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葉穗非常爽快， 既然許容與說不要見面了，她又能說什麽呢？總不能死皮賴臉非要跟着他吧。
反正她也是要好好學習準備期末考試的。
許容與舒了口氣，臨走前， 問她：“我們還是朋友吧？”
葉穗對他神秘一笑，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就這樣，許容與開始了自己和葉穗不要見面的實驗。他認為自己總是想着葉穗那點芝麻大的事， 因此影響了成績，非常不劃算。他樂觀地認為，只要不見葉穗， 他就能專注學習了。這學期把該學的補上， 下學期要準備大賽、學術論文， 他課業這麽重，沒有時間浪費在葉穗身上。
只要葉穗不在，他就能恢複之前心無旁骛的狀态。
許容與信心滿滿地開始奔走于設計室和自習室之間， 但是兩天後，他發現效果并不好。哪怕他不和葉穗見面，腦子裏也想到她。總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之前的時，想她的眉目慵懶， 想聖誕節那晚兩人在走廊她突然抱住他的感覺。想到這些心裏就開始亂， 就不能集中注意力。
他目光無意地向旁邊看，旁邊座位或空空或坐了人， 但都不是葉穗。
許容與發怔抹臉， 覺得自己簡直沒救了。
一天下來， 他的課業效率竟然還不如以前走神的時候。
晚上， 許容與心情不好地回到宿舍。他在宿舍忙一會兒，舍友們也紛紛回來了，宿舍氣氛變得活潑了起來。聊玩笑的時候，一個舍友刷着手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腳還踩在洗腳盆裏，他人已經特別激動地站了起來：“你們知道麽，今天我在系館上自習的時候，見到葉學姐了，還和葉學姐一個教室。好久不見葉學姐，我和學姐打招呼，她還沖我笑了。”
許容與手中拿着一只針管筆，聞言出神。
這位舍友扭臉，責怪地看許容與：“容與，你怎麽這麽廢？半學期都過去了，你還沒和葉學姐好上啊？你要是能勾搭上學姐，咱們宿舍不就天天能看到葉學姐了麽？現在肥水都流外人田了。”
如果是以前，許容與一定會說“我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現在，許容與怔了一下，他問：“……你們都覺得我應該和她在一起？”
大家吃驚了：“當然啊，你們看起來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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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有壓力啊，現在姐弟戀也蠻流行的。女大三，抱金磚嘛。”
“誰大學時不想談戀愛啊？還是那麽漂亮的學姐追你。怎麽就你往外推呢？”
那位和葉穗待一個自習室的舍友聲情并茂地描述：“今天看葉學姐坐教室，她好無助啊。一本書翻開，我從早上看到下午，她就沒翻頁幾次。我看着都着急。”
另一個舍友好奇般問：“你沒和葉學姐說話？”
之前舍友洋洋得意：“當然說了！我還知道學姐每天都占那個自習室，早早去上自習呢。”
都是男生嘛，他們興致勃勃地讨論起葉穗，從葉穗這個話題延伸到建院其他女生，然後卡頓了一下，因為沒有多少女生。于是他們自然地轉移話題，熱烈讨論起整個學校的美女，最後都讨論起隔壁師大的美女了。他們神神秘秘的——
“師大今年有個大一美女，剛入學時被拍到新聞裏，都火了一把，你們知道吧？她叫明瑜水，長相特別甜美，聽說家裏有錢有勢，這是真白富美啊。她剛入學，隔壁男生們都瘋了追她。她是北京的……容與，你不也是北京的麽？這是你老鄉啊，你認識麽？”
許容與：“……”
不光認識，還相親過。
但他沒吭氣，舍友們以為他不知道，也不在意。畢竟北京那麽大，怎麽可能誰都認識。他們讨論起隔壁師大的美女們，許容與一直在走神，心裏亂七八糟地猜着葉穗在做什麽。
葉穗在宿舍裏發消息。
她對自己的功課還是有點心虛，尤其是聽說這次的期末考會很難。她專心看了一天書，心裏還是沒底。晚上坐在床鋪上，她就給自己班上的同學發消息，請求援助，請求幫自己補課。
美女有難，男生們自然義不容辭，紛紛答應，主動要求給她補課的男生，從周一排到了周五。
葉穗這才滿意睡覺。
第二天早上，六點起床，許容與就在遲疑，他是去設計室繼續做模型，還是去自習室看學術論文。他沒有專門為期末考試複習功課，他的學習一直是比同期超前的。兩個地點在許容與腦海中徘徊，等他出了宿舍，在食堂吃了早飯，騎着自行車，卻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去建築系館大樓的路。
站在大樓下，許容與久久凝視，然後嘆口氣——他就随便看一眼。
他給舍友發條微信，問起那個偶遇葉穗的舍友，他昨天是在哪個自習室學習了。舍友半天沒回消息，估計還沒睡醒，許容與想了下，折返回食堂，買了點面包牛奶。他再次回到系館的時候，舍友的消息才姍姍來遲。上了樓，許容與推開自習室的門，整個教室寥寥幾人，低頭苦讀。
沒有葉穗。
許容與：“……”
都七點十五分了，她還不來上自習？
許容與無語地坐下。
牛奶和面包漸漸涼了，某人還沒到。期間教室陸陸續續地進來學生，許容與時而看一眼，但一直到了八點鐘，教室差不多坐滿了學生，其中仍然沒有葉穗。
許容與：“……”
一直到中午，都沒有看到人。許容與怕她今天不來自習室而是去設計室了，就故作不經意地給她發條消息：“你今天上不上自習？”
葉穗很快回消息：“上！”
許容與：“你在哪個教室？”
葉穗那邊猶豫了半天，問他：“……我自己上自習你也要查崗麽？”
許容與只好道：“我想找你借一本大三的書，所以才問你在哪個教室。”
葉穗松了口氣：“那你下午來找我吧。”
她報了個教室名字，許容與面無表情，因為這個教室正是他現在待的這個。并且他從中洞察了真相。許容與問：“上午睡懶覺不上自習？睡了一早上？打算直接吃午飯？”
他太可怕了，一疊問題跟質問似的，問得葉穗非常心虛，直接沒回消息了。
而許容與又能拿葉穗怎麽辦呢？
中午，許容與去了圖書館一趟，他在書籍前徘徊許久，半天後，還是抽了兩本大三建築系才用到的書看。他有點認命，想自己看看書，補充補充知識，如果葉穗有需要，他可以幫葉穗看看。
其實他和葉穗一起上自習，也許……也沒有他想得那麽糟吧？
她待在他眼皮下，他天天能看到，說不定他學習效率反而會高呢？
于是一中午時間，許容與都在看書，下午早早去了自習室，他還在看書。他看得津津有味，覺得這書蠻有意思的。下午大概三點的時候，教室從外進來了兩個人。許容與先看到葉穗進來，他眼睛輕微一亮，慢慢站起來，正要跟她打聲招呼，把自己旁邊的座位讓給她，他就看到跟在葉穗身後，又進來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看起來還和葉穗很熟，葉穗回頭，還笑着和那個男生說話。
許容與臉皮猛僵。
因為他站了起來，葉穗和那個男生很容易看到了他。葉穗和那個男生小聲說句話，那兩人就一起走了過來，看在許容與眼裏分外刺眼。葉穗到了許容與面前，給兩人介紹：“這是我們班的學委，張碩；張碩，這是許容與，咱們大一的小師弟，我朋友。”
張碩端詳許容與一下，男生眉目清秀端正，氣質純然。張碩點了點頭，友好地跟小師弟打聲招呼。他看到了許容與桌上的書目，眼鏡後的光閃了一下，張碩笑道：“小學弟這麽早就開始看我們大三的書了？加個微信吧，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葉穗又在旁邊小聲問許容與：“你要找我借哪幾本書來着？你也沒說清楚。我現在複習呢，不能什麽書都借你，咱們參考下呗。”
許容與的目的又怎麽是借書？
他随意說了幾本書的名字，葉穗和他商量借他的時間，他也一口應了。從頭到尾态度冷冰冰，看上去沒什麽人氣。張碩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還以為這個小師弟和葉穗的關系多差。葉穗和張碩一起走到空着的桌前，張碩還問葉穗：“你這小師弟，看着對你的态度沒多好啊。确定是要照顧的朋友，不是敵人？”
葉穗不在意：“沒事，他說話就那個調調，習慣了就好。”
她顯然根本沒發現許容與有多不愉快。
許容與上了一天憋屈的課，一下午看葉穗和張碩頭挨頭湊在一起，張碩給葉穗講課。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許容與臉沉了一天。他不死心，第二天繼續去，發現給葉穗補課的男生又換了一個。
第三天，又換了一個；
偏偏這種時候，葉穗還發消息逗他：“你不是說考試前不見面了麽？怎麽我還天天能看到你呢？”
這種挑。逗，在葉穗看來是情趣，無傷大雅，但許容與天天看她被不同男生補課，這種消息簡直是刺激他。
第N天，最後一根稻草壓倒，許容與已經完全不想去找罪受了。
他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實現了自己和葉穗的約定——考試前還是不要見面了。
之後果然到考試前，兩人再沒見過面。并且可能是被葉穗氣過的原因，許容與之後學習時沒怎麽想葉穗，他狀态非常穩定地參加了考試。東大有優良的放假少的傳統，并且向來暑假長寒假短，這一年的寒假，在過年前八天才放，還不包括學生實習要預留的時間。
到考試周期，其他高校早就放了假，東大學生心酸無比，不少人抱怨。但更痛苦的是大一新生。東大管理嚴格，大一學生不允許帶筆記本電腦來學校，宿舍也不準聯網。學生們想上網，各自想辦法。平時這樣大家抱怨一下就會過去了，大一學生麻煩的是，沒有電腦，他們還要選課。
而校電腦室的電腦，哪能滿足得了這麽多的大一新生？
再說，東大的選課系統，是出了名的難登錄。傳說中的“寶島都回歸了，東大選課系統還沒登錄進去”。
早早入學前就有高年級學長提醒選課時的艱難，大一學生們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所以到了期末選課時，許容與他們宿舍的同學們一琢磨，幹脆道：“選課系統明天早上八點開啓，為了能夠第一時間登上，咱們去校外的網咖通宵吧！”
大家興奮：“晚上通宵打游戲！”
許容與可有可無，他不打算通宵打游戲，但為了第一時間成功登入選課系統，去網咖通宵确實是不錯的方法。幾個舍友再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多叫幾個同學，約定一起晚上去通宵。
許容與選擇了群發消息後，就把手機放下了。一會兒，消息陸陸續續地回過來，同學們大部分都選擇了一起去。到最後，他們班百分之九十的學生選定了一家網咖，班長急急忙忙地幫大家去聯系了。許容與剛放下消息，又一條消息回了過來，這一下，卻讓他目光一凝。
葉穗回他：“好啊，我正好有充分的選課經驗，可以幫你一把。”
許容與連忙将消息向上拉，發現原來是他群發消息時，不小心把葉穗給加進去了。但葉穗一個大三學生，宿舍聯網，又有電腦，她根本不需要熬夜去網咖選課。
收到許容與消息的時候，葉穗也詫異了一把。
其實大一學生沒選過課，會非常緊張。但像她們這樣，對選課早就沒那麽緊張和期待。明天上午開始選課，葉穗都打算等人稍微不那麽擠了，再登錄系統進去。她根本沒把選課當回事。
但是許容與發消息過來……葉穗抿嘴一笑，想許容與一定是變相地想和她見面。
許容與再次發來消息：“我發錯人了，你不用去。”
葉穗認為這個人口是心非。
她躺在床上玩手機，眯起眼睛，想自己也很長時間沒看到許容與了。之前在自習室還能看到他，後來他就不出現了，也不懂為什麽。葉穗拍拍臉，清醒了一點。她不和許容與杠，而是發消息問許容與的舍友，他們打算幾點集合。
許容與的可愛舍友們，就是出賣許容與最快的人啊。
所以當晚八點，學生們在建院東樓前集合，中間多了一個大三學姐葉穗，大一學生們都驚喜無比。看到葉穗，許容與懵了一下，沒想到他都說不用了，她居然還是來了。葉學姐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男生們高興無比，紛紛出來照顧學姐。
然後趁着學姐不知道，他們偷偷摸摸地給許容與豎大拇指：兄弟，幹得漂亮！把這麽漂亮的學姐拐來了。
葉穗一邊和同學們打招呼，一邊背着許容與發消息：“我來了，你高興麽？”
許容與回：“不高興。”
葉穗回頭，瞪向許容與。
中間有人頭晃過，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沒看到，許容與唇角輕微地上揚一下，目中也溫情無比。他站在人群裏，鶴立雞群般顯眼好看，而目光，卻專注地、不受控地，追逐向她。
貪婪地，忘乎所以地，理智不能約束地。
學生們進了同一家網咖，選座位時，葉穗非常自然地坐到許容與旁邊。她偏頭看他，眼尾上挑：“不介意吧？”
許容與：“我介意不介意有什麽關系，反正你從來不聽我的。”
葉穗嗔他一眼，低頭開電腦。
許容與問：“考試考得怎麽樣？”
葉穗擡頭，誠懇道：“爸爸，我全及格了，沒有一門挂科，謝謝爸爸對我的關注和栽培。就是希望爸爸不要總盯着我一個人的成績看。我不值得爸爸你浪費精力。”
她張口就是“爸爸”。
許容與低着頭，冷冷道：“別亂認親戚。”
但是葉穗蹲在地上，眼尖地看到他耳根紅透了。她捂嘴，手搭在他膝上，眼睛彎彎，一陣輕笑。她明白這個原因，許容與總是口是心非，他口上不怎麽樣，心卻是很開心的。讓她看到他這副樣子，也跟着快樂起來——他的好心情是因為她啊。
葉穗其實不怎麽來網咖，她對上網和打游戲都沒興趣，她喜歡的是化妝買衣服。但是難得通宵一場，葉穗也樂于陪男生玩玩他們會玩的游戲。電腦屏幕界面全是熱門游戲，葉穗挑得頭暈眼花，問旁邊許容與：“你們選哪個進去啊？”
許容與非常熟練地打開網址，口上漫不經心：“什麽？”
葉穗頭湊過來，想直接看他點哪個游戲。誰知道她湊過來，看到他打開的網址界面，滿滿的學術論文，密密麻麻，看得葉穗頭一下子大了。葉穗眸子微瞠，許容與解釋：“下學期開始和老師商量好會加入一項研究，還會參加一項設計圖大賽，到時都需要論文輔助，我需要好好研究下。”
葉穗：“……”
她自來知道許容與和她不一樣，她只要個學位證就可以了，許容與未來是不可限量的。
但是她仍然茫然：“……你來網咖通宵，看論文麽？”
葉穗默默盯着他一直看論文，她盯着他半小時，他側臉線條流暢，相貌清隽，人卻一動不動。葉穗心有怨氣，幽幽道：“你光顧着看論文麽？不陪陪我麽？不是說是我的好朋友麽，你就這麽忽略我？”
許容與醒過神：“嗯，你也和我一起看吧。你大五也要寫論文了，沒多長時間了。”
葉穗愣一下，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不用了，我才大三，離大五還有兩年，我不需要現在開始……”
許容與握着鼠标的手一頓，他慢聲：“這樣啊。那确實太早，算了。”
葉穗連忙點頭，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說實話，她真怕許容與變。态得，非要逼她現在就要開始準備畢業論文。他自己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她太害怕他用同樣的要求對付自己了。幸好，許容與沒有那麽可怕。
誰知道許容與沉思一下，說：“我看了課程安排，東大規定，建院學生在校期間，必須要參加一個項目大賽。這個時間應該就是大三。你上學期我看你沒有參加任何一項大賽的意思，想來你把參賽時間安排到了大三下學期。你課題選好了麽？參加的項目有計劃麽？你說說你的計劃，我聽聽。”
葉穗掙紮：“……我沒什麽計劃啊。”
她一時間如面對教自己學業的老師，一陣緊張，背脊忍不住挺直坐端正。但仔細想想，許容與其實比老師更可怕。老師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她啊。葉穗吞口唾液，在許容與面前，她也為自己的沒追求而羞愧一下：“我就想随便參加一個大賽，能入圍，達到學校要求就行了。”
許容與：“不行。”
葉穗：“……”
許容與：“既然參加了，就要盡全力，要努力。如果拿不到第一，那參加比賽有什麽意義？浪費自己的時間，只為了完成學院的要求？葉穗，人生不能随便浪費，要參賽，目标就要定到第一。但是我也理解你，你基礎不牢，可能會很難。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制定計劃，和你一起讨論。”
他手按在肩膀僵硬的女生肩上，态度溫和而堅定地鼓勵她：“之前是忽視了這個問題，對不起。但是從明天開始，我們制定一份詳細的計劃書，一定會幫你取得好成績的。”
他心裏想，這樣，她也沒時間去勾三搭四了。他也很奇怪，建築學課業這麽重，她每天哪來的時間到處招惹桃花。
葉穗想哭。
她明白了，許容與是個TOP癌。不管是之前的月考，還是現在對她大賽的要求，拿不到第一，他就不開心。他真心把她當朋友，不光他自己用功，還非要把她拉扯起來。
救命。
她之前是怎麽想的，怎麽會想和這種人談戀愛？以後如果和他談戀愛，她的戀愛日常，該不會是整天和他一起待在設計室裏做模型、畫圖、寫方案吧？
葉小姐滿面菜色。
許容與還鼓勵她：“加油。”
之後為顯示對她這個朋友的重視，他關閉了論文界面，拉開文檔，拉着葉穗一起，給她制定從明天開始的學習計劃。
葉穗同學以頭搶地，恨自己自作自受——為什麽要怪人家專心看論文不和自己打游戲呢？人家專心看論文看得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