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島上的男媽媽

第41章

第41章

考慮到距離很近, 鬧騰的幼崽們又剛剛睡着，西爾便決定連龍蛋也一起留下，只帶上好友弗雷姆快去快回了。

等來到洞窟入口時, 為了避免引起裏面人類的恐慌, 他還特意讓弗雷姆跟自己一樣, 化成人形後再進去。

弗雷姆當然依照他的話做了。

當火焰巨龍的身影化進血紅的薄霧中時, 西爾并沒有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大大方方地等着弗雷姆的人形現身。

通過自身的經驗，他早就知道，除非特意用易容魔法進行維持, 否則當龍族化身成人形後，容貌特征都是固定的。

他的人形就受到了金屬性魔核的影響, 是再純正不過的金發和金眸, 額兩側各有一只的細長嶙峋如鹿角的金色龍角。

除此之外，他特意照過水鏡确認過：今生在化形後的五官和體态, 其實跟前世的他無比接近。

只不過，自從開始撫養幼崽, 為了方便起見, 西爾就很少變成人形了。

而向來與一般的龍族截然不同，對外貌修飾并不重視的弗雷姆，肯定也是最真實、最原本的外貌吧？

西爾仰着頭, 興致勃勃地盯着那團迅速散去的紅霧, 視線很快落在現出的好友身上。

“咦？”

當看清楚弗雷姆樣貌的那一瞬, 西爾就徹底怔住了。

弗雷姆的樣貌絕對稱得上是俊美無俦, 那股淩厲冷淡的氣質也很吸引人, 但關鍵是——

西爾忍不住問：“親愛的弗雷姆呀, 你的頭發和眼睛為什麽不是紅色的？你明明是火屬性的。難道你用了易容魔法嗎？”

特意修飾自己外貌這點, 也太不符合弗雷姆的作風了……可要相信弗雷姆人形的發色眸色本身就是這樣，他又更難以理解。

按照他的猜想，弗雷姆就應該跟自己一樣，鱗片是什麽顏色的，頭發就該是什麽顏色，眼睛也是同理。

可眼前的弗雷姆，卻明明擁有再标準不過的黑發黑眸！

只有那對深紅色的角是例外，不過就算是龍角，也比他的要粗上至少兩圈。

大小差距姑且可以理解，畢竟他還只是亞成年，弗雷姆卻是成年了好幾百年的火焰巨龍了。

可黑發黑眼……

西爾羨慕極了。

這明明是他最想要的那款顏色搭配！

弗雷姆垂眸，漆黑的瞳仁裏倒映着因為是少年體型，即使身量修長秀美也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西爾。

漂亮。

可愛。

想親。

他面無表情地想着。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以前看過一些奇怪但可愛的畫面了。

西爾有時會目不轉睛地盯着龍崽看一陣，然後像狩獵中的猛獸那樣對瞄準的獵物發動突襲，抱着猝不及防下本能抵抗的幼崽就是一頓猛親猛揉，直到反應過來的崽子順從地軟下身體，發出興奮的尖叫……他現在就很想對西爾這樣做。

在西爾聽來，大火龍的嗓音比龍身時仿佛還要來得低沉一些：“其他火龍的确是紅色的，我的話，也不知道原因。”

火焰巨龍顯然還不習慣用人類的喉嚨來發出聲音，但依然一本正經：“但是你的金色頭發，還有金色眼睛，都更好看。”

他重點強調。

西爾卻聽不進去這番真心實意的贊美，當即就繞着他打起轉來了。

不，其實也不是。

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好脾氣地任他審評的弗雷姆後，西爾重新得出結論：并不是最純正的烏黑，而更像是燒焦後的木塊，或者說是燃燒殆盡後的灰燼的顏色，隐約混了一縷幹涸的血液特有的暗紅。

是弗雷姆就是這麽獨一無二，還是其他火焰巨龍也是這樣的？

西爾正想着，一直觀察着他面上神色的弗雷姆，唇微微抿起：“西爾，難道是不喜歡我的人形嗎？”

“不是。”西爾想也不想地反駁：“只是太好奇這背後的原因了。我怎麽可能會不喜歡黑色？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顏色呢。”

畢竟做過二十多年的黑發黑眼的人類，比起那麽惹眼的金，還是相較之下要低調得多的黑色更讓他感覺自在。

聽出西爾話語裏關于“更喜歡你（的發色）”的真誠，火焰巨龍鱗下的小火花又開始不平靜了，像是暴雨天的雷雲，電光紅鞭不斷交錯，頻頻閃爍着。

他看着目光從剛剛起就一直凝在自己身上的西爾，認真地考慮起常常保持這個在他眼裏顯得太孱弱無力、矮小麻煩的形态了：“如果西爾喜歡，我可以天天變成人形。”

“什麽？”

西爾愣了愣，旋即失笑道：“當然不用。你要是一直以人形活動的話，肯定會被我們那幾只調皮搗蛋的幼崽當成玩具的。”

他自己還是挺有所謂的“爸爸包袱”的，也想幫弗雷姆維持住高冷可靠的叔叔的形象。

而且，他私心裏也不希望見到自己養的龍崽子們形成‘人類是強大到可以撲來撲去都毫發無損’的錯誤印象。

“我們進去吧。”

弗雷姆還在思考，好奇心得到滿足的西爾就不再一個勁兒地盯着他看了，而是很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主動拉着他往洞穴裏走。

畢竟本體龍形态的他們，平時也沒少牽彼此的爪爪。

由于他們在走動時動用了風系魔法來減輕步伐帶起的聲響，剛才交流時又是通過龍語魔法在腦海裏直接完成的對話，裏面常燃的篝火還時而發出“噼啪”的聲音，這晚負責為同伴們守夜的卡普頓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直到他們的身影落入餘光中，坐在火旁的騎士，才猛然發現這兩位不速之客。

“你們是——”

撥弄柴火用的木棍“嗤”一下掉進了火中，明黃的火舌猛一下高竄而出，卡普頓卻一點都顧不上。

他倏然倒抽一口涼氣後，不假思索地起身，右手拔劍出鞘，鋒刃冒着寒光的劍身橫在原本小麥色的臉龐前，只是那已經被吓得毫無血色了。

卡普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反應過激。

再沒有比本該靜谧無聲的深夜裏，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兩位俊美得超脫凡俗、一看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的強大存在，更來得讓英勇的騎士感到毛骨悚然的了。

——尤其是擁有亮金色曳地長發的、發間透出一雙奢麗精致的龍角的那一位，更是美麗到難以言喻，散發出來的強大魅力仿佛能瞬間汲取觀者靈魂。

絕對不可能是人。

卡普頓攥緊了手中的劍柄，齒間因劇烈的顫抖而不斷磕碰，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他絲毫沒有被這兩位龍族刻意變換出的形容外貌安撫到，倒不如說，渾身在那一瞬間炸開的感覺，更像是有道雷在耳邊直接劈下一樣的強大恐懼。

這并不是他怯弱，也絕非他的錯覺。

卡普頓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兩位明明是“人”，卻每根發絲都透着不符合常人的完美存在，之所以讓他從意識到對方到來的一瞬起就如臨大敵，是因為那股被刻意壓制過、依然洩露出些許的淡淡龍威。

那是得天獨厚的龍族被神靈賦予的，對一切生命的絕對壓制力——他甚至忘記了該喚醒身邊的同伴一起警戒。

也因此無法發覺同伴們早已經被瀕近窒息的威壓吓到，從夢中紛紛驚醒，然後像他一樣被這兩位神聖華貴的存在震懾到說不出話來。

與卡普頓的顫栗驚慌不同，西爾無疑是自在從容的。

他帶着象征友好的淡淡微笑，目光很快地梭巡了一番周圍，确定這四個人在這裏住得相當舒适安穩後，就微微側身看向弗雷姆，不吝表揚地說：“不愧是我最親愛的朋友弗雷姆。”

弗雷姆的下颌微微垂下，大半注意力還放在與西爾握着的那只柔軟白皙、完全不同于鋒利冰冷的龍爪的手上，穩聲道：“我很高興能聽到你這麽說。”

西爾眨了下眼，順勢提出請求：“如果能幫他們弄得再暖和一點就好了。”

在化為人身後，盡管絕不可能像普通人類的軀體那樣變得脆弱不堪，但對四周的感知卻略微發生了變化。

比如這個洞窟裏的溫度……如果是本體的他，可能根本不會覺得這百分百是零下的氣溫寒冷吧。

弗雷姆點點頭：“可以留一些火系魔石。已經帶來了。”

聽不懂那以他全然陌生、卻讓他靈魂因恐懼而本能地震顫不已的語言進行的對話，卡普頓還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放下手中的劍。

是龍。

恍惚間，他篤定地想。

不會是其他魔獸。哪怕是再高級、再智慧的魔獸，也不可能擁有讓他徹底喪失戰意的威壓。

只有傳說中那強大無比，也美麗無比的存在——龍，才可能做到。

他的直覺殘忍地告訴他，弱小的生命在最強大高貴的存在面前，就應該頂禮膜拜，宣誓臣服。

別說是自己手上這柄只是從首都那位名聲不錯的鐵匠手裏定制、價值五千魔石的寶劍在他們面前不堪一擊了，就算拿出國王陛下在庫中珍藏、那柄聲名遠揚的護國神劍，也肯定派不上任何用場。

可他作為一名騎士，面對任何威脅的第一反應，就是絕不放棄手中的兵器啊。

卡普頓咬緊了牙關，竭盡全力地保持銳利的目光在那兩道人影身上來回穿梭，最後定格在了擁有流光溢彩的及地金發的人影上。

金色。

……難道……難道會是……

卡普頓的腦海裏朦朦胧胧的，許久才破開重重迷霧。

……是那頭麥基他們見過的帶着幼崽玩水的溫柔母龍，也是他那天驚鴻一瞥的金色的主人嗎？

他胡思亂想着，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人”自顧自地用他們根本聽不懂、卻能清晰感受到裏面包含着的澎湃魔力的語言交談着。

“先別直接給他們，我有問題想先問問他們呢。”

西爾對弗雷姆說完後，就挂上了對外社交用的專用微笑，靜靜地着看向發呆的衆人。

身為社恐的他雖然一點都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有額外要求的是他，總不可能這都偷懶丢到弗雷姆身上吧。

好在這段時間都沒有過任何對外的社交活動，他因此積攢了不少的社交能力，只要一鼓作氣就好了。

西爾一直帶着優雅得像在發光的淡笑，任誰都看不出他對這種麻煩事內心排斥極了。

在不慌不忙地往自己身上丢了個從傳承記憶裏學到的翻譯魔法後，他先開始了自我介紹：“我是金龍西爾，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火龍弗雷姆。”

說着，他的視線在卡普頓、菲洛和麥基這三個打過幾次照面的人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了唯一是他只見過一次的普林斯王子身上。

憑這四人衣着打扮上的區別，他判斷出這才是最有話語權的人。

西爾莞爾：“你的名字是？”

“很榮幸能見到偉大的西爾聖下，弗雷姆聖下，請允許我，傑洛王國的二王子普林斯，向您們二位表達至高的敬意與謝意。”普林斯一接觸到那雙流光溢彩的金眸，精神都恍惚了一瞬，半晌才下意識地跪下行禮：“我們到現在還能自在地呼吸着空氣，胸腔裏的心髒也跳動如常，一定是因為蒙受了聖下們的恩惠吧。”

即使從未親眼目睹過卡普頓口中的那頭将他們強行擄來的紅色惡龍，普林斯的直覺就已經清晰無比地告訴了他，不可能是眼前的這兩位。

尤其是擁有光華燦燦的金發、面帶微笑的那位，氣質就如主神殿裏供奉的玉石神像——高高在上，但又安寧祥和，是令人想要落淚的聖潔溫柔。

那答案就很明顯了。

他們還能好端端地活着，能有居住的地方，能找到充沛的食物，附近甚至沒有兇惡的魔獸……

這一切根本不是那頭惡龍喜怒無常下的突發慈悲，也不是他們運氣夠好，而從頭到尾都是這位賦予幼崽、又與愛侶感情深厚的黃金巨龍的溫柔善意的證明。

不過……

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衆人，心裏紛紛冒出了一個不敢說出口的念頭。

他們沒想到，會那麽溫柔地照看調皮幼崽、氣質充滿母性光輝的神聖金龍，化成人形後竟然是體态這麽纖細修長、猶如絕美少年……少女？

絲毫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性別早早産生了嚴重誤會，西爾并不喜歡聽曾經的同類對自己感恩戴德，但也沒有打斷他的話。

等表露完心際的普林斯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後，他便開門見山地提了要求：“普林斯，我想，你們這一行人中，一定有着能操控魔法之力的吧。”

聽到西爾的話後，他們齊刷刷地看向了一行人裏唯一的魔法師麥基。

冷不防被傳說中都沒有過具體描述的神聖巨龍點名，可憐的麥基一個激靈，心裏既是激動，又是恐懼。

他竟然會被這麽美麗的金龍點名了？

“是，是的。”麥基鼓足勇氣，往前走了一步，向西爾畢恭畢敬地行了大禮，戰戰兢兢地說：“您提到的能操控魔法的，應該就是我，我是，我是……”

他腦子一片空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名字：“我是您卑微的仆人麥基！偉大的金龍聖下，我願随時聽從您的一切吩咐。”

話音剛落，麥基便見這位金發的少女神露出了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那嗓音悅耳如鳴唱婉轉曲調的夜莺：“你們人類魔法師，有研制出過能記錄圖像的魔法道具嗎？”

啊？

近距離被龍族至美的美貌直接暴擊的麥基眨了好幾下眼，才反應過來她詢問的是什麽。

“有，有，有的！！”

電光火石間，他的嘴巴比他的腦子反應得更快一步。

能符合她描述的物品裏，他立馬就想到了留影石的話……他是真的有！

麥基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當初是考慮到第一次跟貴族同行、特意留了個心眼花高價買來的那三顆留影石，居然真的能派上用場！

“請您稍等一下！”

他哆哆嗦嗦地說着，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從來到龍島上後、就一直沒有動用過的留影石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裏倒了出來，沒有注意到那雙美麗到如夢似幻的金眸，在他那枚外觀樸實無華的戒指上逗留了一下。

西爾在對魔法的了解上，自認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初學者，但在運用和控制方面，卻在壽命悠長的龍族裏都算佼佼者了——他自身的優越天賦自不必說，身邊還有弗雷姆這麽優秀的老師可以随時幫助解答，這些年裏當然是不斷在突飛猛進。

他只稍微看了幾眼，就通過感應那戒指上的魔力的流動轉向，大致了解了背後的原理。

人族真的很了不起，西爾感嘆。

居然已經做到把空間系的魔法用魔法陣的方式定格在物品上。這樣一來，就算是不具備空間屬性的其他魔法師，也能通過那個同樣銘刻在戒指上、起到鑰匙作用的魔力轉換陣來使用了。

當然，每次啓動取物都是需要耗費不少的魔力的，麥基緊張地取出那三枚拳頭大小的留影石時就動用了不少所剩不多的魔力，臉色都變得煞白了。

沒辦法，龍島的寒冬對脆弱的人類而言真的太難熬了，他作為這一行人唯一純正的魔法師，夜晚一直要獨自維持取暖用的火系魔法，一整個白天都不夠他恢複的。

“這或許就是您提到的東西，我願全獻給您，只希望您不會嫌棄。”麥基磕磕絆絆地解釋完了留影石的用法後，恭敬地雙手奉上：“或許是因為我之前拿來給它充能的只是高級魔石，只能儲存一小段影像，要是能找到純度更高的魔力儲存物的話，它或許能發揮出更大的效用。要是您不喜歡的話，我之前就讀過的魔法塔曾為帝國貴族研制出過品階更高的留影石，我可以寫信去……”

他心潮澎湃地絮絮叨叨着，西爾則對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自顧自地研究着留影石，很快就比麥基還掌握得更加到位了。

在科技遲滞不前、魔法工業一騎絕塵的情況下，人類在魔法道具方面的開發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細膩高端。

這枚自身品階只是中等偏上的留影石的功能，像是自帶攝像記錄功能的投影儀：影像的具體質量，則取決于輸入能量的品質純度和濃度。

這對人類魔法師來說是最大的限制，也是留影石被視為雞肋、往往只在身家雄厚的大魔法師或者高階貴族手裏才會被頻繁使用的原因。

可對住在魔石開辟出的山洞裏、裏面堆滿給龍崽當零食吃的魔鑽的西爾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研究透留影石的工作機制後，一向低調的小金龍第一次展示出了財大氣粗的一幕——根本不用他出聲示意，只是側着看了弗雷姆一眼，與他已經建立起很大默契的火龍便從空間裏取出了足有三個人類的腦袋大的金系魔鑽。

西爾接過，利落地給這顆乍然間顯得無比寒酸微小的留影石充上能量。

“啪。”

清晰的一聲後，吞吃了純度極高——連挑剔的龍族都愛不釋手的——魔鑽，又汲取了這世間唯一一頭黃金巨龍的精純魔力的留影石，瞬間迎來了自己的石生巅峰。

粗糙的石壁瞬間成了現成的電影巨幕，上面的畫質堪稱纖毫畢現，順暢無比地映出剛剛記錄下的場面。

從沒有見過這麽清晰生動的畫面，這麽奢侈的使用方法……麥基的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枚拳頭，另外三人也徹底看呆了。

這真的是他們認知裏的留影石嗎？！

西爾又擺弄一陣後，是越來越滿意了。

這已經能跟他前世見過的高像素攝像機媲美了，而且上面銘刻的魔法陣輪廓都很鮮明，一看就能用很久——而在壞掉之前，他絕對能把它研究透，至少複刻不成問題，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改進一下。

就算不改進，也足夠記錄幼崽們犯蠢時的英姿了。

“我收下了。”

宣布将它占為己有後，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而心情大好的西爾又期待地看向麥基：“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被這傾國傾城的臉一晃……麥基的腦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的空間戒指倒幹淨了。

西爾一點也不嫌棄這收藏裏的良莠不齊，翻翻撿撿了一陣，挑出了好幾件感興趣的東西，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當然不打算繼續拿救命之恩去薅這群可憐人的羊毛——反正馬上就是龍族的集市了，肯定會有更多有趣的東西。

這麽想着，西爾頓時對明天的集市越發期待了。

“已經夠了。”結束後，西爾踮起腳尖，向沉默的好友附耳過去，小聲說：“把之前給他們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吧。”

弗雷姆下意識地摸了摸被那香香甜甜的氣息弄得有些發燙的耳朵，簡單地應了一聲。

于是，還沉浸在剛剛那不可思議的一幕中的衆人，就見兩位龍族在短暫的親昵密語後，那位擁有火紅色的長角的黑發黑眸的存在便用了無聲的空間魔法，從裏面“嘩啦啦”地丢出了一大堆的東西。

西爾微微笑：“這是給你們的。”

卡普頓下意識地朝那堆隐約發着光的紅色石塊看了過去。

……等等，那難道大堆大堆的，難道是火系魔石？

可在雜質繁多的魔石裏所蘊含的魔力，怎麽可能那麽精純醇厚？

明明隔了那麽遠，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裏面透出的堪稱灼人的熱氣——就像把原本置身半個冰窟裏的他們随意提起丢進了一個烤箱裏，上一刻還因為難耐寒冷而緊挨着彼此取暖的同伴們的額上，也很快就溢出了汗珠。

“神啊……”

就算是這一行人裏地位最高、見過的奇珍異寶最多的王子普林斯，也已經被這吓人的數量給震驚得無以複加了。

他麻木地想，也對，他那是以區區人類的見識去判斷的，如果是龍的話……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該大驚小怪吧。

“這是黑藻幹，擁有比較強大的治愈能力，但不能存放太久，你們可以留着備用。”

确切地說，是他某次借太陽晾曬黑藻幹時、被跑來跑去的幼崽們不小心踩碎的那幾根——已經變成黑藻碎屑了。

不好帶去龍族集市上做交易的次品，但裏面蘊含的能量還在，給體型和魔力池都要小得多、本來就不能吃多了黑藻的人類來說，這樣的份額剛剛好。

西爾解釋說：“因為是對龍族都有一定效果的強大程度，你們最好磨成粉末後再用，一定要小心一些。”

“接下來，我可能會跟朋友出去一趟，孩子們也會跟我一起，短期內不能直接庇護你們。”西爾徑直交代着：“但這附近，包括這個洞窟在內，都是我與弗雷姆的領地，只要你們還在那些高大的蔬菜……嗯，你們都認出來了吧？那是我種的蔬菜，只要在蔬菜的範圍內，就是安全的。如果真的遇到了不懷好意的龍，就把這個拿出來，展示給他們看。”

話音剛落，西爾就将那顆巴掌大的、蘊含了他與弗雷姆共同灌注的金系與火系魔力的魔鑽，用風送到了卡普頓懷裏。

這其實本來是弄出來當泡泡他們的玩具的：因為混合了兩種魔力而純度不高、食用價值普通（主要是龍崽子們嫌味道怪怪的），但從西爾的角度看，晶瑩剔透的魔鑽裏有兩條魚形的精粹魔力流轉，火耀金光交相輝映，極具觀賞性。

可惜他對這些興趣不大，弗雷姆似乎也興趣缺缺，幼崽們只是初初上頭了一陣，玩膩之後，就變成更注重它們的口感了……他只留了幾枚準備拿去集市上做交換，而品質最差的這枚，就順手給人類帶來了。

西爾把它抛給了普林斯：“先借給你們。這是你們暫時受我們庇護的證明，他們只要不是想與我們為敵，就不會傷害你們。”

普林斯呆呆地接過這顆碩大無比、在人類大陸上絕對稱得上價值連城的金火雙系魔鑽，結果一個趔趄，差點被他的重量帶得跌倒。

好重！

他緊緊捧在懷裏，一側目，又看着那堆明晃晃的、讓整座洞窟都熱得開始讓人汗流浃背、足夠讓他們熬過這個寒冬的火系魔晶……

面對着這兩位聖潔優雅的龍族釋放出的善意，他的眼眶瞬間變得濕潤了。

“不論是再多的話語，也無法清楚地表達出我滿心的謝意。”

普林斯“咚”地一聲，重新單膝用力跪下，毫不猶豫地向這位耀眼奪目得令他幾乎不敢直視的存在，獻上了騎士效忠君王時的标準禮節：“偉大善良，高貴美麗的聖金女神——”

西爾那淺淡的笑意，在聽到某個詞後徹底凝固了。

他微眯起眼。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