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師兄這麽兇過人？”管虹和陸希澤并排坐在矮凳上觀戰。
“我也覺得他今天怪怪的。”陸希澤擰開礦泉水瓶蓋灌了幾口。
管虹若有所思，“是吧，你也這麽覺得，看來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以往你馳哥碰上類似這種情況，沒有直接走人都算好的，哪會跟人這麽多廢話，小小酥也不知哪裏修來的福氣。”陸希澤放下礦泉水瓶。
“哎你說，馳哥會不會......嗯嗯嗯嗯~”管虹下巴點點球場那邊那兩個人，雖然鐵定莫馳聽不到，仍舊下意識用近似耳語般的聲音暗示陸希澤。
陸希澤笑呵呵把深遠綿長的目光投向那裏兩道一高一矮的身影，“有沒有意思不知道，不過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是有的。”
“恨鐵不成鋼？”
話音剛落，便聽陸希澤誇張的“啊喲喂”了一聲，一只手擋住眼睛不忍直視般模樣，痛心疾首道：“小小酥好歹是個女孩子，你馳哥也太下的去手了，哪有這麽欺負人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說着倏然起身，管虹好不容易控制住這個激動萬分的人，“我倒覺得不一定，你看他們那樣多好，你瞎參合個什麽勁兒，老老實實呆這兒吧你。”
陸希澤又喝了幾口水，安靜下來觀戰。
慢慢地他也發現了情況。
眯眯眼樂滋滋地瞅了眼身旁的女友。
管虹笑笑：“發現了吧，馳哥一直送球呢。”
陸希澤搖搖頭：“當教練練球喲，真是莊稼佬進皇城——頭一遭，稀奇稀奇。”
和女友管虹一樣，陸希澤十分期待着那兩人的進展。
另一邊，被莫馳吊打的蘇亦清完全不知道對面的“良苦用心”，默默流下好幾道寬面淚，哀嘆自己悲劇的人生。
正神游天外之際，一個球堪堪正對她而來，蘇亦清醒覺時想躲已晚，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額頭，正是昨天受傷處。
砰一聲。
蘇亦清被砸地眼冒金星。
好疼好疼好疼！
然後是砰砰砰幾聲，黃綠色的球連着跳了好幾下，滾落到一邊。
對面的少女“嗷嗚”一聲，捂着被撞擊的額頭跌坐在地。
陸希澤拉住準備站起來的管虹，下巴揚揚球場。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莫馳大步流星走過去。
他彎下身，向她伸出手。
落地窗外，是雨過天晴的一輪彩虹，從窗外鋪灑進來的淡淡天光包圍圍繞着他們。
蘇亦清擡起目光，落在眼前這只好看的過分的手上。手伸出去交給他的那一刻，她的心沒來由地跳動的厲害，不受控制似的，她強按住左胸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手抖的這麽厲害，有這麽緊張嗎，蘇亦清？不覺暗暗鄙視了自己一下，蘇亦清閉上眼睛，把手伸進眼前男人寬大掌心中。
是一種什麽感覺？
蘇亦清長這麽大，不是沒有抓過異性的手，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緊張過。
緊張到，完全僵硬；緊張到，忘記剛觸上去是啥感覺了。就在她觸及到那手的瞬時，那手的主人就像拎小雞一樣，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拉起之後，還不等她細細回味過來，就很自然地松開了她的手。
莫馳目光從她額頭上移開，看着她的眼睛道：“額頭有點腫。”
她大概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因為太痛了眼眶也紅紅的，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看着莫馳的眼睛既委屈又可憐。
莫馳在拉她起來之前，看到這樣的蘇亦清，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那年在家門口看到的當時還是流浪狗的奶油，全身髒兮兮的，就唯有那雙眼睛黑黑亮亮特別漂亮有神，可憐巴巴地蹲在他面前，和眼前這個女孩一樣的眼神，慘兮兮地看着他。
從此，他特別中意有一雙漂亮眼睛的人。
驀地心裏一動。幾乎想也不想地，莫馳把球拍扔給陸希澤，“你們玩，我帶她去醫院看一下。”
“不不不、不用，”蘇亦清還想和莫馳客氣一下，“小傷小傷......”
觸及莫馳橫過來的目光，後邊的話卡在喉嚨裏了。
莫馳雙手抄在口袋裏，站在三四米開外，偏頭看她，一臉“你過來還是要我請你過來”的表情。
蘇亦清抱着腦袋，低着頭灰溜溜過去，路過陸管兩人，拿着網拍對她比着加油的手勢，“fighting fighting go go go！”
蘇亦清尴尬地被口水嗆到，連聲咳嗽起來。
莫馳走在前面，長腿走的快，蘇亦清跟的吃力，只能小跑着才能勉強跟上。
總覺得莫老師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啊。
都怪她太笨，怎麽都接不住他的球。以後再也不敢自诩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了，真是怪丢人的。蘇亦清喪氣的想。
愣神的功夫，莫馳在前面站住了，轉身過來，似乎特意等着她。
蘇亦清頭皮發緊，窘迫地小跑上前，她不敢看莫馳，低着腦袋，拿腳尖蹭了下地面，輕輕叫一聲“莫老師”，似貓爪撓癢般。
他不知為何想到用貓爪做比喻，只覺得面前這般模樣的女孩甚是讓人産生憐愛的心。
溫暖的手指撥開她按在額頭的手，男人的目光定在她紅腫的額頭上，“腫的有點厲害。”
蘇亦清渾身一僵，而後，偷偷收攏起手指，方才被他熨帖過的地方仿佛還留有餘溫，沮喪低落的心情一瞬間得到撫慰。
經過一個晚上，額頭的腫塊已經消下去大半，只是輕輕按一按還是有些疼，為了不影響形象，蘇亦清特意放下留海擋在前面，沒想到今天又被球砸到，傷口連着太陽穴，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好像比昨天還要嚴重了。
蘇亦清正想間，忽聽莫馳問：“是不是昨天撞到的地方？”
蘇亦清很震驚，“昨天？”
“昨天晚上是你撞到我椅背上的。”聽他口氣，更像是在确定這件事，他再次認真仔細地看了看蘇亦清挂了彩的臉上，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連同他的語氣一樣，目光也不在冰冷毫無感情，而是輕柔地看着她，話語裏“對不起”三個字別樣誠懇。
這反而讓蘇亦清不知該怎麽接話了，只好張着口結結巴巴的跟着客套，“莫老師，您您別別別那麽客氣呀，我我我沒那麽嬌弱......”
說完之後，蘇亦清恨不得抽自己兩下，怎麽這麽沒用，說個話都不利索，幹笑道：“我我一緊張，我就就容易說不好話......”
莫馳只微笑着看着她。
用一種仁慈的寬容的目光。
蘇亦清卻并不覺得開心，如果她沒理解錯，莫老師看她的表情，宛如慈祥地看着一個智障。
此時已至樓梯口，蘇亦清望了一眼下面陡峭的樓梯，兩眼一摸黑，那個暈眩啊，腿就這麽軟下去了，邁不動腳，心想，該不會這麽一砸，影響到了小腦發育？
身後沒了動靜，走到半途的莫馳轉頭看去，只見那姑娘趴在樓梯扶手上，臉色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的，當下沒有多想，一個箭步沖上去。
“怎麽了？”他一邊問，一邊想也沒想地将手搭去她的手臂上。手掌間甫一觸及少女光裸的手臂，手感極佳柔滑細膩的觸感，意識到唐突，随手将她往邊上帶了帶，确保那搖搖欲墜的身體能穩定在地面上，才自然地松開手，握緊在身側，包裹住指間餘留下的那一片溫熱和滑膩感。
莫馳垂下視線，目及之處，女生攥着扶手欄杆指骨蜷曲泛白，對于他的問題也只是很無力地擺了一下腦袋，吐出一個字“暈”來。
剛剛撞上的那一刻，蘇亦清只是感覺到疼，誰想到多走了幾步，腦袋越來越暈，心悸，惡心，視物模糊，渾身都不舒服。
莫馳走下一級臺階，背對着她躬下腰，兩手扶在膝蓋上，挺拔的腰背微微彎曲，宛如一張拉滿的弓，略略偏過頭來，看着蘇亦清，說道：“你上來，我背你下去。”
他這話自然妥帖，溫暖人心。蘇亦清難受的緊，也不管難為情不難為情了，一面在忍着身體的不适，心裏感動的稀裏嘩啦，一面嘴裏念念有詞說着感謝的話，爬上莫馳的背去。
可還沒完全穩當，胸口翻江倒海起來，她連忙捂住嘴巴，來不及說話，從莫馳背上滾下來，跑到一旁垃圾桶，頭埋進去對着洞口幹嘔起來。
莫馳見狀，一手将她拉起，一手輕撫她的背。
蘇亦清只是覺得惡心，幹嘔，吐卻吐不出來什麽東西，弄得眼淚汪汪的，拳頭砸着胸口，滿臉痛苦。
莫馳按住她砸胸的手，“我先背你下去，我們到醫院做檢查，你先忍着點兒，知道麽？”
他的嗓音不再是一把夾着碎冰沫子似的，而是極富感染力的安撫性之中帶着一絲命令的口吻，看着面前的女生，同她商量般的，神情認真眼神專注卻又溫暖，這樣的語氣和表情都在暗示她：我會陪你到底，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仿佛他的話語帶着力量般的，蘇亦清抹了抹眼淚，乖巧地點點頭：“嗯，謝謝莫老師。”
莫馳再次在她身前蹲下來，背對着她指指自己的腰背：“別急着道謝，先上來再說。”
蘇亦清趴在莫馳背上，靠着溫暖的肩背，從頭頂到腳趾，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都衍生出一種心安。
她感覺自己好多了，只是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被人背着不用走路的感覺實在太好了，蘇亦清顧不得多想，慢慢垂下腦袋閉去雙眼。
感到來自背後的逐漸均勻的呼吸，少女柔軟的唇緊挨他的肌膚，溫熱地熨帖着後脖。他将她輕輕往上掂了掂，放下一顆吊着的心，腳下每一個步子都邁地謹慎穩當，再不像平常那樣又疾又大。
雨已經停了，空氣裏混雜着濕氣。
——
蘇亦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四下很靜，只有儀器發出的細微聲響。
她動了動手指，意識慢慢恢複過來，轉動眸子打量病房，淡黃色燈光給這白色的房間增添了幾分暖意，床對面沙發上依稀坐着一團黑影，陰影中亮着一簇光，像是有人坐在那裏看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