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之後，蘇亦清大受打擊，一路上都縮在座位上，看着手機發呆，手指在屏幕上發洩似的按來按去，然後，不小心就點開了莫馳的頭像。
她沒有删記錄的習慣，于是小小酥三個字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映入眼簾。
那一絲絲沮喪的心情頓時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正好快到體育館了，雨勢小了點。
蘇亦清頂着可能被挨罵的風險，舉着手機給某司機看，“莫老師，你看你在微信上對我多友好哇，一點都不毒舌！”
她着重強調“友好”和“毒舌”兩個詞語的語氣，使之形成強烈的對比，目的是為了引起某人的重視，适當地反思一下自己這種行為可能會對對方産生某些不利的影響。
某司機斜了眼她的手機，目光移回去，直視前方，“不是我發的。”
呃？
蘇亦清眨眨眼睛，面露困惑。
男人咳嗽了一聲，解釋說：“有那麽一個人，喜歡登錄我的微信。”說着，他略微側過頭來看了眼她。
蘇亦清正尋思着莫老師口裏的“那麽一個人是誰”，不料對視上男人的目光，那被帽檐半遮掩下的眼睛如月輝般清冷明亮，帶着一絲狡黠，眼角彎彎，好看的過分。
蘇亦清虎軀一震，趕緊別開眼假裝看別的......看什麽好呢，目光落在車挂上，吸引她的是底下那一串串珍珠挂墜子，那珍珠一顆顆的雖小卻飽滿剔透，異常好看，蘇亦清忍不住輕撫了一把，贊嘆道：“這些珍珠好精致。”
莫馳瞥了眼那搖晃着的車挂，以及少女愛不釋手的撫摸，“你喜歡？”
蘇亦清聽聞，連忙端正坐好，手放在膝蓋口，腰挺的筆筆直，目不斜視，生怕他看出些什麽來，“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哦，”某司機的目光從她身上移走，落在車挂上，“我本來準備送你，你既然不喜歡......”
他沒有再往下說了，露出一臉可惜的神情，輕道：“算了。”
算什麽算！蘇亦清那個後悔啊，垂死掙紮，弱弱的問：“......莫老師......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對方同情地看了眼她，“不，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想送你了。”
蘇亦清再次被打擊不起。
再有一個路口就是目的地了。
她想起來問剛才被中斷到一半的話題，“所以小小酥不是莫老師你發的，是別人發的，誰那麽無聊......”
“無聊”這兩個字剛經脫口，便聽莫馳輕笑一聲，随即的方向盤往右一拐，轉進體育中心大門，也就在這時候，伴随着這一聲悅耳的輕笑聲，蘇亦清腦袋靈光一現，脫口而出：“是陸老師！”
莫馳側目，給了一個贊許的目光。
為什麽會給她一種是“贊許”的錯覺呢？
剛才她說了什麽？
“是陸老師！”
再上一句？
“誰那麽無聊......”
——誰那麽無聊？
——陸老師。
贊許的目光。
所以？
蘇亦清艱難地扯了扯唇角，連忙解釋說：“莫老師您別誤會，我沒說陸老師壞話，我的意思是......”
莫馳停好車子，瞥了眼她。
那眼神一下震住了蘇亦清，後邊的話硬生生給掐斷了。
“到了，下車。”
“哦，”蘇亦清乖乖拿上傘，剛要拉開車門，卻被後邊伸出的手臂一把拉回去，“安全帶。”
蘇亦清後背一下貼住椅背，便聽耳邊“啪嗒”一聲，莫馳替她按開鎖扣，刷地一下，安全帶自動縮回。
蘇亦清怔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看到莫馳已經下車，連忙推門下去。
下了車，蘇亦清打開傘，卻見莫馳站在滴答滴答的雨棚子底下，沒有要走的意思。
不禁奇怪：“莫老師，我們走吧。”
莫馳低頭看了眼她手中的傘，“沒帶傘，我們共乘一把。”
呃？
蘇亦清仿佛明白了什麽。
原來他站在這裏不走，是因為......沒帶傘？
原來莫老師也有記性不好的時候。
蘇亦清心理平衡多了，将自己的雨傘拱手讓人，送上甜美凍人的笑容，“莫老師您高，您來拿。”
莫馳也沒客氣，接過她手裏的傘。
她注意到，似乎為了避嫌，他手握傘柄的位置比她握的位置高出不少。
他剛握住，蘇亦清便松了手。
正準備挪腳挨他近些，手臂被一只溫熱的手掌一拎，拉到他旁邊。
這忽然而至的觸感和挨近的體溫和呼吸，蘇亦清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僵硬地不敢動一下，更不敢放肆地看人，只低着腦袋，将目光在他和自己腳上的鞋子之間打轉。
不知為什麽，腦海裏突然鑽入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
顧佳霏的聲音：“你的心理很奇怪，這感覺像是去相親。”
蘇亦清腳下一個趔趄，手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拉住了旁邊人的衣服......
待她看清楚拉住了誰的衣服後，連忙縮回手，趕緊道歉：“對對對不起，莫老師，我我我......”
莫馳擺擺手，一臉“智障兒童應該得到更多人間的關愛”的表情。
剛剛攀升上來的那一絲絲別樣的感覺，以及因不小心拉了他衣服的抱歉之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相親？
開什麽玩笑？
她的理想型可是那種溫柔如陽春三月的風，這麽毒舌刻薄的男人，長得再好看有什麽用，白送她一沓都不要的。
等等，為什麽會聯想到和莫老師相親？
為什麽要把莫老師和自己的理想型做比較？
莫老師這樣的男人是你可以觊觎的嗎？
......
于是，蘇亦清再次陷入煩惱的旋渦之中了，冷不丁被身旁的力道一帶。
蘇亦清定睛一看，剛才她往前走的路上是一個大水坑。
“你走路眼睛都長後腦勺上的嗎？”
不知這話戳中她什麽笑點，竟輕輕笑出聲來。
莫馳也被逗樂了，“沒見過你心這麽大的，說你還能笑出來。”
少女眉眼彎彎，“你知道為什麽嗎？你剛才說話的口氣特別像我舅，他以前也老是這麽說我。”
莫馳哭笑不得。
網球場在室內三樓，莫馳收了傘，抖落上面的雨水，插進門口的置傘架中，和小姑娘一起走進裏面。
他們沒走電梯，走的是安全通道。
莫馳沒有想到，和蘇亦清并沒有事先說好，竟步調一致地往安全通道走來，仿佛兩個人是同時想到一處去了。
“莫老師，你真的沒有她們說的那麽高冷。”
莫馳大概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麽來一句，帶點疑惑的眼神側頭看了眼身旁的這位女孩。
蘇亦清縮了縮肩膀，“不過你的眼神有時候特別冷，尤其是不經意間看人的時候，再加上你長的那麽好看，總讓人覺得很難以靠近。”
一片沉默。
啊好尴尬，為什麽要說這種事情？
蘇亦清夾緊尾巴，低着腦袋走路，咬住嘴唇，死也不再開口。
“為什麽想做廚師？”半晌，聽到走在前面的人問道。
蘇亦清愣住。
“一個金融系的學生，為什麽會想做廚師？”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單手插兜，就這麽慵懶地、嘴角噙一絲看不分明是不是笑的表情，望着她，“一個項大的學生，不惜一切地跑來我班上蹭課，想方設法靠近我，你的這些行為，不得不讓我懷疑，你的目的，是單純想做個廚師，還是我？”
嘴角那笑，漸漸綻開，一點一點的，像墨染了宣紙，越來越濃。
可惜，沒有什麽情感。
蘇亦清腦袋炸裂開，心砰砰砰如擂鼓般的。
他怎麽知道的？
知道她是項大的學生，知道她是金融系的，還知道她千方百計上他的課，靠近他。
所以，他其實什麽都明白，全部都明白？
所以，她做的這一切，他全看在眼裏，卻沒有戳破？
那為什麽，現在對她說這些話？
是讓她知難而退嗎？
蘇亦清耳朵嗡嗡嗡叫，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卻無法開聲。
“我......我沒有......”好半天才說出這麽一句。
莫馳靠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把接下去的話說完。
蘇亦清整理了一下語言和思緒：“請莫老師您相信我，我真的真的，超級超級超級想成為一個廚師，之前應聘過幾家酒店，都因為我的專業和經驗拒絕了我，所以我才......才......對不起......我只是想充實一下自己......如果您介意，不收我做助理沒關系......我可以想其他辦法......以後，”她慢慢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裏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帶幾分掙紮，和滿懷希望的情感，讓人拒絕不了的眼神，“以後，我能不能繼續聽您的課，還有，我真覺得您人特別好，一點都不像別人說的那樣......”
她特別想把自己沖突激烈的思想鬥争和矛盾表達出來，想告訴莫馳，她熱愛廚師這個行業，但不知為什麽，她從來沒覺得表達想法和情感是這樣艱難的事情，詞語匮乏，讓她無法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最後只好補了一句：“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沒人說話。
就一瞬間的功夫，對方似乎想了一下。
“說了一堆沒用的。”
他的眼眸涼涼掃過她，低垂下去，繼而轉身：
“算了，想辦法打過我再說。”
男人提步上樓。
走兩步，停下，側目看到後面那人還立在原地。
“傻楞那幹嘛，還不快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