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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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又說回來,秋翊空閑時幾乎一直都呆在房間裏。那,既然(或許暫時)不能進入她的房間,而且如果借助發信息的方式,也容易打擾到她——那我該怎樣和她近距離單獨溝通呢?
我認為自己已經很努力地在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了。
還是先理理思路吧:要想辦法和她單獨聊聊,可是不能進她的房間,又要安靜,不打擾她——噢噢噢!我想我明白了:不動她的門把手,不進她房間,但可以用便利貼或者是書信的方式,就将問候或者談話的內容手寫後貼在她房間門上!
不愧是我!畢竟鄙人也是曾經某屆全市學生書法大賽唯一的頭等獎得主,剛好顯現一下我多年來苦心耕耘的結果。
不過呢,目前還有一個緊急的問題需要解決——哪裏有紙跟筆呀?
“鶴小魚!”還好我現在在自己的房間裏,可以大聲召喚她出來幫忙。
“這才多久?就你事兒多!”鶴小魚從我前面閃現出來,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
“他們家的書房在哪裏呀?”我沒理她。害,自己要幫別人,讓她做點份內的事就生出這般怨言。
“無聊,”她無奈地哼哼了幾聲,“找書房幹什麽?”
“你才無聊!”難道她真的認為我做的這些事都很無聊,她不是我嗎,可是性格上這偏差,好像不單純只是肉眼可見啊,“你就告訴我哪裏有紙跟筆,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快!”
“讓我想想,”她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發梢,“好像是在——衣櫃裏第三層第二個格子裏。”
呃......不過是紙筆而已,藏得那麽隐秘幹嘛?
“嗯,知道了!你走吧!”
她一臉的不悅:“幫完忙就趕我走,真沒良心!”
我又沒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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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終于可以開始辦正事了。
我看了下時間,竟然已經四點多了。馬上到飯點了,我得加緊忙才行。
欸!我倒是突然又有了主意:為什麽不可以等到晚飯後夜深一點的時候,再把那東西貼到她門上去呢(我對那些話的內容其實已經有思路了)?那我還是現在先寫好,就這麽辦!
房間的窗口正對着書桌,外面便是院子,而且床頭和窗戶是同一個朝向,書架就在書桌的另一側,衣櫃就在床尾——這樣的陳設正好完全符合我的習慣和喜好,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江以弦之手。原來她還挺貼心的。
我用寥寥數筆,輕輕淺淺,小心翼翼地完成了這初次的“見面”禮物,然後擱了筆。
差點忘記一點,秋翊自己不太會做飯,而且也不喜歡廚娘保姆們做的飯;她不喜歡吃那些味道千篇一律的山珍海味,但是礙于她父親的面子,她還是每天吃那些飯菜。可現在她的父親也已在數月前離開了人世。不知道她近十個月以來的正餐都是誰在負責。
可假如點外賣,那肯定要經過大門這一道關卡,那她肯定還是會察覺到的。
要不然幹脆這樣,我去給她做飯,她如果覺得這很奇怪,我就說我以前工作的時候習慣了,反正自己也閑不下來,自己就做起飯來了——至于我的廚藝嘛,嗯,也還湊合,嘿嘿!
我跑下樓,一路“摸索着”來到廚房。遇到三五個廚娘,就叫她們幫幫忙——據說秋翊這段時間居然都是自己在為自己做飯!
而那些廚娘保姆們,對她的廚藝也略有隐秘調查:反正她基本上每次一進廚房,就必把此處搞得“烏煙瘴氣”,要讓保姆們收拾很久,而她們又不能阻止她。
“還是讓我來幫忙做飯吧,”我偷偷把她們召集起來,對她們說,“反正我也是閑着,讓我來做飯,你們至少還能減輕點工作量呢,于是我們雙方就各得其所了!你們看怎麽樣?”
“鶴小姐,我看可以。”為首的那個資歷最深、工齡最長的老廚娘欣然應允了。
“那既然這樣,我還懇請大家幫忙準備下食材,然後就該忙的忙、該休息的休息,大家懂了嗎?”
“明白!”
說完大家就各自忙開了。
大家都很積極,新鮮的食材迅速地就就位了。
我随即做了幾個家常的菜式:麻婆豆腐、韭菜炒蛋、然後就是一道鹵菜、一小盆紫菜蛋花湯(總的來說就是“三菜一湯”嘛)。
廚娘們還負責清洗各種餐具,米是我淘的,最後也由我煮成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我說大家都有份,只是沒有邀請她們上正式的餐桌吃飯而已,關鍵是怕秋翊讨厭或者産生什麽別的莫名其妙的顧慮。
到了飯點,沒辦法,我只好親自冒險去敲秋翊的房間門,讓她出來吃飯。
于是我邁着輕怯的步子,一步挪上一個臺階,到了那扇足以令人“聞風喪膽”的門前。
“阿翊,”我輕手輕腳地敲響了那扇縫隙裏透出涼意的門,“餓了吧?該吃飯了......”
我極力地壓低嗓音,讓聲音輕柔得就像在對地上的螞蟻說話一般,但又不得不盡量讓其聽起來不顯得做作。
“知道了。”又是無比空洞、冷峻的一聲應答,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看來最起碼把她叫動了吧;難道是我最開始對她說的那兩句話起作用了?
“初戰告捷”!我步履匆匆地下了樓,對餐桌做了最後一次整理,然後再快速自我“修整”了一番,坐在餐桌前等候——雖然我自己動手做的這幾道家常小菜,把這樣上檔次的高級餐桌襯得很寒酸,違和感十分強烈,但從其他方面來看,怎麽說也比秋翊自己下廚好得多。
“來了!鶴小姐,我們家小姐來了!”一個入職差不多才兩三年的年輕保姆,急急匆匆地跑到我耳邊一陣低語。
“咳咳!”我輕輕咳嗽兩聲,作為信號,示意各位已經準備就緒,她們可以放心地去忙自己剩下的其他工作了。
兩層樓之間忽然傳來一陣單調而緩慢的腳步聲,聽起來十分蒼白,活像一位病怏怏的老人——那是秋翊。
“阿翊,你來啦?”我故作輕松地邁着碎步去迎接她。從她那雙眸子裏射出的兩股幽光不偏不倚地投到我的身上:我似乎看見了,她眼眸中的最深處那固不可徹的堅冰;我仿佛聽見了,她目光裏的最中央那呼嘯凜冽的狂風——我不敢再注視她的眼睛了,但我至少還可以聯想到那堅冰一點點融化,最終全部變成溫潤如玉的涓涓細流時的情景。
她從樓梯上下來了,一聲不吭,又慢條斯理地坐到椅子上。待她注意到今天桌上的飯菜,我發覺她的神情變得稍有些異樣。
“哦,抱歉!”我滿臉堆笑地解釋道,“今天的飯菜是我做的,可能不大好吃,你先嘗嘗吧!”
“嗯......”她從鼻腔裏遙遙地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應答。
然後她居然——不再看着我了,而是順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一口菜。
我凝神屏氣,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眼都沒眨一下。
她好像一直都沒有擡頭,也沒有做出任何評價飯菜的舉動。我只是看着她靜靜地扒着飯,不時再夾一口菜。而好像沒過多久,每個菜碟裏的菜就幾乎只剩下原來的一半了。
“好吃嗎?”我松了一口氣,趁機用手拭了拭前額的汗,輕聲問道。
“嗯,和她做的很像。”
她好像剛吃完碗裏的最後一點飯,便又擡起頭來望着我。
我心頭一震——沒想到啊!這似乎是她今天對我說過的字數最多,而且是吐字發音聽起來最清晰的一句話!
還有,“她”,難道是方予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