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更
時間回溯三小時前。
許容與确實很久沒見葉穗了。
他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打過兩撥電話後她不理會， 他就沒有多費心了。因為他手裏還有一個助理工作到了緊要關頭，整天幾乎和學長一起住在建築造型實驗室中， 不可能為葉穗浪費太多時間。
這周末早上， 許容與和學長一起完成第N版模型， 學長拿着模型去找老師尋求意見，心情很好地給許容與放了假。許容與回到宿舍好好洗了個澡， 睡了一覺， 起來後他鋪開二號畫板拿起筆，随手開始勾劃。
幫學長完成建築模型的經歷讓他對這門學科産生了更深入的了解，腦子裏若有若無地産生一些靈感，便想要畫下來。
幾個舍友懶洋洋地爬下床起床時， 才發現幾乎天天消失的許容與居然回來了。可惜這位神人，回到宿舍也是學習。少年清瘦的身影如揉在陽光下， 背脊一條線流暢低伏，側臉沉靜， 神色專注。
他是個天生的學者一樣的人物， 永不懈怠，永不停留，清醒而從容。滿室寧靜，只有鉛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舍友之一探頭探腦看一陣， 在許容與肩上一拍， 心情複雜道：“容與， 人家考研的， 都沒有你這每天畫的圖多吧？雖然我們是要鍛煉繪圖能力，但是大二就有計算機繪圖了，沒必要現在練成這樣吧？”
許容與随口寬慰他：“別緊張，我自己随便畫畫，沒要求你們跟着我一起。”
舍友哀嚎：“不是，每天看你這樣，我們也不好懈怠啊！哪能天天看你學習，我們在打游戲呢？大家都是一個學校一個專業的，你知道你一個人就激勵得咱們寝室學習時間是其他宿舍的平均兩倍麽？天天畫圖畫得老子手都要廢了！高考前我也沒想過建築作業這麽多啊！”
另一舍友剛睡醒，迷迷糊糊中，一聽“作圖”，頓時有點小緊張：“怎麽了怎麽了？老師又布置新作業了？咱們作業不是已經寫完了麽？”
許容與淡聲：“建築作業哪有做完的時候，交給老師前，圖都是需要不停修改的。”
舍友跟着默然垂淚：“不光要改圖，交圖時還要打印1號彩圖……我還沒掙錢，為了學習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了。”
舍友們抱團戚戚然。
東大建築是全國建築最好的學校之一，這門東大的王牌專業，課比其他學院多，作業比其他學院多。學生們每天都在水深火熱中，根本沒多少休息時間。就連葉穗那樣的學渣，看着每天閑晃，實際都天天要抓緊時間趕作業。
更何況許容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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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天學習，沒有放松的時間，許容與受得了，舍友們受不了啊！
兩位舍友起床洗漱後，回來看到許容與還在作圖，他們兩個給最後一位出門上自習的舍友打了電話後，一通商量，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到了畫板後方。兩個舍友手搭在許容與肩上，慫恿他：“許大師，咱別學了，歇歇可以不？一起去KTV放松一下吧。你看這大學都兩個月了，咱們宿舍還從來沒聚過呢！”
許容與：“不用了吧……”
舍友們：“用的用的，走走走！”
兩人拽着許容與出寝室，在學校的建築圖書分館前和最後一位舍友彙合。四人勾肩搭背，大搖大擺地晃出了學校。他們所在的地域是東大的老校區，校區周圍娛樂非常豐富，幾人沒多花功夫，就找到了一家在學生中口碑非常不錯的KTV。包了個中包，這裏徹底成為了幾個大男生宣洩壓力的地方。
“把我的愛帶給你……”
“許容與，來來來，跟哥合唱一首！”
“哥唱的怎麽樣？不瞞諸位，當年我可是我們高中的‘情歌小王子’，不知有多少迷妹。哥少年不經事，聽信了大人的話好好讀書不早戀，以為上大學了天上就能掉下個仙女妹妹了。上了大學我才知道，妹的，東大一個偏理工的學校，我哪來的信心覺得它會有很多仙女妹妹！就說我們班，一個女生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抱着麥克風的舍友說到激動處，滿臉熱淚。
許容與受不了了：“我去洗手間一趟。”
還在場上嗨的舍友幽幽看他一眼：“容與就不一樣了，容與剛入校就有葉學姐，當然體會不到我們的心酸。”
許容與沒理這幾個舍友的幽怨，一言不發，推門出去了。他是個不太能共情的人，很難體會到舍友們想談戀愛的心情。在他心裏，讀書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沒用。
許容與洗完手，腳下的地板震動，鬼哭狼嚎的歌聲八面環繞，周末時間，在KTV最熱鬧的時候。許容與搖搖頭，正要走時，正好學長給他發消息說起模型參賽的事。許容與立在走廊給學長回了一會兒消息，手扶在洗手間門柄上時，聽到洗手間門外男女的對話——
男生：“葉學姐好像挺難打動的。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她還在玩游戲。”
女生：“葉穗嘛，就是難讨好啊。其實我覺得你就很優秀的。說實話哦，你別跟別人說，我不懂她整天在挑剔什麽。交過那麽多任男朋友，對這個不滿意，對那個不喜歡，玩一玩就把人扔了。這不是逗人玩麽？就你們男生還前撲後擁，追着她。我要是男的，看她有過那麽多前任，我肯定不追她。”
男生尴尬的：“葉學姐很漂亮啊。”
女生立刻更激動了：“你們男生就是這麽膚淺，漂亮有什麽用？找女朋友不是為了結婚麽，結婚後不是要好好過日子麽？葉穗這種女的，是能娶回家放心過日子的麽？不怕她轉頭就給你戴綠帽子啊。”
男生：“哎，別這麽說葉學姐了。”
女生冷靜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的情緒太過，放軟了語調：“我是為瑤瑤和她男友抱不平啊。瑤瑤平時對葉穗多好啊，葉穗還和瑤瑤的男朋友眉來眼去。你沒看剛才瑤瑤都想哭了麽？其實我也是為葉穗擔心嘛。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她有個男朋友可能會好點。她卻對你們都看不上，你們幾個都這麽優秀了，她還看不上，是要找什麽樣的啊？”
男生：“我也沒那麽好……”
女生：“你別謙虛了！葉穗能找到一個優秀的男生就不錯了，今天在場的，哪個不比她以前那些只有臉的前男友出色啊？我們擔心她，希望她心能夠定下來。錯過了你這樣的，她再找不到更好的了……”
男生不好意思：“真的麽？那學姐你說說葉學姐的愛好讓我參考參考……”
“砰——”兩人互動良好時，男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一個高瘦的、眉目隽永的男生走出去。洗手間外走廊邊聊天的男女吓了一跳，男的只是看了一眼，沒多想；李曉茹卻盯着對方被暖光打照的清隽眉眼，心裏驚豔一瞬，覺得好像有些眼熟……她這樣想的時候，許容與已經與她擦肩，側頭看了他們一眼。
和女生說話的男生個子只有一米七出頭，恐怕葉穗穿上高跟鞋，都要比他高。而且相貌普通，臉上坑坑窪窪全是痘坑。這樣的男生，在李曉茹眼裏是“優秀”，葉穗被認為“不知好歹”。
李曉茹被這樣的男生看一眼，心裏猛地一動。
許容與客氣道：“學姐，有句話想和你說。”
李曉茹：“……？！”
她有些手足無措，第一次被形象這麽出衆的男生搭讪，臉倏地紅了。作為一個工科女生，舍友又是葉穗這種級別的，李曉茹基本沒機會得到這種男生的青睐。頭暈乎乎的，李曉茹心髒狂跳，一時間竟沒有想起自己為什麽會覺得這個男生眼熟。聽對方叫自己“學姐”，她刻意地低頭小聲：“你要說什麽？”
許容與：“下次說人壞話的時候，希望學姐注意一下音量。又不是在做什麽好事，擺出理直氣壯的樣子，就沒必要了吧？”
李曉茹臉煞白，顫抖道：“你在說什麽？你什麽意思？我和同學說話，關你什麽事？”
旁邊男生看架勢不好，便攔道：“算了算了……”
李曉茹：“算什麽算？你沒聽他怎麽說話的？一個男生你這麽和女生說話，有沒有禮貌……”
許容與慢聲：“應該挺有禮貌的吧？我又沒有打女生。比起你在背後诋毀自己的舍友，我建議你聲音小一點，多禮貌啊。”
李曉茹：“你知道什麽！我哪有說舍友壞話？我只是實話實說，這關你什麽事？”
許容與莞爾。
他只穿着一件寬松的圓領白襯衫，手散散地插在休閑褲口袋裏。他漫不經心地望李曉茹一眼，眼中流光悠悠轉動，驚魂動魄。他長相這麽出衆，李曉茹惱羞成怒時，心跳都不自主地加快。而就是這樣的男生，居然當着她的面說：“原來你在誇你舍友啊？那我誤會了。”
李曉茹臉色稍緩。
卻見許容與俯眼，輕聲：“雖然這麽說很自大，但我是我們市的理科狀元，九年義務教育我只讀了六年，高中時得過不少國家級大賽獎。當然本來可以保送，但我還是想考一下。現在因為今年才大一，我還沒有太多論文獎項刷成績。提以前的事怪沒意思的，但以我的水平，不知道在學姐你眼裏，我算不算草包？追女生有優勢不？”
被他垂目凝視，他目光深情專注，女生哪能抵抗得了？
今天她們宿舍聚餐請來的男生，沒有一個比得上他，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如果這樣的男生追她……
李曉茹有些懵，又有些下不來面子，還有些得意。她捋一下耳畔短發，驕傲道：“你？勉勉強強算優秀吧。但是我可沒有那麽好追。”
許容與唇再翹一下。
他溫和道：“不追你，我哪會追一個背後說舍友壞話還理直氣壯跳得比誰都高的八卦女生呢。這位學姐不如給我一下你那位舍友的電話？我倒想追追她啊。”
李曉茹：“你——”
旁邊男生緊張的：“算了算了，學姐我們快走吧……”
李曉茹頓時對這個男生非常鄙視，一個明顯看上去比他們小的學弟嘴這麽毒，欺負到面前了，他還想着和氣生財。李曉茹臉青青白白，第一次被一個自己驚豔的男生劈頭蓋臉說這麽一頓，羞憤難忍，眼圈都氣紅了。
如果葉穗在，會很同情地告訴自己這位舍友：不要和許容與比嘴毒。這人說話的調調就沒好過。
但是李曉茹氣火上頭，她既沒有認出許容與，又氣憤自己被男生當面羞辱。她氣怒無比，噼裏啪啦地把葉穗手機號報了出去，冷笑：“對，我在你眼中這麽差勁，你以為你就能約到葉穗麽？葉穗就是不好說話，她也不可能和一個剛見面的人約會，我沒說錯啊！你今天能約到葉穗，我叫你爸爸。”
許容與：“……”
他微微一笑。
他說：“這可是你說的。”
他心裏還有點猶豫，怕葉穗沒有開機。在李曉茹報電話號碼的時候，他試探地給葉穗發了兩條消息，沒想到她居然秒回。許容與了然，在葉穗推開小包的門時，他的電話直接撥了過去：“葉學姐是麽？學姐可能不認識我……”
葉穗：“……許容與你沒事吧？你居然叫我‘葉學姐’？你這麽禮貌的麽，別吓我啊。”
許容與不為所動，仍然繼續：“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容與，是今年建築系甲班大一新生。”
葉穗：“……”
她把手機從耳邊移開，仔細看下，确實是許容與的號沒錯啊。她疑問的：“你抽什麽風啊，我當然知道你是許容與啊。”
許容與：“我非常仰慕學姐，想認識一下學姐。”
葉穗：“……”
她這時轉個彎，看到了走廊盡頭的許容與，旁邊還有李曉茹和今天來聚餐的一個男生。許容與側頭，看到了葉穗。李曉茹也看到了，臉頓時難看。許容與擡手打個招呼：“我可以加入學姐你們的聚餐麽？”
葉穗：“……當然可以啊。我不是和你……”
話沒說完，許容與目光與她一交錯，她頓時若有所覺，閉了嘴。她想了下，走到許容與身邊。許容與對她微微笑，挽起她的手。葉穗有點鬧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便沒有躲。誰知道許容與轉而面向眼中赤紅的李曉茹：“叫爸爸。”
李曉茹：“……”
被欺負得要崩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