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是個佛修[紅樓]

第98章 王家女的悲涼

因榮國府和威烈将軍府關系已經疏遠許多, 哪怕王熙鳳和賈琏去了賈薔的婚宴，那也改不了兩家的關系。而二房邊，則是李纨過來參加的，賈政沒有讓妾室過去，那樣太不像話了。

而賈政又不想去參加一個晚輩的婚禮, 總覺得被停職太丢臉, 不想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他, 便讓李纨過去。李纨素來很少出門，因為賈珠早亡, 別人都不大喜歡她這樣的人去參加喜宴, 若去參加喜宴, 注意不去婚房, 那也可以。

李纨現在在二房那邊依舊不管事，她心裏清楚, 在賈珠死後，她在這個家就沒有地位, 就只能死守着賈蘭。再來, 賈政後院的女人，哪裏可能讓她管家，別趁着她管家的時候，暗中對賈蘭動手。

在榮國府生活那麽多年，李纨早就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在二房離開榮國府之前，賈老夫人沒有說讓李纨掌管中饋，便也是考慮到李纨的處境, 李纨就剩下一個兒子，得護着兒子。

二房離開榮國府之後，賈老夫人就管不了那麽多，要是趙姨娘暗中動手腳，那就不好辦了。擡起周姨娘，正好能遏制趙姨娘。

賈老夫人心裏清楚，要是趙姨娘要對付賈蘭和賈寶玉，太容易對付了。賈珠早亡，趙姨娘再讓賈蘭感染風寒什麽的，到時候還說是李纨克死的。而賈寶玉銜玉而生，王夫人以前還覺得風光，實則暗藏風險，趙姨娘便可以利用這一點弄死賈寶玉。

因此，賈老夫人悄悄地給李纨一些銀票，讓她搬出去之後也能好過一些。

榮慶堂內，王熙鳳正坐在賈老夫人面前，在二房的人離開之後，王熙鳳時常帶着巧姐兒過來陪着老太太。她倒不是想老太太的那些體己，而是府裏一下子清靜下來，怕老太太落寞。

“眼看又要過年了。”賈老夫人感慨，“今年倒是不用準備那麽多東西，人少。”

“人少，也得熱熱鬧鬧地過年。”王熙鳳心想，人少了才好，才能舒舒服服地過年，不用顧着二房的那些人，現在只要送送年禮就好。

“你娘家如何？”賈老夫人詢問。

“唉。”王熙鳳嘆息，“堂妹本來已經說好人家，那家人終究還是沒讓媒人上門。”

兩家都已經說得好好的，外頭也有不少人家知道。可王夫人的事情發生之後，王家女的名聲一落千丈，原先說好的人家便不讓媒人上門，說是八字不合。

怎麽可能八字不合，之前早已經測算過了，不過就是一個借口而已，還說什麽找高僧算過。

王熙鳳對娘家的事情無能為力，好在自己早早嫁了，否則要是再晚幾年，榮國府必定不可能允許自己進門。王熙鳳也愁啊，未出嫁的王家女受到影響，她這個出嫁的王家女也受了影響，出去赴宴的時候，她都感覺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不對，好像她也要放印子錢。

她根本就沒有放印子錢，以後也不打算做這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那些人可不這麽想。

王熙鳳還聽別人說她沒有讀過多少書，她願意這麽嗎？要是早知道沒讀多少書會這麽被人說，她一定多讀幾本。現在後悔也來不及，王家就是那麽教導女兒，女子無才便是德。

“再等等，過些日子就好。”賈老夫人安慰，心裏卻明白過些日子也不可能好，任憑王子騰再受皇帝重視，那些人也不敢娶一個可能禍害家裏的女人。

王家女讀書少，不懂法，萬一又一個放印子錢的王家女呢。瞧瞧榮國府，賈政被停職，賈赦被罰俸祿，被罰俸祿還好，關鍵是皇帝心裏已經認定這個府不好了。

那些人家都不想成為下一個榮國府，再大的權勢，也經不起這麽禍害。

王熙鳳聽說賈老夫人的安慰，卻也無法。叔叔的官職高，本該給堂妹找門當戶對的，畢竟像自己這樣的都嫁給了賈琏，堂妹必定不能嫁給家世太低的人家。

可如今的情況就是高門不喜歡王家女，書香門第之家不喜歡王家女，要點臉面的人家不選王家女。倒是有那想要攀關系的人上門提親，有的是權貴裏的破落戶，有的則是小官之家，說到底就是想利用這一層裙帶關系的，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求娶堂妹。

還有一點，可以去找讀書厲害的寒門子弟，扶持寒門子弟。可這一種的也存在很大的風險，也許那人現在看上去翩翩君子，時間一長，卻變成人面獸心。

這世上不缺乏抛棄糟糠之妻的寒門子弟，也不缺少為了榮華富貴攀上官宦千金的寒門子弟。而王子騰那樣的人，多半不可能太扶持女婿，要是那人得不到足夠的利益，便有可能對妻子不好。

王熙鳳為自己的堂妹設想了很多種情況，這哪裏是嫁人啊，分明就是倒貼人家，還怕人家嫌棄。

“這種事情急也急不來。”王熙鳳道，“叔父自有安排。”

她的叔父以前倒是有意讓堂妹嫁給皇子，可惜那些皇子都不大喜歡她堂妹，準确來說他們不喜歡王家女，不可能讓讀書少的王家女做正妃。在這樣的情況下，王子騰也就沒有再想着讓女兒嫁給皇子，只怕把女兒嫁過去，也是白搭。

二房那邊，因為賈政親自教導賈環，他便發現他的這個庶子都多麽頑劣，功課有多麽差，賈蘭的功課反而比賈環好許多。而賈蘭沒有說不去族學，倒是認認真真地上下學。

這些年來，賈蘭一直跟在李纨的身邊，不得王夫人和賈政重視。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便也知道求別人沒用，也不該去求別人，沒有必要低聲下氣的。

周姨娘掌管中饋之後，沒有明面找趙姨娘的麻煩，卻去找了李纨。她不奢望自己能把賈寶玉拉攏到自己這邊，面對賈寶玉，只要記住他是嫡子，給他嫡子該有的待遇就沒有問題。

王夫人放印子錢被流放，後院又有人把賈珠的死怪到王夫人的頭上，說是王夫人做了太多缺德事情，害得別人家破人亡，才導致賈珠那麽早死亡。這就不能說李纨克死賈珠，是王夫人這位親娘害死她自己的兒子。

周姨娘沒有孩子，不代表她給自己找靠山。李纨不是大靠山，但李纨有兒子，是二房的嫡長孫，若是把這對母子拉攏到自己這邊來，那麽她這個妾室的地位就顯得更重，她比趙姨娘更懂得照顧人。

“蘭哥兒去族學了吧。”周姨娘坐在李纨的屋裏，笑着道，“你們這邊若是缺什麽，便直接跟我說。趙姨娘和她孩子缺了什麽，可都會說，還沒壞，就說要備着。”

“暫時不缺。”李纨一心放在照顧兒子的身上，不理會後院的争鬥。

“這府裏，除了寶二爺，就是他環三爺了。”周姨娘見李纨沒有說其他話，對方的神色也淡淡的，繼續開口，“你父親後院的女人不多，卻也不少，我跟趙姨娘，還有書房裏紅袖添香的通房丫鬟，也就她生下一雙兒女，厲害着呢。”

李纨放下手裏的針線，擡頭看向周姨娘。

“這庶子本不能繼承家産，可若是遇上那等有心人呢。”周姨娘道，“大少奶奶，你聽過戲文吧？不說戲裏，就說外頭，十幾歲孩子熬不住也是有的。”

李纨不是傻子，自然聽明白周姨娘的話。她不想去争這些，也不認為能争得到。

“大少奶奶也不用做什麽，讓蘭哥兒多去老爺面前走走就是。”周姨娘見李纨有意動，便繼續道，“走多幾下，又不缺塊肉，到底能讓老爺多見見。珠大爺的事情，那怪不得你，是夫人放印子錢害了的。”

這一段時間以來，李纨聽到院子裏的人說賈珠是王夫人放印子錢害得，倒是很少說是她這個妻子克死的夫君。這讓李纨的心裏好受許多，沒有那麽壓抑了。

“珠大爺本是嫡長子，合該繼承家裏的，沒道理讓一個庶子比了下去。”周姨娘道，“若是我有孩子，必定也要讓他争一争。不讓他争一争，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得争一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大少奶奶，他環三爺現在頂多就是給寶二爺上上眼藥，來日呢？”

周姨娘不多說，她相信李纨一定能想明白。一直沉寂下去，對賈蘭不是一件好事情，李纨可以不讓兒子去争，可李纨到底是一個一心為兒子考慮的母親，必定想給兒子多一點東西，不可能讓賈環踩在賈蘭的頭上。

只要李纨站在自己這邊，賈寶玉又不管這些事情，周姨娘有把握成為二房無形的主母。無兒無女又如何，若她做得好，賈寶玉日後也不能無視她，還是得多顧着她。

等賈政去世之後，她周姨娘也算是無形中的老夫人。周姨娘不認為賈政有多好，從賈政對王夫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來了。王夫人對不起別人，卻沒有對不起賈政，至于停職的事情，這也不能抵消他曾經的享受，再說了，王夫人也是為了賈政，為了賈寶玉他們。

賈政沒有去送王夫人，也沒有打點關系，甚至還不大想給王夫人交罰銀。這讓周姨娘心冷，賈政對待發妻尚且如此，就更別說對待她們這些姨娘，要是她們稍微不對，賈政還能直接趕她們出門，妾室比正妻好對付。

榮國府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賈敏去過榮國府幾次，安慰賈老夫人幾次。臨近過年的時候，賈敏又帶着林黛玉過去。

榮慶堂內，賈敏跟賈老夫人說話，林黛玉便去隔壁府找了賈惜春玩耍。

“為娘本不該跟你說這些，可這府上也沒有一個能撐起來的人。”賈老夫人感慨，“若是你夫君有空，便幫襯幫襯，你侄子還是有點用的。”

賈琏倒是有一些能力，又因為王熙鳳一心向着他，他倒是很少再外面亂來，也沒有在外面養女人，做起事來倒也認真。

賈老夫人心想賈赦無用，賈政那邊是皇帝讓停職，賈琏還有一點希望。她沒有去想二房的其他人，賈寶玉在國子監讀書，等來日考上功名就好，再說賈寶玉銜玉而生，也不能讓女婿多幫襯賈寶玉，免得惹禍上身。

“夫君跟我提過，等年後，為他謀一件差事，官不高，能做一些實事就是。”賈敏把話說在前頭，她夫君不可能給賈琏謀高位，別到時候再失望。

京城裏遍地是權貴，為人謀差事，哪裏有那麽簡單，何況榮國府之前還出了那樣的事情。即便王夫人已經被流放西北，大房和二房也已經分家，但那些人想到這一件事情，首先還是想到榮國府。

還有人想王夫人是不是榮國府推出來的替罪羔羊，賈敏心裏清楚，她再為侄子，也不能讓夫君為難。

“他啊，就該從小事做起。”賈老夫人沒有失望，能有差事就已經極為不錯，只要把差事做好，日後也能一點一點地往上升。

威烈将軍府，林黛玉帶了一些花糕過來，那是她親手做的。她種了很多花草，便也研究哪些花草無毒，哪些花草能做成糕點的，還有哪些花草能做成胭脂水粉。

“這一段時間倒是很少見到你。”林黛玉笑道，“不見你多過去。”

“事情多，出門的次數少。”賈惜春撇了撇嘴，“我娘拘着我，說是我流年不利，今天出去總發生事情。又快過年了，就不讓我出去。”

賈惜春表示自己很無辜，明明是那些人做錯事情，又不是自己做錯事情，怎麽就能怪自己呢。什麽總發生事情，路遇不平，當然得幫一幫。

不過就是王夫人被流放之後，她又打了幾個小纨绔而已。那些纨绔子弟竟然說她是黴星，說她不是，還說她長大以後一定會很漂亮，說要是他們誰想要當現成的郡馬就可以去當。

這讓賈惜春如何當沒聽見，隔壁包廂嘛，打一頓再說。管他們是哪個妃嫔的侄子、表弟呢，他們越有身份，她就越得狠狠地揍，讓他們知道她的厲害。

幾名男子連一個小女孩都打不過，還好意思回去告狀，真是太無恥了。

賈惜春心想要是自己是他們，一定也去告狀，畢竟打不過嘛。不過自己是女子，那些人是男子，男子怎麽能随意告狀呢，一點風度都沒有。要是他們下一次再見面，再被她逮到錯處，她一定再狠狠地揍他們一頓。

這只是他們這些人的小打小鬧，皇帝沒有出手。那些人卻跑去皇帝面前告狀，最後還被打了板子，賈惜春得知之後，暗罵活該。

賈惜春沒有挨板子，但被張老夫人變相禁足，不讓她總是出門。

“說去走親戚都不成。”賈惜春不開心，“等明年，我就搬去郡主府，不在這邊了。”

“舅母同意了？”林黛玉心想表妹還小，舅母一定不願意放表妹出去住。

“沒事，她不同意，皇上同意就可以了呀。”賈惜春笑着道，“我跟你們說，他們就是這樣，壓着我們。要是有比他們大的人說話，他們就不阻止啦。”

所以你就去找權力大的人嗎？林黛玉聽到賈惜春的話後，輕笑，果然是表妹的風格。

“真的。”賈惜春認真地道，“一直待在府裏，怪沒意思的。”

又不是待在一個地方閉關，要是閉關的話，倒是好一些。關鍵是睡一覺，又得面對那些人和事，每天重複一樣的生活，實力又不能提升得那麽快。

賈惜春可不就覺得沒意思了，即使她每天晚上依舊悄悄地跑出去，可是她總是被謝長雲那家夥抓住。也不知道那家夥怎麽知道她跑出去的，好幾次都碰見他。

好在她沒有每次都使用隐身術，加上夜晚的人本身就少，才沒有讓謝長雲發現異樣。

“白白和胖胖在呢。”林黛玉很少外出，除非去參加宴會，還有跟着母親走親戚，她便很少出門。她在府裏能自得其樂，日常研究那些花草，再讀讀書，便也覺得十分有趣。

“你有弟弟。”賈惜春道，“表弟還有兔兔。”

看看別人的生活，再看看自己的生活，賈惜春覺得自己無聊才正常，府裏就自己一個這麽大的孩子，跟丫鬟玩吧，又沒有什麽意思。她就是手癢，想要救救人，幫幫人。

“很快就有小侄孫咯。”林黛玉安慰賈惜春。

“很快就不是最小的，他們就不是最疼我，所以明年就去郡主府吧。”賈惜春如是道。

“……”林黛玉對表妹執着于郡主府，沒說什麽勸解的話，表妹的性格一向如此，認定意見事情之後，就很難再改變。

“當然，我才不跟小孩子争寵呢。”賈惜春輕哼一聲，“我要去做山大王，哼哼，郡主府，我一個人的，怎麽上竄下跳都可以。”

表妹，你不是猴子啊。林黛玉聽到賈惜春的話後，心裏就這麽想，一個女孩子上竄下跳做什麽。

“舅母要是聽到你這話，一定不讓你去。”林黛玉道。

“沒用的。”賈惜春得意，“我有大靠山！”

當張老夫人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賈惜春的話，她真想揪着女兒的耳朵，跟她說不準她一個人去郡主府。然而，誠如女兒說的那樣，女兒有大靠山。

不過就是讓女兒少出去，結果女兒就要跑去郡主府住，外面就那麽好玩嗎？張老夫人心想女兒哪裏是出去玩，分明就是出去闖禍揍人，偏偏皇室還給她收拾爛攤子，謝長雲那邊也幫她收拾爛攤子，這女兒還是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