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牧雲記]魅兮

第29章

她又做夢了，夢到了多年前的畫面。

“滴滴答答”，水滴聲在山洞裏回響着。

她攀在泥罐邊沿，手指殘缺的胳膊垂在泥罐前，一頭青藍色的長發幹枯蓬亂的垂在身後，魚尾因長期塞在狹小的罐中已彎曲開裂，血肉腐爛的腥臭彌漫在小小的山洞內。

洞裏插着兩個火把，有幾個時辰沒人進來了，火光已微弱到快要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一團比火把更耀眼的光芒漸漸飄近，飄到她前方靜止不動，許久後才有模糊的人形現出來。

她的眼睛被人用特制的蜜蠟糊住了，只隐約能感覺到光亮，并不能看清事物。

[是誰……]

她嘶啞又微弱的出聲，呼吸艱難的如同垂暮老者。

對方沒有回答，只覺一股清淡的香味擴散到周圍，對方似乎靠近了些，香味越發濃郁，直到蓋過她身上散發出的腐臭味。

[鲛人？]

她開口說話了，聲音冷冷淡淡沒什麽起伏，就只讓她聽出她的性別。

眼睛驀地一熱，帶着點刺痛的感覺，随即糊在眼眶周圍的蜜蠟融化消失了。

她眯了眯眼，睫毛顫動着，良久後雙眼開了一條小縫，幸好山洞裏的光芒不刺眼，否則她就該覺得紮眼了。

然後便看到盼兮站在面前，精致的面孔，妩媚的雙眼，雪白的裙子無風自動，她想不出什麽好的形容詞，那一刻只想到是不是海神派純潔的神女來拯救她了。

可她心裏對生的渴望早已被惡毒的人族磨的一幹二淨。

[殺了我吧，你若救我，一旦獲得自由，我将立即發動海嘯淹沒這裏，殺死所有人……]

事實上，後來她也确實這樣做了。

但當她求死時，盼兮只神情淡淡看着她，“因果報應，世人自己種下的因，自然也要親自品嘗惡果。”

她拒絕了她，她還是救了她。

其實是盼兮知道她乃鲛王之女，身懷至寶鲛珠，鲛王為了尋找她定會踏上人族的土地，而它一旦在人族的地盤停留過久，大海的秩序就會變得混亂，其次若她真的死在九州大陸之上，鲛族和人族的大戰勢必爆發。

世間秩序需要維持。

作為秩序之神的墟神，便引盼兮救了蘇青虞。

彼時的盼兮尚不知自己是受了墟神指引，才與蘇青虞相遇。

[姐姐那麽喜歡人族，又為何救我？]

蘇青虞這樣問盼兮，但她沒有回答，将她送到有水的地方後便消失了。

盼兮大概是忘了，這并非是她第一次救蘇青虞。

她出世時，正逢海族生亂，母後帶着她逃命，然最終還是慘死。海妖對着年幼的她舉起了沾着母後鮮血的叉子，她驚恐的睜着眼，然而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無數發着金光像墨魚觸角般的絲線游了過來，在她面前凝聚成一個單薄卻耀眼的背影，那便是盼兮。

盼兮是一個魅，天性淡薄，救她或許只是心血來潮，又或許是随手之舉，轉身便将她忘在身後，不予理會。

蘇青虞卻從此對她念念不忘，朝思暮想，腐骨噬心。

後來，她在海上聽到了一個聲音，空靈又低沉，落入耳中時仿佛能感覺到生命在流動。

它說：“吾乃創世神，墟神，吾有所求托付于你。”

……

鲛珠是水族至寶，擁有撼動整個九州大陸的力量。

蘇青虞以自身為媒介，冒着生命危險對盼兮下了神秘又古老的巫術，使其能與她共享鲛珠的力量，同時也等于給自己下了一個死亡詛咒，盼兮一旦身遭不測，她便會感同身受，盼兮若死，她也會死。

巫術是墟神所授，它借鲛珠的掩護，和盼兮對話時不會被荒神發現。

世人皆惜命，世人皆生有所求。

蘇青虞沒有，性命于她而言無所謂，她亦無所求。

從她誕生起，這個世界給她的就都是惡，那唯一的善只有盼兮。

不過此時盼兮遠在天啓皇城內，她便不用再僞裝自己，她要世人知道，她從不善良。

所以，當穆如寒江等人在地下城遇險時，她沒有絲毫猶豫就現了身，引鲛珠之力在雙手，大殺特殺！

穆如寒江猜的沒錯，一水村的确有古怪，地底下藏着前朝公主和一群想着造反的反賊，還有個叫龍錦煥的死老頭子，長的醜不說，廢話特別多，心狠手辣的，一言不合就讓人圍攻他，打不贏又拿蘇語凝威脅他。

“小魚，你沒事了？”

咋一見她現身，穆如寒江吃了一驚，早前還半死不活的，這會子又生龍活虎了。

蘇青虞與他背靠着背，微微側頭嘴角邪魅地勾起，黑色的眼珠一點一點變成幽深的藍色，尖尖的牙齒從黑色嘴唇內探出。

“小子，你曾問我吃過人肉沒有，人肉我的确不曾嘗過……但人血我卻是飲過——無數。”

話音方落，她仰頭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啼叫，綿長高亢的叫聲傳入在場衆人耳中猶如針紮刀刺，穆如寒江都不由擡手捂住耳朵。

“鲛王之女？”

站在高處的龍錦煥也捂住耳朵，但他因身份特殊，承受能力比普通人要強一些，故此還能眯着眼打量蘇青虞。他沒想到會在此處看到水族，且對方還是鲛王的女兒，惹不起。

事前沒有準備，确實無人能惹得起蘇青虞。她輕松自在的游走于衆人之間，身形如魚，靈活光滑，誰也抓不住她。

她想殺誰就殺誰，揪住對方的衣領對着脖子咬下去，尖牙便刺入血肉之內，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

誰也無法反抗她，甚至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慘叫聲此起彼伏，很快的，地上倒下一具又一具被刺穿喉嚨的屍體。

“住手，你再不停下，我就殺了她。”

龍錦煥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付蘇青虞，便也拿蘇語凝威脅她。

“青虞，停下。”

或許是被滿地屍體和濃郁的血腥味震住了，穆如寒江擰着眉拉住一身都是血還猙獰着面孔要殺上去的蘇青虞。

“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吃了。”

蘇青虞殺紅了眼，沾滿鮮血的手扼住穆如寒江的脖子，長長的指甲抵着他脖頸處跳動的血脈。

寒江擡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低低出聲：“你若吃了我，盼兮姐姐那邊，你要如何交差。”

“……”

提到盼兮，蘇青虞眸中的戾氣漸漸散去，藍色的眼珠也恢複成黑色，她冷眼瞅着穆如寒江，半響後放下了手。

“救他們，等救了他們，我們便馬上動身回天啓，去找盼兮。”

“……”

蘇青虞默默收了手。

說來可笑，龍錦煥等人抓蘇語凝和牧雲陸，是為了什麽傳國玉玺。

牧雲陸這個人族惡心，嘴上說喜歡蘇語凝，可對方都拿她的性命來威脅他了，他卻要為什麽天下放棄她。

倒是穆如寒江這個小子，算有情有義盡忠盡責。

“什麽叫男兒應胸懷天下，其他的都不該留戀？我寒江卻不認為，我若喜歡一個人，牧雲氏的天下和穆如的榮耀，都與我沒關系，我只會保護我喜歡的人，此後一生，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寒江也瞧不起牧雲陸，天下算老幾，能和自己喜歡的姑娘比嗎？

之後事情的發展就好玩了，穆如寒江厲害，提着寒徹劍破了龍錦煥的陣，但在打鬥過程中不小心誤傷了這幾日收留幾人的一個無辜善良的大嬸。

大嬸的夫君是反賊之一，為保護他而被寒江誤傷。

眼看大嬸活不成，蘇語凝哭唧唧，那反賊也哭喪着臉悲痛欲絕，蘇青虞就哈哈大笑起來。

“鲛人的性命遠比人族要長，我能救她，可我……不救。”

瞧，剛燃起的希望又被她掐滅了，多有趣，她就喜歡看人族面如死灰的樣子。

地下城的事太無聊了，無聊到蘇青虞整完惡人後就直接走了。

後面也不知道穆如寒江是怎麽帶着蘇語凝等人平安回來的，就知道事後那蘇語凝還責怪穆如寒江誤殺了大嬸，蘇青虞便覺得人族果然惡心，為了所謂的善，可以無視其他的惡。

“你除了會傷人，還會做什麽？”

“……”

“……”

蘇青虞真是聽不下去了，拖了穆如寒江到外面，要他趕緊把蘇語凝和牧雲陸這兩尊活菩薩送走。

明明是為了救他倆才誤殺好人，穆如小子已經很自責內疚了，還被蘇語凝數落。

寒江也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加上在外逗留太久，擔心盼兮那邊是否有急事找他，便依蘇青虞所言，将二人送至天啓聯系了穆如槊。

目送牧雲陸和蘇語凝的馬車遠去，穆如寒江總算松了口氣。

“去找姐姐吧。”

“你知道姐姐在哪？”

“未平齋。”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說本文劇情有點複雜，為此我特地在微博發了一篇解釋和說明？？反正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是對本文劇情的一個整理和說明吧。新浪微博：詩嫁小女

劇版都70集了，笙鵝還沒黑化，估計是要結局才黑化吧。

ennnn……不知道說啥了。

那就祝大家2018年大吉大利！

劇版裏，21到26集內容是牧雲合戈篡位，但被牧雲笙和盼兮阻止。

20集和21集26集，主要講寒江蘇語凝在一水村遇到前朝公主和天羅堂龍錦煥的事情，和盼兮沒有任何關系。

我感覺……電視劇版剪輯的有點亂，真的讓人看不懂時間線。

我這裏和你們解釋，是怕你們看不懂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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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