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嫖(捉蟲)
第3章 白嫖(捉蟲)
十一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低着頭站在床邊一言不發,他以為江念歸會像之前一樣喜怒難辨地打罵他,但沒想到卻聽到了一聲似有若無的笑。
江念歸半坐在床上,唇角微勾:“過來。”
他話音剛落,剛才還離他有幾步遠的十一便三步并做兩步地走到了床邊,并且還十分恭敬地彎下了腰。
“做得很好。” 江念歸擡手在湊到自己面前的腦袋上動作輕柔地摸了摸,“真厲害。”
他尾音微微上挑,帶着些許難以察覺的魅,但在十一聽來更像是一種心滿意足的嘉獎。
江念歸把目光只在那些地契銀票上放了一瞬,随後便移開了視線:“不出意外的話
還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日,如此破舊,該修葺了。”
“是。”十一恭敬地問,“主子現在是要去城裏?”
“嗯。”
在他們說話的空檔裏,江念歸穿好了衣服,只不過漆黑的長發還散落在身後,活似被人在背上潑了墨似的。
荒山以北是鄰國漠北的地界,此處傳聞多狼,再加上人煙稀少,因此也沒有多少人來。只不過三十年前城裏的首富江家花錢把這裏買了下來,自此踏足這裏的人就更少了。
荒蕪的山間猝然出現一抹青色,身姿挺拔飄逸,面容秀逸如仙。
江念歸看似獨自下山,實則有十一藏在暗處。如今對方的身份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在外人眼中荒山上只有他一人,毫不誇張地來講,十一算是他的一張底牌。
玉涼城,因産玉且地處長月國最北端氣候寒冷而得名。從荒山走路到此處約摸要半個時辰,路上每隔一段就能看見丢棄的無用玉料。
江念歸攏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衫,他身體孱弱,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江宅養病很少外出,因此走在城中的時候倒是沒多少人能夠認出來他就是江家那個被新任家主趕到荒山的前少主。
昨天是冬至,城中的商鋪停業一天,今天還依稀能夠看到幾家還沒來得及開業的商鋪。
他來只是買一些過冬需要的,随後在找幾個梓人把荒山上破舊不堪的房屋給修葺一下。
天氣太過寒冷,江念歸身上的衣物又有些單薄,如今已經到了一步一咳的地步了,蒼白如紙的臉色看上去讓他如陶瓷般脆弱。
尋常過冬的衣物都交給府上的管事來準備,如今江念歸只能親自去成衣鋪。只不過他之前的衣服一直在城中的珍衣閣訂制的,因此這次下意識地便去了珍衣閣。
珍衣閣是玉涼城中規模最大、款式最多、工藝最好的成衣鋪,城中不少有錢人家都在這裏訂制衣物。
江念歸進去的時候,珍衣閣的客堂裏已經有不少人在了,熙熙攘攘的幾乎稱得上一句摩肩接踵。
他剛一進去就有人小跑過來接待他,笑意盈盈态度禮貌:“客官,您是要看成衣還是要訂制?”
“先看成衣。”
如今的天越來越冷,江念歸衣物單薄,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買一件冬衣禦寒。
他臉色蒼白,周身萦繞着一股久病纏身的病氣,再加上他身上的單薄青衣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珍衣閣的夥計便覺得江念歸是哪家的公子。
“您來得正巧,我們這兒剛上了一批冬衣,件件都是繡娘仔細做的。”夥計引着江念歸往客堂的一邊去。
江念歸擡眸看着夥計給他指着的衣服,那是一件豆綠色的冬衣,雖然厚實,但看起來并不會穿上之後顯得臃腫。
他擡手點了那件衣服:“就這件吧,包起來。”
“好嘞!”夥計見他出手沒有絲毫的猶豫,于是趁熱打鐵地想要給他多推薦幾件。
但當夥計快要把那件豆綠色的衣服取下來的時候,從他們身後傳來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真是抱歉,我也看中了這件。”
幾乎是這道聲音剛落地,原本面色平靜的江念歸臉色立刻冷了下來,一雙清冷的眼眸之中都劃過了一抹怨恨。
但他很快就把一瞬間失控的表情給收斂了起來,再次恢複到了平常那副病恹恹的樣子。
“客官,這件衣服是這位公子先看上的。”夥計有些為難地開口回答道。
江念歸低垂着眼眸,他知道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就在夥計剛說完話之後,就有一道極其嚣張且不滿地聲音附和:“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我家公子可是江家嫡子!”
江家嫡子——江行寂無奈一笑:“蜉蝣,別這麽為難人家。”
他說完之後立刻向夥計道歉:“你說得也是,畢竟是這位……堂弟?!”
江念歸在心裏冷笑一聲,轉過身之後不冷不淡地擡眸輕飄飄地看了江行寂一眼。對方開口要那件衣服就是因為認出來他了,但現在才裝出一副剛看到他的吃驚模樣。
真是令人作嘔。
“沒想到堂弟竟然親自來買衣服。”江行寂輕聲感嘆道,嘴邊還挂着淡淡的笑意,“天寒,堂弟怎麽就穿這麽單薄?”
他一邊說着,一邊露出來了擔憂的表情:“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可別再染上風寒。至于衣服,讓下人來就是了。”
江念歸冷眼看着江行寂在這裏惺惺作态,嘴角微勾:“是嗎?原來堂兄這麽關心我?”
只不過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回複他的不是江行寂,而是江行寂身邊的那個名叫蜉蝣的小厮。
“公子,你忘了?他可不是當初的江家嫡子了。如今可是在荒山養病呢,周圍沒一個伺候的人。”
蜉蝣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麽,暗地裏卻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暗諷江念歸今日不同往日,不再像之前那麽衆星捧月了。
“原來二位認識,那這就好辦了。”一旁的夥計笑着,“這衣服……”
江行寂打斷了夥計的話,一副溫柔的樣子說道:“還是給堂弟包起來吧,畢竟他如今一個人在荒山,那裏天寒地凍,不像江家有地龍。”
“那還要多謝堂兄了。”江念歸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淡淡的嘲諷。
江行寂并不傻,他自然聽出來了,但仍是一副為江念歸擔憂的樣子:“你這是哪裏的話?雖然你不再是嫡子,但好歹是我弟弟。”
他表情既是無奈又是擔憂,說完這句話之後還特意開口詢問了一番:“伯父雖然去世了,但你也別難過,莫要傷了身子。”
江念歸咬緊了後槽牙,一雙壓抑着痛恨的眼眸就這麽死死地盯着江行寂:“堂兄說的是,不過叔父将我趕到荒山怕是擔心我觸景生情,我都明白。”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他一邊說着,一邊低垂下了眼眸,在心裏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但在外人看來,滿臉病弱的江念歸卻是心灰意冷。
他們說話時的聲音并不大,雖然沒有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但也足以讓周圍的人不經意間聽到。
在珍衣閣買衣服的人非富即貴,自己家中都是勾心鬥角的,因此聽到他們的對話時多多少少地也能猜到些什麽。
再看一眼明顯弱不禁風的江念歸,眼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憐憫。但他們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在玉涼城,江家可謂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江念歸擡手掩唇輕咳了一聲,他自然知道江行寂說這些并不是在關心他,但對方向來自诩君子,在大庭廣衆之下死要面子。
他嘴角微勾,一張略顯冷淡的臉瞬間生動了起來:“堂兄既然如此關心我,不如付諸一些行動。”
江行寂只是想當衆暗地裏諷刺一番,無非是成為江家少主之後有些飄飄然,想要給從前眼高于頂的江念歸難堪罷了。
但……
江念歸的那句話說完之後,距離他們不遠的人都暗自把目光放在了江行寂的身上。
雖然這些人只是在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以江行寂死要面子的性格,絕對不會允許外人以為他是那種光說不做的人。
“自然。”江行寂心裏痛罵着江念歸,“我剛才想買這件衣服就是覺得适合你,準備買下之後差人給你送過去呢。”
他說完之後就在江念歸看好戲的目光下把那件衣服讓夥計包了起來,結賬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盡管江行寂如今成為了江家少主,但他爹卻和從前一樣不準許他手裏有超過一千兩的銀子,今天可算是大出血了。
“多謝堂兄。”江念歸接過夥計遞到他手裏的衣服,擡頭看着江行寂有些難看的臉色,這次總算是笑了起來。
“天漸寒,堂兄和叔父多注意身體。”他眉梢輕挑,“畢竟叔父往些年總是不舍得買炭火。”
江念歸咳着,眼尾都咳得泛紅了:“時間也不早了,就先行告辭。”
他看着江行寂咬緊了後槽牙,心情稍微愉悅了起來:“畢竟叔父可沒給我配馬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揚長而去,剛走出珍衣閣的時候還聽到了裏面對于江行寂父子的議論,算不上好聽。
他仰面看着不遠處的太陽,白.花.花的沒有一點兒溫度,冷得出奇。
街上逐漸熱鬧了起來,江念歸抱着衣服準備去雇幾個修葺匠人的時
候,一個衣衫稍顯破舊的男子從他旁邊跑了過去,險些撞到他。
江念歸眉頭稍皺,還沒等他說些什麽,又有一隊人嘴裏罵罵咧咧地從他身邊跑了過去,看樣子是在追趕剛才的那個男子。
“是他?”江念歸看着不遠處的兵荒馬亂,總算是想起來了那個人是誰——話本裏江行寂之後的得力助手蕭鶴勻。
他沉思着,如今江行寂還沒有遇見蕭鶴勻,對方也沒有成為将來富可敵國的商賈。
“十一,救下他。”江念歸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似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