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嘩嘩的浪濤聲隐隐出現，空氣開始帶上了大海的味道。湛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雲。冬日的太陽打在身上，帶來了十分溫暖的感覺。
蘇糖跟在媽媽身邊，感受着溫暖的金色陽光，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
今天一早起身後，蘇糖就跟着媽媽來看姑婆。在那之前，蘇糖找大哥問姑婆住哪裏，得到的答案就是村裏。只是，她的記憶中，自己好像沒見過這位姑婆。這位姑婆應該也沒來過家裏。不過，她也不怎麽糾結就是了。
實在是整個聯合大隊的村民就是以蘇姓跟季姓為主。毫不誇張地說，蘇糖家的親戚遍布整個聯合大隊。
“媽媽，是不是快到了？”
聽到浪濤的聲音，加上空氣也帶上了鹽味，蘇糖覺得他們的目的地應該快到了。
蘇勝男挑着兩個小籮筐，一個籮筐裝着家裏菜園子摘的新鮮蔬菜。一個籮筐裝着昨天分到的魚，以及一些自家腌的蘿蔔幹、鹹菜。聽到女兒的話，她輕聲說道：“快到了。你姑婆就住海邊。”
母女兩交談沒過多久，蘇糖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片石灘。石灘的邊上，則是有着一排看着灰撲撲的屋子。等離得近了，蘇糖這才發現這些屋子的外牆并不是大隊常用的黃泥磚，而是一片片像鱗片狀的白色東西，擠擠挨挨地排列着。
蘇糖忍不住快步走到離得最近的一間屋子，用手去摸了一下，跟記憶中的傳聞對照一下，她轉頭看向身後笑眯眯的蘇勝男：“媽媽，這……這是生蚝的殼？”
蘇勝男笑着肯定道：“就是生蚝殼。這種屋子叫蚝屋。這一片十多間蚝屋是多年前的老屋子。”
聯系到前頭那一片石灘，蘇糖大概知道為什麽這裏的屋子都是蚝屋了。同時，這也意味着石灘上肯定有很多生蚝生長。
野生蚝啊！想想蘇糖就覺得流口水。
“是勝男嗎？”
一道聽着十分清亮的嗓音響起，蘇糖轉頭看過去。她以為會看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哪裏想到眼前是一位收拾得十分利索，頭發烏黑，麥色肌膚，臉上沒什麽皺紋，身材勻稱得跟個姑娘一般的中年婦女。
這……這就是“姑婆”？
“哎，果然是勝男啊！還帶了你家妹仔過來啊！”
中年女人十分熱情地朝蘇糖招招手：“剛好今天做了蘿蔔糕，等回去的時候給家裏帶些過去。”
蘇糖被中年女人抱在懷中，聞着對方懷中散發的蘿蔔清香味，有點回不過神來。
眼前這位姑婆顯然對于蘇勝男的到來十分歡喜。招呼人進屋後，就進去廚房端了一盤冒着熱氣的蘿蔔糕過來。
蘿蔔糕是本地的特色糕點之一。主要的原材料是磨成粉的稻米、切成絲的白蘿蔔、切成粒狀的臘肉、蝦米、白糖、胡椒粉香蔥等這些材料做成的。
蘿蔔糕剛剛放到八仙桌上，蘇糖就聞到了白蘿蔔那股霸道的清香。跟姑婆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蘇糖手裏被塞了一個小碗，正在用調羹吃着蘿蔔糕。白色透亮的蘿蔔糕，上面點綴着點點綠色的蔥花。一入口，就是一股滲透了臘肉香味的白蘿蔔絲。至于白蘿蔔絲中包裹的蝦仁，鮮味已經被完全逼出來，讓簡單的白蘿蔔絲味道更加鮮美。白糖、胡椒粉這些調料讓白蘿蔔絲的口味更加豐富。
“我這裏又不缺魚，你家人口多，怎麽還把隊裏分的魚帶過來啊！”
“再不缺魚，你這裏的魚也是海魚。大隊分的是塘魚。你常年吃海味，剛好可以換換口味。”
因為魚帶過來的時候，是直接離水用草繩綁住的。現在這魚也沒辦法再帶回去，不然就不新鮮了。
蘇糖就這樣看着媽媽跟姑婆兩人你來我往客氣了幾次後，才把魚收下。
“你看我們兩一直在說話，倒是忽視了你家小妹仔了。”
“這孩子也大了，我就想帶她過來走一走。也讓姑你瞧瞧她。”
蘇勝男說着，眼中閃爍着回憶的光芒。
當年蘇糖能夠順利出生，還多虧了蘇梅小姑的幫襯。因此即使這位只是隔了幾個房頭的小姑，她也想着要報答一二。不過前些年小姑在羊城，他們不好上去打攪，免得小姑那頭的親人說閑話。去年小姑回鄉下，他們這才重新走動了起來。
“好好好，這孩子長得好。比她幾個哥哥都長得要白淨精致不少。”
蘇糖的樣貌長得精致，人又白淨。即使在羊城生活多年，解放前就見過不少有錢人家的小姐，蘇梅也可以肯定地說眼前這小妹仔長得真靓。
“我爸說她這是長得像我那沒見過面的阿婆。”
“那是，當年你爸那個帥喲！到了我們村，哪個小女仔不喜歡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閑話，透露出來的信息讓蘇糖覺得很有趣。
“你們中午也別回去，在這裏吃午飯。”
蘇梅的提議蘇勝男并沒有拒絕。這次帶女兒過來，一是想陪陪這位孤單的老姑。二是想着帶女兒去海邊走走。這孩子上次去了她小姑那邊後，就對大海念念不忘。
“那我也不跟你客氣。菜我帶了不少，中午我來下廚。姑你就跟小糖糖一起說說話。”
說着，蘇勝男也不等蘇梅反應，從籮筐中翻了些青菜出來，就去外頭的水缸洗菜去。
“你說說，你媽這風風火火的樣子，可真是……”蘇梅好笑地搖搖頭，給蘇糖再夾了一塊蘿蔔糕。
“再吃一塊，待會兒姑婆帶你上海邊去。”
一聽要去海邊，蘇糖也不仔細品嘗蘿蔔糕的鮮味了。小口小口就把一小塊蘿蔔糕給吃光了。
“走，走，姑婆，我想去海邊看看……”其實蘇糖是想去石灘那看看，到底有沒有野生生蚝。
——
從蚝屋出來後，蘇糖才發現這裏的蚝屋其實都是住了人的。不過，大部分都跟姑婆一樣，孤身住着。
石灘上，一塊又一塊顏色深淺不一，形狀各異的石頭映入眼簾。蘇糖找了一塊稍微平整的石塊蹲下身來，發現石塊跟石塊之間的縫隙，偶爾會有寄居蟹、石鼈、海蟑螂出現。不過，她心心念念的生蚝卻沒有任何發現。
“糖糖，你這是再找什麽呢？”看出蘇糖的動作，蘇梅好笑地問了起來。
這一片石灘因為偏僻石塊多，而且接觸海域面積很小，平時很少有大人正經過來這裏找吃的，嫌棄費事費力。倒是下午的時候，偶爾會有孩子過來這裏找些小魚小蝦回去喂雞。
“姑婆，這裏有生蚝嗎？”
蘇梅沒想到蘇糖居然是來找生蚝，直接點頭：“生蚝是有，但都在海邊那些礁石下。”
蘇糖想想也有道理，但她還真想吃生蚝啊！前幾天去小姑家，那邊是正經的漁村，吃了不少烤生蚝、白灼蝦。現在正是饞海鮮的時候。
看出蘇糖的失落，蘇梅伸手把這漂亮的小女仔抱進懷中：“冬天這邊漲潮太厲害了。要吃生蚝，只能等夏天。到時候退潮，下海去挖才行。”
“沒關系，我不嘴饞。”蘇糖聽到這樣麻煩，趕緊搖頭。
“哈哈，鮮生蚝姑婆這裏暫時是弄不到。幹蚝倒是有不少。等會兒你回家的時候，姑婆給你裝一大包哈……”
周圍幾個湊在一起曬魚幹的鄰居，聽到蘇梅這邊的動靜都看了過去：“阿梅這是親戚來看她啦！”
“是啊！她那親戚也不全是壞的。”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同一條村長大的。很多事情都知道。阿梅也是個苦命人，不然不會落得晚年孤身一人。
沒生蚝還有其他有趣的海洋生物。蘇糖也不傷心，蹲在石塊上，拿着姑婆給的鐵夾子翻找了起來。
找到的能吃的海鮮，她就丢在姑婆帶過來的竹筐裏面。這種撿東西的樂趣，讓蘇糖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
相較于蘇糖的快樂，現在的胡華正在郁悶當中。
昨天她那對父母忙活了整整一天，最終大隊只給他們一條不到一斤重的草魚。說是說他們沒有在這裏下地賺公分，給他們這條魚還是看在父母辛苦一天的份上。
這讓胡華十分不爽。
難不成以後就過這樣的苦日子？雖然她不用幹活賺公分，但生活水準直線下降。昨晚她吃上了人生第一頓紅薯粥，粥水希拉得不行。即使後來父母把偷偷帶過來的肉幹給自己吃了不少。但這樣的生活水準，胡華十分不滿意。
而且這農村人真的沒禮貌。只要他們一家外出，就用看動物園動物的眼神，盯着他們一家指指點點。這種生活要直到運動結束後才能結束。胡華本以為自己能夠忍住，但現在看着好像真的不能忍。
“來了，來了……”
“嘿嘿，真的是喲！原來城裏人不是都長得白白胖胖的。這個長得跟我們一樣，皮膚黑乎乎的，胖倒是比我們都要胖。”
“豬肉榮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胖。你也跟她不相上下。”
叫豬肉榮的半大小男仔可不樂意人家說他胖。
“我媽說我這是圓潤，知道嗎？圓潤不是胖，是靓仔。圓潤的男人以後才有市場。”
“才不是了。我姐說了，像蘇玉健那種才叫靓仔。”
“不對，不對，我這樣的才叫靓仔。康哥那叫帥。”
……
村道上，幾個半大小男仔本來揪着剛來的下放人員子女胡華，想看看城裏人究竟長什麽樣子的。
結果話題說着說着，就偏到了男人到底怎樣才叫靓仔上來。大家年齡都差不多，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決定打一架，誰贏了誰就是對的。
小男仔打架，那就是說打就打的。
黃泥鋪就的村道上，幾個小南仔打鬥，帶來了滾滾灰塵。
灰塵撲面而來，讓剛剛呆愣的胡華回過神來。她的腦中還在循環播放着剛剛聽到的一個名字。
蘇玉健……
這個名字就是她所在的這篇預收文中，在配角一欄有名有姓的配角之一。她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麽戲份。但她知道一點，蘇玉健這個人，是她這具身體的親大哥。
胡華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她，這是到了親身父母所在的村子嗎？
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巧合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