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方奇譚

第41章 -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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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高杉宅。

當神原凪把她和高杉的女兒生出來後，為了讓女兒能在一個比較穩定的地方成長，高杉就當機立斷地在距離歌舞伎町稍遠的地方買了一棟大宅，再雇了一些傭人來照看女兒的長大。

而聞說自己的小侄女出生了，那遠在他方的神原始也特意回到了江戶、登門作客。

此刻的他就穿着一身方便行動的白色狩衣，在選擇按下高杉宅的門鈴前，想起自己過往和姐姐的各種矛盾，心中一時間有點別扭的神原始……比起選擇從大門進去，反而是縱身一躍，就悄悄地爬到大宅的屋頂處隐匿起來。

他很快就在花園中央瞧見了那個小小的女娃，茶發綠眸，穿着紫金色的和服在園圃裏和另外一個茶發的成熟女性聊天。

“媽咪……這個是什麽？”

“這個是小番茄。”

“欸？為什麽小番茄沒有小番茄？”

“因為現在夏天還沒來……”茶發的女人撫摸女孩的腦袋：“到了夏天，你喜歡吃的小番茄就會在這個葉子下面結果了，像這樣紅色一個個的長在這裏……”

“‘結果’？‘結果’是什麽呢。”長相可愛的女兒眨巴圓滾滾的大眼睛，寫滿好奇的小臉又抱着母親的手臂，直接多問了一道問題。

想來，他的小侄女也正巧到了對什麽事情也将感到好奇的年紀吧？

而面對女孩接連不斷的發問，茶發女人只是用慈愛的目光看着她，先是為女孩把她被汗水濡濕的劉海撩到一邊，再平靜地将植物從種子到開花結果的過程仔細地告訴她。

“……那這個我知道！從假發叔叔送的繪本上有說呢！”

“對，有說，”女人笑意盈盈：“小愛記得真多呢。”

像這樣，女人和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孩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待女孩說得有點渴了，女人又讓她跑到屋內去……再給她倒了一杯冰涼的牛奶。

活潑可愛的女娃還是孜孜不倦地和母親說着話，而神原始望着女孩，一不小心，又将面前的畫面和從前的姐姐接通。

他記得，他的姐姐神原凪小時候，也曾像他面前看到的這個小女孩一樣，活潑可愛。

她總是抱着各種繪本爬到母親的面前讓母親給她讀，但因為他們的母親不怎麽擅長念書的關系，那些兒童繪本講到後來都是父親接手的。

他們家原來……還有過這種和諧的過去來着？

假若不是看着面前這個畫面，他或許也不會想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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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子靠在神原凪的身上跟她說着各種各樣天馬行空的童言童語，待玩游戲累了，又直接倒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而為免女兒着涼，神原凪在女娃子睡着之後，又特意拿來一條毛巾給她擦去了額上的汗水。她伸手拂過女兒那帶着嬰兒胖的可愛臉頰，在輕吻她的額頭後，又挺直腰杆坐好……繼而看向自家的庭院。

“……始，你在的吧？”她敏銳地看着一個方向，聲音很輕很輕。

就像，她現在一心只希望女兒睡得安穩那般。

而那個一直隐藏着氣息藏身在屋頂上的茶發少年聞言，心中一緊，又垂眸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再落在母女的面前。

“……凪。”他喊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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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的彼方’并沒有繼承到她的身上，這樣想來，她應該就能無憂無慮地成長了吧。”趁着小侄女睡着的空隙，神原始又板着臉靠近她的身旁。

而他在問候侄女的情況前，第一時間做的，反而是使用靈能力檢查女孩身上的靈力浮動。神原凪坐在旁邊看着自己弟弟的一舉一動，又垂眸下去微微笑了。

然後，看自己的姐姐沒什麽反應，神原始倒是有點別扭了。

他盯着她，又詢問：“你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的嗎？”

“……反倒是你，”凪反問他：“都特意來了，你才是有話想對我說的人吧？”

她一雙平靜的金眸打量着自己的親弟弟，而那個高挑的少年怔了怔，一切強裝出來的嚴肅又在片刻間瓦解。他有些無奈地嘆息，良久又開口：“……對不起。”

“确實，在我的侄女面前，還老惦記着那些事情的我……應該是做不好一個好舅舅的吧。”

“沒關系，小愛她很善良。”凪撫過女兒的劉海，眼神溫和：“她肯定會喜歡跟你玩的。”

她平靜地将神原始的行為一筆帶過，而後者察覺到姐姐的包容，心頭一酸，終于還是像個少年那般低下頭去，坦誠地道歉：“凪，一直以來對不起。”

不論是從前在家中對她的各種排擠、把她當成怪物看、還是之後特意追趕到這裏對她苦苦緊迫、對她說盡各種難聽的話和與她刀刃相向……

從前的他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股腦熱地想着為父母分擔使命，就把所有的壓力都發洩在姐姐身上。而這一切，也就在親眼看見姐姐如何在夾縫中掙紮着守護自己的幸福，并且在他面前被那個可怕的怪物以刀刃貫/穿身體的時候就明白了。

從來幸福，都應該是依靠自己争取的。

他作為姐姐的親弟弟，為何從來就沒想過……連同姐姐一起保護呢？

他真是宇宙大笨蛋。

神原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那個美麗女人的側臉，一聲想說許久的道歉話終于在合适的時機說出口了，那之後……就等她的反應。

“嗯，沒關系。”而面對神原始的話，凪只是淡淡地回應。

而聽見她一句沒關系，他背負五年多的罪疚感，也終于在風中漸漸消散。

于是少年就那樣笨拙地坐在榻榻米上，和她一同看向那個睡相可愛的女娃。

“……對了，”他在這個溫柔的氣氛中，用他最認真的聲音開口：“在我來之前，爸媽讓我跟你說，他們希望你幸福。還有一直以來……他們也欠了你一句抱歉。”

“他們說，他們從來都是愛你的，”神原始為自己的侄女掖着被子，聲音低柔：“只是，我們一家子，在最初也沒能學懂……歇盡全力地保護家人的方式吧。”

他以就凪一人能聽見的聲量說着，而後者沉默了許久，釋然的淚水，又從她的眼眶中撲簌簌掉下——

“嗯，沒關系……”她在神原始的面前扯了一個特別幸福又溫柔的笑容：“畢竟現在，我已經從別人身上學到了愛人的方式，更學會了……愛自己了。”

她這樣說着，而神原始看着姐姐那副表情，心頭一酸，眼眶又随之濕潤了起來。

“嗯，凪。”他喊着她的名字，沒一會兒，又改了口：“……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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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神原始和凪多說了幾句關于他們父母的近況之後，窩在凪懷裏的小愛，翻了個身也從媽咪的膝枕上起來了。

她起來瞧見母親那發紅濕潤的眼眶，又忙地撲到媽咪的懷中。

“媽咪？誰欺負你了嗎？不哭不哭，痛痛飛飛哦！”

她用那張溫暖柔軟的小手為母親擦拭着淚水，而後者輕輕摟着她，又親昵地親了她的臉頰：“嗯，沒事哦小愛。媽咪只是太高興了，所以才哭了起來。”

她捏着女兒的臉，而後者聽得一愣一愣的，想着媽咪大概是不會騙她的，又姑且是接受了母親的說法。她就那樣卷縮在母親的懷中，一會兒又拉着她的手臂笨拙地表達：“但我覺得還是普通的媽咪比較好看啦。”

“嗯。”凪撫摸她的腦袋，而坐在旁邊的神原始在近距離看着女娃子和她母親的互動，一直緊繃着的心也就融化了一些。

而凪自然也沒錯過這個機會，自然是馬上将舅舅的存在介紹給女兒聽。

“那個呢，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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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

而也就在神原始離開了，凪若有所思地坐在廊道看着女兒玩耍的身影時，一個男人磁性好聽的聲音就從她身後響起。來者親昵地環抱住她，又察覺到她臉上的異樣。

“你哭過了？”剛剛回到宅邸的一家之主蹙起眉頭，對這件事相當不悅：“誰惹哭你了？”

淡淡的殺意在空氣中彌漫，而她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又開始過度緊張了，就馬上撒嬌似的鑽進他的懷裏，眉眼低垂笑容溫柔：“并沒有，晉助，你不用擔心。”

“那你是怎麽了？”他挑眉不願放過她。

“我只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實在太幸福了。”她聲音很輕很輕：“謝謝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不但給了我小愛，還給了我這個家。”

“……笨蛋。”他斥責她，但在他那溢着深情的右眼中，卻沒有半點……要責怪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