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難以被攻克的人
難以被攻克的人
施雅娜拿着酒杯,搖搖晃晃地向吧臺走去,一路上認識她的同輩或者長輩同她打招呼,她統統只當沒看見。
衆人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和她計較,只是轉過臉來,又嘲笑她這無謂的自傲。
唯有見到生父的舊部時,她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表情有點消沉。
她徑直坐在了那個小督察身邊,懶懶地對吧臺裏的仆人道:“James, 給我一杯大都會。”
身側的男人看了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施雅娜抖了抖泛着銀光的藍色的長裙,一頭波浪發海藻似的披散着,宛如一條擱淺的人魚,妖嬈至極。突然,她冷笑一聲,譏諷道:“想看就大大方方看,本來穿成這樣,就是給人看的。”
男人一下子紅了耳朵,沉吟半晌才組織好了語言:“你好,我叫費迪南德。”
“呵,好土的名字。”她不客氣地評價。
戰後各大國興起了複古風潮,不僅是華國人偏愛古典的名字,其餘的國家也是。
費迪南德這個名字,是莎士比亞那個年代流行的皇室名字。
“你就是雅娜吧!”他一點也不在意她的無禮,“聽你父母說起過你。”
“說我什麽?”
“說你,很乖巧,很可愛。”
他淡綠的眼睛像清澈的湖水,透露着不加掩飾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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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施雅娜大笑起來,但是縱然她性子再不羁,從小被迫接受的教養猶在,大笑時用手背掩着嘴已經成了習慣,于是那本該是譏諷的笑,便多了點嬌媚。
“放屁!”她笑着用中文說道,這句髒話還是她小時候跟施夷光學的。
施夷光很叛逆,小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髒話機。施家夫婦為此很惱火,更加十分嫌棄她。
“什麽意思?”費迪南德問道。
“就是我很高興的意思。”她認真地教他。
當年她就這樣被妹妹騙的。
“哦,放屁。”他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邊,于是施雅娜越發笑得整個人都趴在了吧臺上。
費迪南德滿臉漲紅了起來,不知道她在笑什麽。
等笑夠了,她也沒起來,透過發絲間看向他,像個水鬼。
散發着粉紅色光澤的費迪南德身上沒有半點強勢的影子,他其實是一個漂亮得堪比女孩子的男人。
高大,但是溫柔且無害,像她養的那匹溫順漂亮的立陶宛公馬。
他毛孔都看不到的白瓷一樣的皮膚上嵌着淺碧色的眼睛,長長的金色的睫毛,和他的頭發一個顏色。
施雅娜推測,費迪南德下面的毛發,八成也是金色。
她也知道,費迪南德沒有什麽背景,全是靠着出奇高的破案率才年紀輕輕就平步青雲。他是SCD2的王牌督察,是施家夫婦口中的硬骨頭,是受害者及其家屬心目中的神。
但此時的他,只是一只軟嫩的小白羊。
施家夫婦看到他們聊得開心,趕緊趁機走過來,笑着問道:“Mr.
Schneider,和小女玩兒得開心麽?”
費迪南德趕緊站直了身子,禮貌地微微彎腰,說道:“放屁。”
施雅娜笑得後仰,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
見施家夫婦變了臉色,費迪南德以為自己說得不夠真誠,趕緊又慢慢說了一遍:“放屁。”
施正偉責備地看了一眼笑得渾身發抖的施雅娜,擠出笑來道:“Mr.
Schneider,這是一句難聽的髒話,以後還是不要說得好。可能是小女和你開了玩笑,她就是這樣好作弄人。”
“啊……真是非常抱歉了。”費迪南德整個人都紅成了龍蝦。
“雅娜,還不道歉。”萬幼荷難得嚴厲了一些。
施雅娜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雙手一拎裙擺,微微屈膝,做了個中世紀的禮,很沒誠意地說道:“不好意思,逗你玩兒的。你不會這麽小氣,生氣了吧?”
費迪南德拘謹地擺手,“是我太蠢了,中文學得太慢……”
施家夫婦突然交換了一下眼神,看到了攻陷這個小督察的絕妙人選。
但施雅娜的身份與作用,用在這麽個人身上,着實大材小用,只能發展他為裙下臣。
于是萬幼荷收斂了厲色,哄着施雅娜道:“你這孩子,怎麽可以這樣逗弄人呢?萬一他信了,和別的人說了可怎麽辦?”
施雅娜不耐煩道:“我已經道歉了呀!”
“道歉了就行嗎?你帶他去樓上的園林散散心吧,教他幾句正經的中文。”
“哦……”施雅娜懶散地看向費迪南德,“你想去麽?”
他立刻微微站直了身子,認真道:“想的。”
“那走吧。”她轉身便向外走。
費迪南德趕緊向施家夫婦匆忙點了點頭,追了上去。
吧臺靠樓梯的地方正坐着喝悶酒的藍泓宇。
施雅娜看着他頹喪的樣子覺得很好笑。為什麽垃圾人好像還挺傷心?
她小聲罵了一句:“臭傻逼。”
追上來的費迪南德聽到了,趕緊問道:“這句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轉過頭笑道:“就是帥哥的意思啊!”
單純的費迪南德又信了,重複了一遍。
他畢竟想不到會有人連着騙人的。
從樓頂的花房向下望去,正是一片夢幻世界。
——碩大的噴泉,金色的路燈,被修剪成麋鹿的各類高大植物;
連綿的長亭裝飾着小燈,即便是夜裏也亮如白晝。
莊園外遼闊的景觀中還移植了一棵巨大的榕樹,在其中裝點了細長的藍色玻璃紙,這樣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那棵榕樹永遠星光燦爛。
“真美……”費迪南德忍不住感慨。
“呵,從小看到大,早就沒感覺了。”施雅娜坐在紫藤花纏繞的秋千上,搖晃着手裏的香槟,“你既然喜歡,為什麽不接受我父母的拉攏?”
“什麽拉攏?”費迪南德很詫異。
哈!原來不是太過正直,而是壓根就不知道施家夫婦的暗示啊。
“他們不是說過要送你星光塔的房子麽?”
“是的,但是無功不受祿。”他在她身邊坐下。
“收下了,再立功了嘛!”
費迪南德想了想:“那麽這件事,一定大大違背了法律,那麽也就違背了我的做人原則。”
“呀!”施雅娜玩味地看着他,“不要裝模作樣嘛!你是孤兒,不是麽?窮得要死,要不是腦子好使,連政府的援助和獎學金都沒有。你的助學貸款還完了麽?”
費迪南德只是溫柔地望着她,并不因為她輕蔑的語氣而生氣,“我确實不富裕,但是如今景況已經好多了,助學貸款也都還完了。我一個人可以養活自己了,還養了一條狗。”
偶爾,受害者家屬還會送給他禮物,推拒不了時,他會留下一些便宜的。
他溫柔又坦誠,讓施雅娜有點失語。
你永遠刺激不到一個內心強大的人。
費迪南德的強大,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刻薄。
她的語氣柔和了下來,“聽我養父母說,你在負責一個知名度很高的案子,關于那個……”
“嗜血蘿莉對吧,昨天卷宗剛剛到我手上。”
施雅娜也聽說過這樁無頭案,遂好奇問,“那你有頭緒了嗎?能抓到兇手嘛?”
衆所周知,這個案子不過是司法部奪權的手段。
她就算不很聰明,也知道這個案子為什麽能落在費迪南德這種毫無根基的警察頭上。
費迪南德羞赧笑笑,“我會找到兇手的,給我一周時間就夠了。”他的語氣就好似在陳述一件不會改變的事實。
施雅娜歪頭打量着他。
“你應該知道這個案子是個燙手山芋吧……”
“嗯,沒關系,我會處理好的。”
看得出來,他不是在說大話,不然他不會一路升到如今的位置。
費迪南德被稱為奧金帝國司法界的定海神針。
很多受害者家屬甚至在家裏供奉他的塑像。
按說供奉一個活人是極其怪異的,但是民衆不但不覺得奇怪,反而有越來越多的人受到影響,跟風供奉,祈求庇佑。
誰能保證一輩子不遇到點不公呢?有費迪南德在,就好像有了一個堅不可摧的保障。
施雅娜打量着他,他這麽溫柔又容易害羞的性子,是怎麽讓那些罪犯招供的……
她忍不住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那個問題,“據說,嗜血蘿莉認為自己受到過嚴重的暴力侵犯,幾乎摧毀了她的人格和身體,但是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這件事,你還會查嗎?”
費迪南德認真點頭,“會的。哪怕她的養父母已經被殺了,我也會盡可能地給公衆一個真相的。”
并非指天畫地的賭誓,卻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分量。
施雅娜心中油然生出莫名的信任,“那——看在你是個好孩子的份兒上,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她湊過去,帶着一股野玫瑰的香氣。
“哦……”費迪南德的眼神驟然渙散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該看哪裏才好,最後才慌不擇路地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酒杯。
蕩漾的紅色液體裏倒映着他的臉,仿佛他的臉也變成了酒紅色。
藍泓宇:變心
楚軒兒:變心
施雅娜:全員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