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好惡俗的問題。
顧筱之疑惑看他。
沉珂喉結滾了滾，“我欠你一聲道歉。”
顧筱之微怔，沒有回頭，道歉麽。
“不用。”
她搖頭，輕輕笑笑，“我都不記得了。”
沉珂沉默，半晌後彎腰從她手中接過垃圾袋。
“上樓吧，我去扔。”
說罷沒再看她，轉身往垃圾回收站那邊走。
顧筱之愣在原地看他的背影，僅一秒，立刻收回目光，頭也不回地上樓。
回到家，顧筱之坐在沙發上出神，手裏是他塞給自己的那張名片。與其他收到的名片比，質感很不同。
光晃出白色紙片的精致暗紋，顧筱之看了兩眼，随手放在茶幾上。
又坐了會兒，胸口沉悶漸散。
她打開電腦，重新核對明天要用的文件。
結束工作時已經到半夜，她又去洗把臉準備休息。走到窗前要拉窗簾時，目光不經意掃到樓下，頓住。
那輛車還停在那。
猩紅的煙蒂也依舊明滅。
片刻後沖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
她握緊杯子。
她将空杯送回廚房，又回到窗邊。
雙手使勁，嘩啦一下将窗簾緊緊拉上。
她以為自己會很難睡着，沒想到剛貼到枕頭上沒一會兒就墜入夢鄉。
又是熟悉的包廂，熟悉的夢境。
畫面熟悉到令人頭皮發麻，在聽到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時，顧筱之松口氣，以為要醒了。
可下一秒，停頓兩年不變的夢居然“動”了。
她看到自己的手順着縫隙伸了進去…
她猛地睜開眼，瞪着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
醒來後又是平常的一天。
沉珂就像夏日裏突兀的寒流。
一陣風後徹底消失。
同學聚會後他再沒出現，那個靜谧的夜晚掀起的波瀾緩緩歸于平靜。
生活按部就班繼續着。
即使夢依舊，她每日醒來已經能淡然處之。
成年人做點彩色的夢不是挺正常麽。
又是一個如常的工作日，雨說來就來。
昏昏沉沉的烏雲籠罩在天邊，讓人喘不過氣。
顧筱之躲在露臺屋檐下，聽着雨聲躲懶。
這雨下的久，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停歇。
最近他們組接了一個大項目，大家都很振奮，代價就是加班量增多。
昨天太晚，是江敘把他們一個個送回家的。
她住的遠最後一個送的她，等到家時已經快淩晨三點半。
吱呀。
開門聲響起，顧筱之回眸，見江敘兩手端着咖啡走過來。
在她身側站定，遞給她。
顧筱之道謝接過，江敘安靜看她。
“再堅持堅持，項目結束就好了。”
顧筱之掃過江敘眼下的青色，沒戳破他平直的安慰。明明是他看起來更累。
這個項目結束，還會有下個項目。
“謝謝江par。”顧筱之打趣。
江敘笑了，對她舉杯，“借你吉言。”
雨聲漸大，兩個人沒再言語。
一同聽雨。
身旁多了一個人，雨大，兩個人站得近。
顧筱之抿口咖啡，想離開，可人家特意送咖啡給她，她接了咖啡就走好像有點不好。
屋檐下安靜極了，誰都沒說話。
風吹來江敘身上的味道，顧筱之臉頰微緊。
對他輕輕颔首，“我先回去了。”
“筱之。”
在她轉身時，江敘突然喊她。
顧筱之疑惑回眸。
目光交錯，江敘喉結動了動，“回去吧，別着涼。”
顧筱之微怔，對他笑了笑。
等看不到她，江敘才收回目光，低眸看着手中的咖啡杯。
正和律所租用的辦公樓是回字形的，風雨交錯，剛剛顧筱之和江敘都沒注意到對面漆黑的窗內有人一直在看他們。
屋內。
見顧筱之走了，趙闊才松口氣，看向正低着頭神情模糊的沉珂。
咚，咚。
指尖輕敲桌面發出輕響。
沉珂打內線叫劉助理進來，言簡意赅只說了兩句話。
“我請全體律師喝杯咖啡，現在派人去買。”
第二句。
“發完咖啡後把娛樂法組的江敘叫過來。”
劉助理微怔，遲疑地跟老板确定這個奇怪的時間點。
“發完咖啡後嗎？”
沉珂目光幽深，“對，發完後。”
助理離開，門重新阖上。
“怎麽突然見他？”趙闊好奇。
沉珂沒擡頭，繼續翻看文件，并沒回答這個問題。
江敘很快就來了。
門被敲響，沉珂坐直身子，斂下臉上的百無聊賴，看向門口。
“進。”
過去顧筱之說他是君子，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哪有每夜在夢裏把她扒的溜幹淨的君子？
可他看江敘是。
門被推開，江敘緩步踏入。
兩廂對視，江敘詫異，溫和淡然的神情裂開。
沉珂笑着對他擺手，“江學長，好久不見。”
詫異過後，江敘面色緊繃。
沉珂朝他身後使了眼色，助理立刻悄悄用勁将江敘往前推了一把，然後立刻将門關上。
沉珂這才站起來，緩步走到江敘面前。
兩個男人都很高，但沉珂比江敘高兩厘米。
雙手插在兜裏，慢條斯理地垂眸睨他。
“樓下咖啡廳的味道怎麽樣？”
江敘微訝，“挺好。”
說話間，江敘看向窗外，愣住。
沉珂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輕笑，“這間辦公室的視野還不錯，是吧？”
江敘回神，凝眉看他。
好像叫人來只是說這兩句話。
等江敘離開後，沉珂獨自在窗邊站了片刻。
趙闊仰頭看看天，還真是風雨欲來啊。
片刻後，江敘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
趙闊等了一會兒，開始說正事。
“梁束劇本差不多寫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但是你真想好了嗎？讓他用這背景。”
一旦電影上映，這對沉珂來說無異于生撕傷疤。
沉珂慢條斯理撥弄盆栽的綠葉，垂下眼，沒說話。
趙闊瞧着他蕭瑟的背影，忍不住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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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喝了兩杯咖啡，到後半夜顧筱之還很精神，兩眼炯炯有神宛如貓頭鷹。
下午公司突然請員工喝咖啡。
那杯咖啡是她最喜歡的香草拿鐵，只加一泵糖漿的甜度剛剛好。
之前讀書時勤工儉學、打工很累，他說不想管錢，于是他們的錢都混在一起放在她那。
但每次考試結束後，沉珂都會用自己的小金庫獎勵她一杯對當時的他們來說很貴的香草拿鐵。
雖然那時他們過得捉襟見肘。
他會溫柔地看着她，跟她說他繼續攢錢，下回還給她買。
顧筱之望着電腦屏幕出神，直到江敘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才回神。
“抱歉江律。”
雖然大家知道江敘升par是板上釘釘的事，但還沒升，私下裏打趣兩句可以，正式工作場合還是得規矩。
江敘颔首，掃過她的電腦屏幕，“怎麽樣了？”
“檢查了兩遍應該沒問題。”
“好，辛苦了。等我兩分鐘，送你回去。”
“不用，江律，我打車就行。”
“外面雨太大。”
江敘沒給她争辯的機會，“老大讓我把你們都送回家。”
既然是裴老大讓的，那顧筱之沒話說了。
江敘往前走了兩步，停在那，似猶豫，又退回來。
擡頭看眼，又看她，“空調口下面是不是冷，明天我們換下位置。”
顧筱之驚訝，江敘的位置很好，不在窗邊，在角落裏避開各種動線，又正對着老大辦公室，時刻能關注到老大動向。
不說一定要摸魚，但江敘那是上班摸魚的絕佳位置。
“明天再說。”
江敘拍拍她肩膀，“走，先送你回家。”
回去路上，江敘一直在和顧筱之聊工作的事。
分析最近接的這個項目，給顧筱之講處理時需要注意的問題。
顧筱之聽得很認真，于是沒有注意有一輛車撕破大雨，與他們擦肩而過。
到樓下，無法停太近。
江敘撐傘繞到副駕駛，任雨水拍打他精致的手工皮鞋渾然不覺。
他将傘傾向顧筱之那邊，虛攬着她，快速将人送進單元門。
轉身時，江敘看到停在對面的那輛黑色轎車。
車窗降下。
隔着雨幕，兩個男人漠然對視。
顧筱之回到家，進浴室拿過浴巾草草擦了擦頭發，然後快步走到窗邊。
看到樓下兩輛黑色轎車，攥着窗簾的手指微微收緊，嘩啦一下将窗簾合上。
她立刻走到門邊将房間所有燈都關上，背對着門坐下，抱着碩大的、柔軟的浴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頭發。
許久後。
門外傳來一聲聲漸進的腳步聲，帶着水聲停在門外。
她幾乎能聽到雨珠墜地的聲響。
啪嗒啪嗒。
她将臉埋進膝蓋。
翌日風和日麗。
連下幾天雨，濱城的天終于重新見晴。
進辦公室，顧筱之與江敘目光相觸。
她垂眸避開。
關于換座位的事，她拒絕了。
畢竟無功不受祿嘛。
午飯，江敘叫上梁初蕾和她，一道去食堂。
順便說說項目的事。
梁初蕾朝江敘後背呲牙咧嘴，不想吃飯還聊工作，又不得不屈服。顧筱之覺得好笑，拍拍梁初蕾肩膀以示安撫。
江敘走在前面，兩個女生在後面。
三個人等電梯。
電梯門開，露出一張意料之外的臉。
雖然戴着口罩，但他那雙狹長銳利的鳳眼太奪目。
沉珂似驚詫，笑意溫和，按住電梯開門鍵。
并朝江敘伸出手，情緒比往常外放一些，“學長，好久不見。”
江敘收緊下颚，握住他的手。
“好久不見。”
沒有戳破他，明明前幾天見過不止一次。
兩個人神色自然，看不出什麽異常。
沉珂立刻松手，伸向顧筱之，俨然是個禮貌的握手禮。
“好久不見，顧筱之。”
小小的轎廂裏無處躲藏，大家都在看她。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顧筱之伸出手，吝啬地只搭了一個指節，要快速收手時被男人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好久不見。”
他又說一遍，微啞的嗓音近在咫尺。
顧筱之覺得耳朵癢，僵着脖頸微微側頭，沉珂已收回手。
沉珂再擡眸看向梁初蕾時，梁初蕾正在接電話，分神跟沉珂打招呼，擺擺手，“你好。”
既不是情敵，也不是老情人。
就不用握手了。
這個辦公樓的轎廂比一般電梯要大。
雖然只有他們四個人，但好像空氣變得稠密稀薄。
抵達一樓時，梁初蕾松口氣，電梯門沒徹底打開她就趕緊沖了出去。
什麽修羅場啊，她可是無辜的小羊羔。
顧筱之垂眼，江敘在她左側，沉珂走到她右邊，規矩地用手側碰了碰她，“下次見。”
等他走遠後，顧筱之擡眸，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吃飯時顧筱之一直很安靜。
眼前不停晃過剛剛的畫面。
沉珂不僅手腕內側有傷疤，脖頸上連着下颚好像一片淤青，綿延進口罩裏。
剛剛時間太短，她沒看清。
江敘坐在她對面，看到顧筱之一直在吃米飯，忍不住敲了敲桌面。
“今天食堂贈送例湯，你們要喝什麽？”
顧筱之回神，搖頭，“我吃飽了，先回辦公室。”
江敘目光複雜，目送她離開。
梁初蕾沒心沒肺朝江敘笑，“謝謝江par，我要一碗喝排骨玉米湯就好。”
江敘：“……”
整個下午到晚上，不知為何顧筱之心神不寧。
傍晚又開始下雨。
晚上九點，手機震動。
顧筱之接起電話，騰的起身，面色蒼白，顧不得別的，只拿了雨傘就往外跑。
江敘見狀立刻追上去，拽住顧筱之，“怎麽了？”
顧筱之眼眸水汽彌漫，沒答。
江敘抿唇，“去哪？我送你。”
當江敘的黑色轎車開出去時，沒發現後面有輛車跟在後面。
當離某個地方越來越近時，沉珂唇邊閑散的笑意漸漸消失，最後眼眸一片漆黑。
在江敘的車停下後，他打着傘護着顧筱之往樓裏走。
到達樓門口，顧筱之停住腳步，對江敘擺了擺手，讓他走。
江敘很有分寸，她不讓，他就沒追。
等顧筱之上樓後，江敘立在那半晌沒動，目送她。
轎車後排。
沉珂看似百無聊賴，實則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幾乎割破玻璃窗。
車內氣氛緊繃，劉助理如坐針氈。
在江敘提步要踏進那扇門時，咚咚兩聲。
沉珂點了點手指，等看不清那兩道相攜的身影後，“撞上去。”
劉助理：“啊？”
這個地方江敘不該進去。
沉珂傾身，大刀闊斧扶住椅背。
伸出手，指了指恰好停在他們前面的那輛黑色轎車。
“我說，撞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