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祖師爺······救我!”
伴随着一聲虛弱無助的呼喚,沈雲初在書桌前猛然睜眼。
刺目的陽光從窗外穿透而過,徑直投射在她掌下的一張黃色符紙上,朱砂描繪的招魂符紋随着陽光下跳動的塵埃,緩緩遁于無形。
在黃符旁邊,是各種耗材的花銷日志,以及一張兩萬元的欠條,歸還日期就在今天。
沈雲初将視線移到符紙上,覺得自己能再死一次。
鴻蒙派每一個入門弟子必考的招魂符,前身竟然用盡全部的玄力才繪制出七成,如果不是識海裏濃郁的願力加持,根本召喚不來她。
她大概是被這不成器的子孫原地氣活了。
在這個世界,玄學已經成了一門服務社會的職業,擁有專屬的人才培養基地,致力于為頂級家族和企業培養專屬的玄學師,驅五病防三災、聚財擋煞、蔔卦看相,助企業和家族蒸蒸日上,代代庇佑,是一個集聲望和財富為一體的頂級職業。
前身所在的栖風山玄學院,是華國最頂尖的玄學院,就讀的首要條件就是要有玄根,它是學習和修煉的根基。
一般而言,玄根分兩類,一種是玄學世家的血脈傳承,一種是天生擁有玄根的奇才。
前者是血統純正的象征,後者則完全是天佑,是萬中無一的機緣造就,歷史上的很多大能都屬于後者。
前身空有天佑,卻沒有駕馭的實力,是沈雲初最诟病的一點。
可當她追溯完前身短暫的人生後,便也覺得情有可原。
作為萬中無一的天生玄根之人,家裏人為了送她進學院,砸鍋賣鐵,舉債供讀,就等着她拿到玄學師資格證後,去大公司任職,做一個收入穩定、受人尊敬的體面人,再不濟,擺攤算命,蔔卦看風水,也比一般的工作收益高。
然而玄學院最大的花銷并非是學費,而是各種學習耗材--黃紙、朱砂、煉制法器的稀有金屬和晶體材料,都是學習中必須要用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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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學好學校開設的科目,免不了課後的無數遍實操實練,久而久之也是筆不小的花費。
為了不給家裏添麻煩,她一直偷摸跟學校放貸的人借款。
全家舉債供她讀書的處境,像一張無形的網,束縛在她的思想上,導致她越想學好,學快,越學不好,越學不好就越費材料,簡直是個惡性循環。
終于在無數次挂科,只剩最後一次補考機會,過不了就要被退學的多重壓力下,前身熬夜複習,心力交瘁,猝死了。
魂飛魄散前用盡最後一絲念力,将她給召喚了來。
沈雲初再次深吸一口氣,緩緩平複心情,自己弟子撂的爛攤子,她不收拾誰收拾。
她随意拎起一張模拟試卷,看着上面給三歲弟子考試都要被嗤笑的內容,有種玄門要隕落的悲痛感。
“呼~”沈雲初沉沉呼出一口濁氣。
罷了,既然來了,那就先定一個小目标,賺錢還債!
她剛拿起桌上的欠條,身後便傳來一道清甜溫潤的聲音:“阿初阿初,快來搭把手,我拎不動了。”
沈雲初忙回頭看去,紮着一個丸子頭,身穿鵝黃色連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兩手拎着滿滿的打包盒,火急火燎的朝她走來。
沈雲初放下欠條,起身接過她手裏的外賣放在桌上。
這是前身的舍友兼同桌顧瑤瑤,因為同為吊車尾而惺惺相惜,只不過對方家境優渥,沒有太多金錢方面的困擾,成績雖差,卻沒差到瀕臨退學。
平日裏她對前身各種照顧,甚至為了顧忌前身的顏面,故意把自己的高價符紙弄得皺皺巴巴,借口質量不好,低價賣給她,以此減輕她的壓力。
“快點吃早餐,吃飽飽才有力氣考試。”顧瑤瑤一邊催促,一邊拆開筷子遞給她。
沈雲初垂眸看着她遞到手邊的筷子,愣了愣。
辟谷多年的她已經不需要進食了。
“咕~咕~”
沈雲初垂眸看着肚子,眼底劃過一絲錯愕。
她竟然忘了這具身體只是凡胎,凡胎會餓。
她的猶豫并未引起顧瑤瑤的懷疑,她知道前身腼腆,也知道她不喜歡欠人情。
她此地無銀的解釋道:“我不是特意為你買的哦,你知道我管不住嘴巴,這也想吃那也想吃,一不小心買多了,求阿初幫幫忙,跟我一塊吃吧。”
沈雲初擡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期待又歡喜的看着她。
“謝謝。”沈雲初淡聲道,順便接過她的筷子。
顧瑤瑤笑着打開餐盒,一股腦兒推到她面前,“今天的生煎包竟然是蟹黃的耶,蔥油餅也是剛出鍋的,還有你最喜歡的清粥和--”
顧瑤瑤倉惶閉嘴,面露懊惱,怎麽說着說着就說漏嘴了呢,笨死了!
“謝謝你,瑤瑤。”
沈雲初擡眸,認真的看着她道謝,然後小口喝着粥。
顧瑤瑤有些怔愣,總覺得今天的阿初有點不一樣,不過這并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因為她的餘光瞄到了一樣東西。
她看了眼右下角的還款時間,小心的措辭:“阿初,你這張欠條······我、我可以幫你先墊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沈雲初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淡淡道:“謝謝,不用。”
顧瑤瑤咬了咬下唇,為自己的冒犯懊惱,“抱歉,是我逾越了。”
面對她的小心翼翼,沈雲初的聲音回暖了一點,“我能還清的,你別擔心。”
顧瑤瑤看了她一眼,那樣堅定沉着的眼神,一點都不像以前的她,阿初難道成功戰勝壓力了?
瞥見她探究的目光,沈雲初不覺好笑,她已經盡量掩藏,但還是逃不過親近人的敏銳洞察,不然也不會被懷疑。
但她并不打算隐藏,實力暴露只是早晚的事。
“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我肯定相信你的,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加油!”顧瑤瑤忙握拳打氣。
沈雲初被她打氣的可愛樣子逗樂,淺淺勾唇,不動聲色的祭出張祛痘符覆在她臉上,她下巴上剛剛冒出的紅色痘痘立馬就消失了。
“你洗臉了嗎?”她狀似不經意的問她。
“沒呢,刷完牙我就沖去買早餐了。”
“那你先洗,我吃完又洗。”
“哦,好的好的。”
顧瑤瑤起身去洗漱間,沒多久就聽到她壓抑的雀躍:“嗚~那顆煩人的痘痘居然不見了耶!”
她從屋內探出腦袋,激動道:“阿初,我知道是你,你的祛痘符練成了是不是,所以你忽然信心百倍了是不是?”
“嗯。”沈雲初對着她點頭承認。
前身的符箓課上的一塌糊塗,但這并不影響她借債鑽研美容類的符箓,畢竟,這類符箓來錢最快。
吃完早餐,沈雲初對着浴室裏的鏡子,祭出一張煥采符給自己,前身頹廢憔悴的面龐被精心的滋養一番後,整個人立馬容光煥發。
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褪去了膽怯與畏縮的小鹿眼,看起來分外澄澈,瓊鼻緋唇,面若桃花,既有少女的清純,又帶着幾分傲然于世的清冷,叫人既想靠近,又莫名忌憚。
踏出宿舍那一刻,曾經那個唯唯諾諾,自覺低人一等的吊車尾,立馬變成昂首挺胸,自信清麗的小美人,舉手投足間盡顯超脫。
從宿舍到教室這一路,有不少人朝沈雲初投來驚豔的目光。
“天哪,沈雲初打扮起來蠻好看的呀,怎麽以前沒發覺。”
“哎!大概是覺得自己時日不多,想像煙火一樣,消失得璀璨些吧。”
“對哦,我忘了今天是最後的補考機會,再不過的話,王老邪肯定會想盡辦法趕人的。”
“王老邪巴不得她不過呢,沈雲初從入學那天起就是他的眼中釘,恨不能除之後快。”
沈雲初默默聽着對話,對衆人口中欺負前身的“王老邪”冒出幾分興趣來。
她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裏面嘈雜一片,其中一道渾厚刻薄的聲音最為出挑。
“你們還好意思嬉皮笑臉!家裏人把你們送來是混日子的嗎,啊?全校總共三個班,就咱們班最有出息,二十個人十五個補考,年年如此,女蝸補天都沒你們勤快!我的臉都給你們丢盡了!”
“老師,不是我們不努力,是試題太難了,火箭班那群精英,家世財力都是一頂一的,黃符、朱砂不要錢似的給,還有英才班,那可都是個頂個的天才,一看就會,咱們的眼睛都會了,可手不配合啊。”
“哈哈哈哈--”學生們一片哄笑。
“問你了嗎你就插嘴?”王宏天怒瞪劉興,“試題哪裏難了,每年都是這麽簡單的好嗎?考不過就是你慫,這麽多年成績一點沒長進,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分數漲沒漲,有沒有好好學習?我一天天都是為了誰在這裏苦口婆心的授課啊,一群廢物!”
“比起沈雲初,我們可不廢哦,再差也有人墊底。”
“哈哈哈--”臺下又是一片哄笑聲。
“哎,說曹操曹操就到!”
随着劉興的一聲吆喝,全員轉頭看向門外。
劉興立馬帶頭喊道:“恭迎天才克星,吊車尾公主莅臨補考現場,求公主垂憐,務必繼續保一争二哦。”
“哈哈哈哈--”
沈雲初在衆人的哄笑裏,坦然邁步,看向劉興的那一刻,指尖祭出的符箓化作一只綠頭蒼蠅,煽着翅膀朝着哈哈大笑的劉興飛去,猛地紮進他的嘴巴裏,卡在喉嚨口,撓癢癢似的磋磨着他。
劉興只覺喉嚨一堵,有什麽東西在蠕動,當蒼蠅振翅的嗡嗡聲清晰的傳入識海深處時,他竟然看到了喉嚨裏的畫面。
又大又肥的綠頭蒼蠅,正在它喉嚨裏上蹿下跳,俨然把狹窄的喉道當做游樂場,玩的不亦樂乎。
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幻視符擊中了。
比起單純的幻視,這種植入了實物的幻視只有高級玄學師才能做到,可現場并沒有這樣的人。
是誰,到底是誰在捉弄他?
一想到這只髒東西經常出沒的地方,他就一陣惡心,用盡全力猛咳,試圖把它震出來。
奈何蒼蠅紋絲不動,忘我的繼續蹦跶,時不時還沖着他搓手手,挑釁的意思很濃。
“咳,咳咳咳--咳!”
劉興索性掐住自己的脖子,一邊擠壓一邊猛咳,缺氧讓他臉色刷白,眼白也泛上血絲。
王宏天終于覺察到不對勁,立馬上前查看,引動玄力将符箓從他身上逼出。
符箓剛在嘴巴裏冒個頭,便憑空消失了。
王宏天本以為抓到證據後,能找到幕後黑手,不曾想就這麽沒了,該死!
電光火石間,他猛地看向沈雲初,懷疑的目光就這麽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