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2
“鶴太傅說了,無論鶴姑娘是即将婚配還是獨身一人,如果她的想法可行,那只要表達出來,他都會給予尊重的。”
宋義鴻平靜地留下一番話,離開一直倚靠着的廊柱,輕盈地轉身,前腳輕輕向上一蹬,随即便飛身而上,一舉越過數米高的殿牆,才完全銷聲匿跡。
一只手緩緩搭在我右肩上。
“呼……那煩人的痞子終于走了!”江以弦的手透過我單薄的外衣,摩挲着我的肩頭。
“所以,該結束了吧?”我下意識地拽住她的那條胳膊,偶然發現了她眼底如釋重負的神色。
“你——累了吧?”她一字一頓地問,尾音長得簡直能夠蓋過一切,“身上還疼嗎?”
我靜默着将目光擲向地面,又一聲未吭地搖了搖頭。
空氣再次被靜谧籠罩,江以弦也忽然不言不語。窎遠的天邊是曾經熟悉的一抹透藍,好像時間就是企圖要維持這種蒼白的“僵持”狀态。
在這樣的情境中,我的思緒開始變得飄忽而紊亂,呼吸中氤氲着尴尬,但心跳中似乎始終滲透着驚喜的情緒。
我偷偷望進她的雙眼,淩亂的目光,落腳點根本不再位于我臉上——她看上去心事重重。
那是一種暧昧的神情,像是一團胡亂纏繞的荊棘,猙獰地伸展着虬枝,而其間卻又不時有點點柔情閃爍。
她猛然面露愁苦之色,眉頭仿佛永遠也難以解開。緊閉的雙唇被用力繃着,痛楚似乎全被咬在舌齒之間。
見到她那副悵悵然的模樣,我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如同一種本能的反應,我也怎麽都不忍得推開她了。
我想喚她一聲,可又懼于她那樣的姿态,始終踟蹰着不敢開口。
好吧,或許有那麽一剎那,我竟覺得好像對她讨厭不起來了。先不論她此刻的歇斯底裏是不是故意作假,我總認為自己不能再這樣幹站着了,應該想些什麽對策來緩解這種瘆人的尴尬局面。
“江……江以弦……”我終于張口,可最終仍是由于憂懼而導致口齒不清,“你……怎麽了?”
她的目光聞聲開始游移,雙眸中總算是恢複了活色,可是眼周部位似乎又快要被暈染成所謂的“玫瑰色”。
江以弦雙唇微啓,凝重的呼吸聲開始在鼻腔裏轟鳴,眼眶裏霎時間泛出點點瑩光。
“怎……怎麽了?”前額冒出細汗,我急了,再一次問道,“告訴我,為什麽突然……你說話啊!”
她只是輕輕搖頭。
“你倒是說啊!”
她迷離的目光飄到我肩上。
“我再說一次,你……”
搭在我肩頭的手,忽然扯緊了我的外衣,于是,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以弦!”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莫名其妙地被轉化為怒火。
“……”
她狠狠一咬下嘴唇,劇烈地搖了一陣頭,卻又猛然松手,垂下頭去,反而往我肩旁再一用力,将我推開了半步遠,她自己也怯怯地向後退了一步。
“別管我了!”我望見她的目光竟正在這樣“警告”我。
“你抽風是不是?”
我攥緊雙拳,沖她大吼了一聲——這次我是真的在擔心她,她反而不理會我,而平日裏她要對我“好”,我就必須得完完全全地接受,這難道符合邏輯嗎?
這倒顯得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了,我又不是非要管她這檔子閑事!
“你究竟什麽意思?看不慣我直說!”我再次低吼,因為盛怒而上氣不接下氣。
“我又想起她了……你不會明白的……”她面容僵硬,有氣無力地用唇語表達着,那“話語”顯得蒼白極了——是吧,她提起她的心上人,我就又變成局外人了。
我對她這樣強裝深情和深沉的表現絲毫不能理解,明明不是真的“嘗盡人間百味”,卻偏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江以弦,我果然還是看錯你了!
只單方面地向別人“示好”,卻又不接受別人的關心,還真以為自己是“聖母”呢!
為何總要以你那“崇高的道德”來明目張膽地糾纏我呢?
難道她一直将我扣在自己身邊,就是為了滿足她這扭捏作态的價值觀嗎?
我猛然扭過頭,再也不回去看她,徑直走向中殿。
消消氣,喝口茶總行吧?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和她一刀兩斷啊?
即便這二十多年就她一個朋友又怎樣,沒了她之後,我肯定要活得比這二十多年以來任何一天都精彩得多!
噩夢纏身就噩夢纏身吧,總比經受現實中她那樣不間斷的折磨要“幸福”得多。
中殿高大的殿牆終于再度映入眼簾,待我在它之前站定時,卻見一人正于殿中正襟危坐。
随即便聽綿長的少年音道:“鶴姑娘,是你啊。”
“見過太子殿下!”我立刻躬身行禮,又見少年滿面迷惑之色。
“嗯。”江彥冥腼腆地點頭微笑,“我還以為是皇姑姑來了。”
“殿下今日又一人來嗎?”聽他提起那個混蛋,我心中不由得暗自光火。
“嗯,我是特地找皇姑姑的,要和她談論一些相關事宜,如今還不能讓沉鳶哥哥知曉,所以……”語話間,他的面頰一瞬間又變為了豔紅色。
“是嗎?”我險些忘記了獨自一人來到此處的根本目的,只是故作鎮定地繼續接茬兒。
“對,你知道她此時身在何處嗎?”他忽然站起身來問我,看樣子馬上就要動身出發辦“正事”了。
“她呀,在……”我伸手一指來時的路,卻突然喉嚨一緊,“在那個方向,還恕我請您獨自前往!”
江彥冥聞言,終于移步走出了中殿,充滿少年之氣的衣袂在風中飄搖。
是時候對某些人說“後會無期”了。
倒不明白究竟是誰莫名其妙了。也不知道我為何還對她懷有一絲絲期待,還認為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讨厭她——笑話,以我這副軀殼,似乎注定是要做“短命鬼”的,就算她“公主殿下”真的是“為情所傷”無人可相助,又與我何幹?我還不如早點放下,适時就等入土啦!
呵!
“皇姑姑!”江彥冥的喊聲從幾十米外急急傳來,那貌似是剛剛我和那家夥待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