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照着相師大人的話,那人姓孫,真是書中女主的哥哥?
孫意瑞毫不客套地問道:“聽聞昨夜蘇大人留宿宮中?”
蘇鏡之略颔首,眸光不變。
得了确認,孫意瑞的眼神中帶了幾分鄙夷,用着責令的口吻,“家妹昨夜未歸。”
相師大人面色清冷依舊,“孫大人的家務事,與本相提作甚?”
這時,孫意瑞瞪着眼,咬牙道:“還請蘇大人把家妹歸還回來。”
話出,蘇鏡之的視線往那張忿忿不平的臉一掃,答:“令妹不在相府。”
見她這副态度,孫意瑞的臉怎麽也繃不住了,揮袖大怒:“蘇鏡之!這門親事我孫家高攀不起!”
逆光而站的蘇鏡之揚了揚眉,低低地笑起來,唇邊的笑意好些晃眼。
“蘇鏡之你笑什麽!”孫意瑞的情緒愈發得暴躁,怒意漸甚。
再次響起的聲音尖銳又冷漠,“孫大人不該到本相這來要人。”
在孫意瑞沖上來的時候,府中的侍衛拔劍将他攔住,蘇鏡之冷淡地退遠了些。
“好啊,原來這就是相師大人的待人之道!”孫意瑞指着攔在自己眼前的白晃晃的長劍,恨不能折斷劍身。
自家主子不說話,邊上的小厮跑過來恭恭敬敬地彎腰解釋:“孫大人一定是誤會了,相師大人也是剛回的府,并沒有同孫二小姐在一起。”
“你算什麽個東西!”孫意瑞一把推開那位小厮,兩把銀劍逼得更近了,他并不畏怕,死死盯着面前清瘦的人,“昨日,聖上突然召意兒進宮,小宴上只聖上、周女将軍、意兒,還有你四個人,不在你這,意兒還能是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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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黛貼着門聽外面的交談,覺得也好笑。這相師大人才回來,就被無厘頭地興師問罪,以她的身份,沒把人扔出去都算脾氣好的了。
當事人神情閑散,像是在聽什麽笑話般,輕吐出兩個字:“周家。”
孫意瑞想都不想就否認了這個說法,“孫家與周家根本沒有結交,意兒怎麽可能在周家?”
周家?周女将軍?曲黛回想了一下,《将軍是我妻》的主角一位是女将軍,一位便是這孫二小姐。
不過這裏的劇情是她不知道的,作者只寫到周女将軍回盛京。按着主線劇情發展,兩位女主完全可能在晚宴過後待在一起過夜……
在她走了一會兒神的功夫,孫意瑞揚言要搜相府。蘇鏡之自然是未同意的。
她是皇上的寵臣,此事若要細算,孫家的人不占任何優勢。
相師大人本就無心與他争論,到了最後一言不發地站着。
最戲劇化的是,中途孫府差人來禀報,昨晚孫二小姐送周女将軍回府,因着太晚就順道在周府留宿了。
蘇鏡之看着孫意瑞的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個唐突無理的笑話。
胡亂僵持着的事情一下子出了真實結果,孫意瑞有意匆匆別過。
蘇鏡之懶懶地擡起眼皮,喚來明之,“送送孫大人。”
不待明之走近,孫意瑞投過去的目光就充滿了嫌惡。
顯然,他是看不起荒亂奢靡的相府,看不起府上的男寵。
“髒。”
曲黛都看不下去。真是個令人生厭的大男子主義。
這樣一來,無人送行,他倒也不覺得尴尬,也絲毫沒有為自己冒失的行為買賬。
不待他走遠,蘇鏡之下了命令:“日後,孫府來人,一律攔在府外。”
“是。”侍衛應下,略有遲疑,“若是像今日這般硬闖……”
只見蘇大人漂亮的眸子往着銀劍上一瞥,淡淡道:“不必留情面。”
這話落到孫意瑞耳中,他身形一僵,狠狠地往後瞪了一眼。
回應的,是小厮朝他譏笑的聲音。
人走後,相師大人就去處理事務了,曲黛自覺不敢多打擾,安靜地回了屋。
約莫着用午膳的時辰,燕青回來了。
眼看着根本沒人管自己,又不供應夥食,曲黛撫摸着暗紅玉镯,嘆了口氣。
還不如留在空間裏生活呢。白光乍起,瞬間功夫,她進了随身空間。
暮色四合,天漸漸變得漆黑。元疏砍完柴,撲騰撲騰地偷偷跑過來。
還沒靠近就迎面撞上了燕青,被半路攔了下來。
元疏砍了一天的柴,所有的盼頭都留在了偷偷見一見曲黛上面,現在盼頭沒了,他咬了咬唇,不服氣,“燕大人不該扣了曲姑娘的膳食。”
“她是什麽人?我是有什麽義務嗎?”燕青望着這個年紀尚輕的少年,覺得好笑。
“她…”元疏自然不知道曲黛的身份,他只知道那是一位沒有架子又待他好的姐姐,在他心裏…
燕青當他年少不知事,冷眸一掃,含了告誡的語氣,“是柴還沒砍夠?”
“不是。”元疏低下了頭,一天功夫他的手指被木柴磨得粗糙不已,心急着想快點見曲姑娘。
“那就趕緊回去。”這已經是燕青能保持的最好的态度,言下之意,勸他不要惹事。
“可…”元疏想說什麽又忌憚着燕大人,僵持着。他想不明白,曲姑娘又不是什麽壞人,為什麽燕大人看她這麽不順眼。
見這少年還是固執地一動不動,燕青冷聲下了命令,目光裏淬了冰,“回去。”
“今日不行,元疏明日再來!”少年大聲道,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話不知是對燕青說的,還是講給屋裏的人聽的。
他走以後,燕青上前叩了叩門,無人應聲。等待片刻後,依舊寂靜無聲,他眸色一沉,推門進去。
看了一圈,屋裏根本沒有人。
那來路不明的女人果然不是什麽好人,別有用心。
合上門退出去之後,燕青轉身求見相師大人。
“阿青回來了。”蘇鏡之并未擡眸,手上那卷書也未放下,語氣自然,神色如常。
關了門,燕青原本繃緊的神經也跟着放松下來。
他這麽久沒回府,是按着以往的慣例私下去調查了。蘇鏡之不說就代表着默認。
空氣中彌漫着茶的清香,那一絲酒氣很淡,他五感敏銳,還是聞到了。
“燕青為大人斟茶。”男子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
蘇鏡之擡起頭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太陽穴上,低低地笑,“燕青與我,何需客氣?”
燕青緘默着,倒了杯茶遞過去。
注視着她喝完了,他才緩緩開口,透着三分的柔,“鏡之,可有覺得好些?”
她的颔首幾不可察,勾了勾唇,做出很頭疼的模樣,“皇上那邊的好酒我喝不慣,上頭。”
他的指腹帶了薄薄的繭子,那是長年累月的習武留下的,此時按在她兩邊的太陽穴,力道适宜,手法娴熟,緩解着她的不适。
兩人算半個青梅竹馬,十多歲就成了摯友。
只不過,這個摯友不知她的女兒身。
茶香袅袅,她阖着眼,問:“阿青可查出什麽沒有?”
身後之人不語。那稍顯粗粝的指尖觸及的肌膚過分細膩。
蘇鏡之笑了笑。
“鏡之,那女子不要留在府上的好。”他适時提醒道。
話落,她緩緩睜開眼,“此事,我會考慮。”
這茶見了底,他便往前一步,親手煮茶。茶香漸濃,他終是啓口:“鏡之。”
她身着玄黑長袍,過分清瘦,不開口,是在等他。
多年的情誼像是有了什麽隔閡,從她成了相師那天起,再不如從前。
“多保重身子。”燕青輕聲,一雙眸子深得不像話。
情緒積攢夠了,說的話變有了沉沉的重量。
那人相貌絕色,笑容在唇邊散開,美眸揉碎了星光,話說得又輕又慢,“阿青是當我…去伺候皇上了嗎?”
燕青瞳孔猛地一縮,手中的動作也頓住了。
不說話就代表默認。
“原來,阿青是怎麽看本相的。”她的笑聲清麗悅耳,妖冶絕倫。
只可惜,這三分笑意不達眼底,冷然又落寞。
“鏡之…”
茶香充斥在鼻息,滾透的茶水肆意地濺,也不覺得燙手。
“走吧。”蘇鏡之站起身,身形纖瘦單薄,“燕大人畢竟是燕家的獨子,還請離斷袖之人遠一些,不然……”
燕青不忍她把話說完,撲通跪地,叩首,“燕青…告退……”
她轉身未看,他的離去,只等人走遠了命令門外的侍衛将門關好。
“哐當——”
一桌的名貴茶具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迸濺,形成一灘水漬。
記得兒時,她發高燒,本就用內力壓着的聲音變得更清冽。女兒家的嬌甜從來都是與她無關的,她自出生便被當成男子來養。
後來到了年紀,以男兒身做官,不忍看天災降臨,生靈塗炭,決意冒死上谏。
這種窺天命的事,做了總是活不久,爹不曾像她這樣不遺餘力。她到底是心有百姓,有鳳朝江山。折壽就折壽吧,她想啊,活到三十多歲就夠了,可能到死都沒人知道她是女兒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