說建築師就是這樣的,你是為以後工作做準備麽?”
她心想以前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他都沒對她這麽認真過吧。永遠在忙他的學業……
許容與停頓了一下,擡頭:“建築是一個城市的筋骨,是最充滿創造力的理工科。不僅要求專業,還要求審美。在我們之前,多少建築大師設計出了巅峰之作,窮極一生我們都不能完全探索清楚。建築師也不是你口中的只會畫畫,他是統籌,是整座建築背後的心髒。葉穗,你記住,建築師不是描圖工具。建築師是比描圖工具遠偉大的職業。”
“你深入了解了,才會愛它。”
葉穗怔然。
此一刻,她看着許容與,從他身上看到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當他手輕輕擡起,指着山下的建築,指着自己畫板上的建築圖給她看的時候,她想到工作的男人自信滿滿,最充滿魅力。
她心重重跳起。
這個男人多麽出色!十八歲就已經修完了大一大二的學分,成績滿績,有一篇SCI第一作者論文,還即将去牛津大學留學……誰在年輕時遇到這樣出色的男人,不為他心動呢?
情難自禁的,被他的話所牽引,想要看到他所認識的這個建築學的世界,是不是遠比她看到的有意思的多……
許容與側過臉來,看向她。
葉穗故作不在意地移開目光,掩飾自己的心跳。
兩人之間氣氛微妙地僵着。
她又坐了半小時,許容與才收了畫板站起。她跟在他身後,向那一片帳篷走去。走到了她的帳篷邊,許容與停下腳步看她。葉穗咬了咬唇,幹笑:“那……晚安。我睡了。”
許容與目色很淡:“嗯。”
葉穗掩飾着心裏的害怕,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留下陪她,她鑽進了自己的帳篷裏。在帳篷裏坐一會兒,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她試探叫一聲:“容與?”
沒人理她。
她想他應該走了吧。
她呆坐了一會兒,卻一點都不困。尤其是黑暗中,遙遠的地方再傳來一聲類似狼叫的聲音,葉穗的臉又白了。她哆哆嗦嗦地,拉開自己的帳篷,想往外鑽。結果月光清寒地照在帳篷外的空地上,她呆呆仰頭,看到男生清瘦的身形。
影子落在她身上。
罩着她。
她仰頭,沒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許容與就這麽站着,他根本沒走。
她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
葉穗目光忽然熱起。一聲不吭,但他俯身,揪住她的衣領将她向後一推,男生鑽進了她的帳篷中。剎那時間,葉穗意識到許容與什麽都知道。只是她不說,他也懶得問。可他什麽都知道……幽黑中,他鑽進了她的帳篷,側身将拉鏈拉上。
曲着腿,手拖着她的後頸。
不想葉穗忽然瘋了般,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許容與一愣,僵住了。
因為她突然撲了過來,撲到他懷裏,仰起臉,亂七八糟中,她仰頭,冰涼的唇貼上他嘴角。
她熱情又惶恐地親吻他。
她眼裏盛着月光,四肢如藤蔓般纏上他。想她丢掉了自己最優秀的品質——分手後,她還在和前男友藕斷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