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養成協議第8天
第13章 養成協議第8天
“你是說,你想知道缪倉病的情況,還有我的治療方案?”
對面一臉正色地點頭,看得林清語都有些懷疑自己,她用筆敲了敲桌子,再次确認:“江平野,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即便缪倉同意了繼續跟你住,我也還是會站在我的角度認真考慮的。”
“我知道,”江平野略有些不耐,屈指把手上幾張素描紙卷成紙筒,敲在桌角提醒自己的心理治療師,“所以我這不是在為自己多争取一點兒機會嗎?”
“之前真是我不懂,網上的信息真真假假,您這專業人士就不能認真給我點兒建議嗎?你好我好他更好,目标一致,大家都好。”
“目标一致?”
林清語頭一次對自己的病人說話時帶上了除溫柔以外的其他語氣,撐着下巴微微前傾,帶上了一些壓迫感:“讓江大畫家無所顧忌地拔苗助長、填鴨喂食嗎?”
素描紙筒被一折兩截,心裏冒起來的火撲簌簌燒到眼珠子,然而下一秒,江平野生生給氣笑了。
靠回椅子碾平紙上的折痕,他悠然在開頭寫下幾個大字。
缪倉厭食症治療方案
舉起展示給林清語,江平野語氣裏帶上了懇請:“林大醫生,我真是想讓他好,讓他按照醫療程序,規規矩矩的好。”
“信我一回?缪倉,他真是我靈感缪斯……”
看林清語的表情松動,江平野心裏松了口氣,嘴上就開始不把門兒:“我,藝術家,缪斯相當于我的命了。”
林清語敲着筆尖的動作一頓,擡眼掃過對面已然放松了的藝術家。
“是,有靈感的時候缪斯是你的命,沒靈感了,恐怕草芥不如吧。”
看着江平野着急忙慌直起背,又要張口反駁的樣子,她伸了伸手壓下,“別着急,先好好聽一聽,厭食症患者,尤其是缪倉,他的治療遠不像你想得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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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野在紙上的那行大字下劃了兩道,示意他早就在等着林清語說了。
先是普遍的病因,再是共同的症狀,而後是缪倉的病程和之前的反反複複,再然後,看着一字一句認真記錄的江平野,林清語短暫放下了心裏的懷疑,一條條列出了缪倉的治療計劃……
缪倉已經同意了江平野繼續當他的室友,雖然林清語不知道他到底從這個沒什麽正行的藝術家身上感受到了什麽,但主C已經下了決定,她也只能盡量從旁輔助,順便監視了。
三頁紙寫得滿滿當當,江平野甩了甩手把紙折疊。
看着白白淨淨,但病得真是密密麻麻……
九十分鐘時間尚未到,江平野看了看對面的表,誠心誠意沖林清語抱了下拳:“多謝了林醫生,等缪斯養好了,我肯定把您列為第一大功臣。”
“不必,”林清語撕碎之前特意打印出來的江平野的病史,按下牆邊的開門按鈕,趕人之意不言而喻,“你別再成為他複發的第一大罪臣就好。”
毫不占理的人後槽牙咬了半分鐘,然後露出個一百二十分的“善意”笑容,夾出了那天跟護士換活動室時的聲線:“謝謝林醫生,我回去給缪倉預告一下他的治,療,方,案。”
折成跟缪倉本子大小一致的素描紙在指間來回翻轉,江平野忿忿不平走出辦公樓,想着自己這次為了缪斯可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然而想起昨晚缪倉漫畫文件夾裏時間最靠前的那條,那個孤零零站在人群包圍圈裏的小貓崽子,他還是收好了素描紙放進口袋。
算了,認了,誰讓只有這麽個人能入了自己的眼呢。
“缪倉。”
他輕聲喊着名字進了門,直直走到了缪倉桌前,敲了下那個他知道放了一摞小本子的收納盒:“給我一個你的本子呗,你不知道我今天被林……”
回頭掃過對面的床位,江平野不自覺噤了聲。
床頭又挂上了一瓶液體,藥物作用下,平常晚睡早起的人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睡着。
江平野放緩了動作走過去,蹲下身從側面看着這張理想缪斯的臉。
臉色已經比昨天好了很多,但大約是因為沒有正常進食的緣故,唇色依然泛着青,本就淩厲的下颌線更加突出。
江平野撐着下巴懊惱,他素來随心所欲慣了,好不容易找到靈感,也習慣性按照往常一樣自顧自地做了決定,然後得了個損人不利己的結果。
視線描摹過缪倉的眼睫和鼻峰,睡着的人比醒着時更像個易碎的白瓷瓶,他頭一次生出了某種小心翼翼的情緒……
光線逐漸暗淡,不知不覺在腦中勾畫了無數遍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缪倉無意識地揉着眼睛側頭,江平野恍然回過神,正要拉下缪倉還紮着針的左手,缪倉卻帶着輸液管猛地退後,結結實實磕在了背後的牆上,江平野甚至聽到了“砰”的聲音。
他慌忙站起身打開床頭燈:“我!江平野!嘶……”
腿部瞬間的麻木湧上來,江平野本就探着胳膊去抓缪倉的左手,這下整個人都站不穩了,沒有知覺的雙腿被帶着前傾,一頭磕在了缪倉還沒收回去的胳膊肘上。
骨頭碰骨頭,哪個不夠硬哪個就更疼。
江平野一手準準撈住了缪倉的左手,另一手捂着額頭,氣聲罵着髒話,連呼吸都有些不穩。
偏偏腿上的麻木不僅沒緩解還更嚴重了,撐了幾次都沒站起來,最後毛毛蟲似的往後蠕動了幾下,總算是擡起頭看向了缪倉。
Hela
“艹了……腿麻了,你怎麽反應這麽大?”
看着針頭處沒有回血,他松開缪倉的手蠕動着後退出半開的床帳,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腿看向還有些懵的缪倉。
擡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江平野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缪倉像是被突然驚醒般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咳嗽了幾下才緩過來,靠着牆坐起身,摸索過壓在枕頭一角的本子,卻并沒有回答江平野的問題。
畢竟一覺醒來看到床邊蹲着個人,是個人都會被吓一大跳吧,重要的是……
【你蹲在這兒幹什麽?】
太陽已經落山,四舍五入就是月黑風高,雖然江平野不是個惡人,但劣跡在前,如果不是對方手裏的确沒拿什麽工具,缪倉都要懷疑這個不太正常的“藝術家”是要取他的血當顏料。
“沒幹嘛啊……”江平野并不覺得盯着自己的未成熟缪斯幾個小時有什麽不正常,站起身跺了跺腳,從口袋裏拿出皺得不像樣的素描紙甩了甩。
“被林醫生教育了一個多小時,”展開龍飛鳳舞的紙張,他在最後一張上輕敲了下,“想不想被預告一下,你從下周開始的治療方案。”
撇了撇嘴角,缪倉拉扯了下方才因為動作太急,在腰間轉了一圈的衣角,作勢要拉上床帳,然而半路被幾張紙劫了道,攪碎一些紙屑後,生生卡住了。
“我可是認認真真記了一堆,并且要好好監督你接下去的治療的,所以,”江平野指了指對面桌上的收納盒,“你覺不覺得自己有義務提供一個同款小本子。”
缪倉呆愣愣跟着看過去,再次對上視線時,杏眼圓睜,眼神裏都是對于江平野厚臉皮的驚異。
得是什麽樣的生活經歷,對方才能活得這麽……這麽理所應當啊……
但又不同于以前霸淩者近乎逼迫的強硬,江平野的這些要求或協議,莫名帶着一絲缪倉說不清的、未經允許的……親近?
胡亂點了點頭同意,缪倉把攔路的素描紙推出去,急慌慌拉上了拉鏈。
床帳被敲了兩下,外面的人帶着笑留下一句“小沒良心的”,而後開了房間內的大燈,隐約看到對方晃蕩至自己桌前摸出了什麽東西。
後知後覺的,缪倉右手撫上剛才被江平野磕到的胳膊肘,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他額頭的餘溫,跟留在上面的紅印相生相成。
從自己那天大半夜應激之後,江平野對自己的态度好像變了很多,缪倉說不清,只覺得之前他隐約的不安,因為對方的變化消失了很多。
親近……是他甚少體會過的情感。
抱着數位板,缪倉下巴壓在觸控筆的筆頭。
看在對方幫自己拿回這些東西的份上,如果,如果江平野不再說自己喜歡的太太的壞話,他勉強可以,跟對方正常相處。
床帳外面,江平野拿了本子後就施施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埋頭不知道在寫着什麽。
缪倉新建了一個圖層,将對方模糊的背影描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