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公交站，有個女孩子委屈的在哭。
因為花了二十塊買了愛豆的小卡，視若珍寶，過于開心被家裏人看到了，打電話來罵，說她任性，追星，不學好，亂花錢。
嗚嗚咽咽的聲音吵得心煩意亂，錢乃于不自覺地皺眉，她的酒都要被吵醒了。
被迫清醒後，滿心的不耐煩聽了幾句女孩子的争吵，錢乃于沉默地坐直了。
這個女孩子，好像過去的自己。
挂斷電話後，女孩子小心地抽泣着，一臉茫然的委屈。
她這個年紀，還沒有學會如何收斂自己的情緒，錢乃于看了又看後，坐視不管實在于心不忍，遞上了紙巾，還有從KTV裏帶出來的礦泉水。
女孩子接過後，抽泣了兩聲，道謝了。
錢乃于沒有忍住，勸慰道：“其實不貴的。”
女孩子點了點頭。
“能為喜歡的事情花點小錢，開開心心有動力，是好事。”
女孩子還是點了點頭。
“早點回家吧。”錢乃于再次沒有忍住繼續道：“已經很晚了，不要覺得吵架了，就不想要回家了。”
女孩子低低地道聲謝謝，擦幹眼淚後，擰開水瓶。
錢乃于不放心的叮囑着：“以後別人給你的東西，不要吃，不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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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點頭，對着錢乃于笑着：“我覺得姐姐是好人。”
“世界上哪有好人壞人寫在臉上的。”錢乃于自嘲着。
“那，姐姐怎麽不回家？”
是啊。錢乃于一瞬陷入了茫然，她怎麽沒有回家，還在路邊呢。
“姐姐是失戀了嗎？”
面對女孩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錢乃于尴尬地笑了：“什麽戀不戀的，談戀愛這事一點也不重要。。”
“我們班級現在就有在談戀愛的了，”女孩子振振有詞着，神情中帶着一種說不明的驕傲：“還有很多人有暗戀的人了，我不懂什麽戀愛，我覺得我的小卡最好看。”
錢乃于的人生似乎一眼可以看到盡頭，但她的人生，錢乃于長嘆了口氣，鮮活的女孩子生動的表情，她的人生似乎還未拉開帷幕，還有無限種可能。
多羨慕她啊，錢乃于由衷的想着，她一回頭，還能看到十八歲時的悸動。
忍不住，就想要多和她說點什麽，只怕她走了自己走過的彎路，吃過自己吃過的苦頭。
“其實，雙向暗戀也會錯過，互相愛着也會錯過。”錢乃于坦然的笑着：“其中的原因太多了，我愛你的時候，你不愛我。我暗戀你的時候，你沒有察覺，世上的緣分就是這樣啊。”
能在一起相愛的是少數，能好好相愛的是少數。
更多的人，無疾而終。
被愛時候，有很多理由被愛，不被愛時，也有很多理由不被愛。
這樣的殘忍，毫無邏輯。
“姐姐是有錯過的遺憾嗎？”
一些陳年舊痂總會被再掀起，流出血。
被壓抑的所有崩潰，最後是在馬路邊，和一個初中生胡言亂語說心裏話。
不知所措的女孩子聽着她說前男友，說範哲文，說着所有心底的不甘，對自己的痛恨。
甚至為了她願意等下一班公交車。
“說要在一起的時候，為什麽能好好的，心平氣和的真誠笑着，願意花很多的心思。離開的時候，連句解釋，道歉，告別，都不屑，都吝啬。”
也就是她吧，曾經沒見識，才會視垃圾如珍寶。錢乃于自嘲的笑了又笑：“世界上只有狗會執着等在原地幾年，等一個位置的可能。或許我還不如一條狗，畢竟幾年就是它的一生，而我浪費的，真的是我的一生。”
女孩子認真說：“覺得這樣很殘忍。”
錢乃于笑了笑：“或許是老天另一種寬厚了。才讓自己還能繼續參與他的人生，看他的下一程啓航。”
“大多數的人，可能一輩子連一個真切的擁抱都得不到。”錢乃于坦然地笑着；“相比較，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很多人，一輩子甚至都沒有收獲過別人的善意。
“姐姐後悔嗎？”
錢乃于遲疑了。
遲疑的瞬間在想什麽呢。
錢乃于在心底反複诘問着自己，我在想什麽？
是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在想她十八歲時的少年。錢乃于凄涼地笑了笑，是在笑自己的癡心妄想，還是在笑自己回不去的青春。
碌碌無為，自己看自己都覺得是笑話。
當然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畢竟很努力的對世界釋放善意，到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下。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到最後，還是你。陷入回憶的錢乃于平靜笑着，無論過了多少年，能夠随意撥動我緊繃的神經，讓我不理智不冷靜的人，仍是你。
随着時光流逝而長大，随着時光流逝而變老，在無止盡的人生中，愛過的人就是人生在世，沒有救贖才是人間常态。
最後只能追逐月亮，照耀着自己的曾經。
還要借以溫暖現在。
“那種感覺像是，外面好像在下雨，而我沒有藏在雨裏，唯獨我沒有。”錢乃于碎碎念着胡亂說着話，連自己似乎都不知道想要表述什麽。
瓢潑大雨中，只有我一個人在等雨停。
人生在世，總是事與願違。
“人生走散，只需要一步而已。”錢乃于溫柔的笑着，随着晚風緩緩吹進了女孩子的心裏：“但是很久之後，你回憶你選擇那天時，并不能想起，當時是多麽堅決的賭氣。”
你已經被全然的後悔覆蓋了。但是你，再也回不了頭了。
想和你錯過的人，一開始或許就沒想過要和你遇到。
“我們該怎麽告別呢？”錢乃于的嘴角噙着苦澀的笑意，聽着風吹着衣衫獵獵作響，人站在風裏，好像世界都陷入了一種純粹的安靜。
女孩子跑到了便利店買了兩瓶牛奶，硬塞給錢乃于。
錢乃于一定要給女孩子錢，堅持着：“我現在賺錢的難度，和你得到錢的難度不是一樣的。”
“可是我想請你喝。”女孩子語氣弱弱的，但是很堅持：“我想要安慰你的辦法。”
錢乃于笑着：“你能陪我說說話就很好了，有一天你會知道，此刻我有多感激你的。”
或許很久以後，在某一刻很難過，又說不出來的時候，女孩子會恍然大悟。但此刻錢乃于虔誠地祈禱着，女孩子永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
初中時期的女孩子，很少學會拒絕的，拗不過就收下了。
牛奶一飲而盡，錢乃于似乎清醒了不少。
錢乃于悵然若失，但是明白，她沒辦法将沒有成年的女孩子作為救命稻草的。再次真誠地道謝後，錢乃于站起身，對女孩子催促着：“早點回家吧。”
用力地揮了揮手臂，目送女孩子依依不舍地坐上公交車走了。
錢乃于擺弄着手中的牛奶瓶，不自覺地苦笑着。
她知道的，不會再見了。
下公交車後，錢乃于愣住了，雨下的好大。
這個城市很少下雨。
前一小時還是晴天，這個小時就變了臉。
錢乃于躲在狹小的廊檐下，張望着等雨停。
頭發是今天為了出門見朋友洗的，不能濕掉。
路上的人好像沒有孤孤單單的走在雨裏的。不想等雨停，就沒停下腳步的幸福。
幾分鐘後，錢乃于失去耐性，索性心一橫，不管不顧地沖進了雨裏。
頭頂着裝牛奶的塑料袋，左手拿着一大瓶牛奶，任由別人笑着，錢乃于走的大義凜然，頗有些美劇裏悲壯個人主義的感覺。
錢乃于在心裏安慰着自己，衣服濕掉了不重要，面子丢掉了不重要，頭發濕掉了還要再洗可太重要了。
錢乃于說服了自己，就再也不怕別人的指指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