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房東
房東
“防不勝防。”送走陳敖後洛岑順勢靠在門上,雙手抱臂,搖了搖頭。“本來以為給你找了個安靜的小區,沒想到隔壁就住了個定時炸彈。你這才回來,萬一回頭他就給爆料出去了怎麽辦?”
“我倒是覺得老醋這幾年在圈裏折騰得也想過安生日子了。你看他那戰戰兢兢的樣子,應該沒事兒。”程頤舟望門外方向瞅了瞅,笑着說。
“你這病治得好啊,比以前樂觀多了。我可認為說不準,我看他就是迫于我的淫威才這麽乖巧的。”
“哎呀,哪有人說自己有‘淫威’的,您這入戲太深了啊。”程頤舟收了收餐桌上的碗筷,“诶對了,洛哥,這房子我就租半年應該沒給你添麻煩吧?等我工作室那邊搞好了我就搬過去,這次還真麻煩你了。”
“認識你這麽久了還跟我談麻煩?我也就是順手幫個忙罷了。”洛岑從口袋裏掏出煙,想了想,把客廳的燈關了,往陽臺走去。“反正我不住這兒,阿初又不回國,空着也是空着。”
“嘭——”
洛岑正要拉開陽臺門,就聽廚房叮鈴哐啷一陣聲響,只見程頤舟滿手泡沫地從廚房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合上了洛岑開了一半的門。
“阿……阿初?這個房子的主人?”
洛岑沒吭聲,不明所以地看着程頤舟莫名其妙。
“是不是你給我介紹的美國的那個醫生?!”程頤舟面色充滿期待,他只知道那個女人自我介紹時的英文名字,還有她的同事偶爾叫她“Chu”。
洛岑介紹的醫生,和洛岑介紹的房子的主人,都有“Chu”的音,總不會是……巧合吧?
“對啊我老妹兒……你去的時候她沒跟你說……嗎?”
洛岑這話剛一說出來,後背就開始發涼,心裏暗道,壞了,情報沒有和妹妹分享好,萬一妹妹不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和自己的關系呢?完了完了算不算洩密啊……聽說妹妹一直都很在意這種事情的。
“咳咳,小程啊。”洛岑換上虛假的笑容,拍了拍程頤舟的肩膀,“我今天什麽都沒說,你什麽都沒聽到,懂了嗎?好好住着啊,不該問的別問,到時候利索搬走就好了,我撤了!”
說完他就一個健步沖向玄關,披上那件裹得連媽都認不出來的黑色羽絨服外套,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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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程頤舟一頭霧水地站在原地,手上的肥皂水滴了一地板,嘴裏嘟嘟囔囔:“跑那麽快幹嘛……我還想問好多事兒呢……”
程頤舟陷入了沉思,對門的“老醋”陳敖也陷入了沉思——
“我竟然在程頤舟家裏吃過晚飯!?”
“我一個曾經蹲在他家樓下不知道幾天的人竟然在他家裏和洛岑這個今年又一次拿到影帝頭銜的演員一起吃了晚飯?!”
直到回家,陳敖都覺得如夢如幻,這也太神奇了。神奇到沒辦法跟任何人說。
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職業身份和明星接觸,還不是因為工作,而是拉家常一樣的接觸。也是他第一次,抛開一切揣測心理去和一個明星交流。
盡管他心中免不了是警惕着的,他也明白其實洛岑和他一樣。他們這類人在圈內浮浮沉沉,閱人無數,總是異常小心謹慎,猜測每個人的行為背後的目的,和同樣精敏的人兜兜轉轉。
可程頤舟不是,他是真的像交朋友一樣對你,幽默而不失禮節,儒雅而略顯随性。
更神奇的是,他和洛岑聊天的态度完全不像普通的對待圈內前輩的态度,說恭敬又沒有一般人的敬畏,說讨好又不是讓人厭惡的拍馬屁,很難具體描述他們相處的模式,倒像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小男孩對哥哥無端的崇拜。
想到這兒陳敖不禁嘆了口氣,胡亂抓了抓頭發,今晚這信息量太大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入睡。
他回想這個行當裏的人對程頤舟的評價——“游離在邊緣的歌唱者”。
他很贊同這個表述,目前也并沒有找到任何更準确的表述。
程頤舟很出名,他七年前發行的專輯的歌可謂婦孺皆知,但他好像很少和圈裏的什麽事有過多牽扯。他的出名不是一夜爆紅,而是日積月累細水長流;他确确實實地走進了大衆的視野,但現在他所有做在臺面上的事無外乎音樂。稱他“歌唱者”而不是“明星”,是因為他自己好像永遠沒有“自己已經成為了明星”的自覺。
鮮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名利的誘惑,而程頤舟他從十七歲出道至今的十年裏,兩度淡出娛樂圈,如今二度歸來,在着手準備自己的巡回演唱會中。
每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被輿論的磁石吸引到巅峰的時候,他總是如同極相斥似的漸漸遠去,沒人知道他為何離開,甚至捕風捉影如陳敖他們也沒有掌握到多少關于他兩次離開的原因。
可無論是離開還是歸來,都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他從未離開,也好像他從未來過。
睡不着的陳敖走到客廳倒了杯水,随手打開了電視。
“……很高興今天節目組請來程頤舟做客,讓我們歡迎他的到來!……”
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開個電視就能聽到鄰居的大名,陳敖按了按太陽穴,定睛一看,原來某衛視在重播最近一期的訪談節目。他想起來,今年元旦正是程頤舟接受訪談邀請的消息傳出,才正式掀起了程頤舟回歸的熱議。
除了在程頤舟家樓下蹲過一段時間以外,說實話陳敖其實不是很了解程頤舟這個人,除了倒背如流的每個明星從出道至今的經歷,和媒體、網絡、粉絲對他的評價之外,他沒有像和洛岑那種交鋒一般接近過程頤舟。
他們這類人心中都仿佛有個雷達,哪裏有料往哪扒,怎麽勁爆怎麽曝,程頤舟還真不在他們掃描的範圍內。反正也睡不着,不如瞅兩眼?陳敖放下杯子慵懶地趴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訪談節目。
“我們都是知道,你是以創作型歌手出道的,那個時候你是十七歲對吧。”
主持人沈越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目光尖銳,問題犀利,沒點心理素質的人在她面前或多或少都會緊張,她的訪談被人們稱作“明星檢驗器”,據說上了她節目的人,不紅的會紅起來,紅了的會更紅,當然紅的方式有些很正面有些很負面的。
總之沈越是個難得一見的喜歡和嘉賓撕逼的主持人。
程頤舟的經紀人也是多番考慮,在他回來之後趕忙安排下了這次的訪談。
“那個時候我也沒怎麽關注過你,不過你的歌被人們了解也是在專輯發行大半年之後吧。”
“是這樣。畢竟那個時候很小,也沒有做過什麽正經的宣傳,還是多虧了公司和前輩吧。不過好的音樂本來就是能超越時間限制的,現在回過頭聽我當時的歌是很青澀,但也是現在的我沒有辦法達到的一個程度呢。”
“這麽說來你那個時候就對自己很自信了?是不是有點太驕傲太自戀了?”沈越犀利的眼神在鏡片後泛着光芒。
“哈哈沒有沒有。每個人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對不對,但我不是對我自己自信,也不是為自己能力感到驕傲,怎麽說呢,我覺得是對音樂的自信。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出名,但是我一直相信我的音樂能傳遞到別人心裏。”程頤舟保持微笑。
沈越話風一轉:“所以是什麽契機讓你選擇了進入這個領域,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音樂的?”
“是我的母親。她是個教音樂的老師,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音樂的氛圍裏,睡前聽什麽,起床聽什麽,都是她精心挑選過的,連吃飯和洗澡的時候都有背景音樂,很神奇吧。”
“大家都知道我是17歲出道的,但其實我15歲就有在寫歌。我初中的時候我母親得了一場病,因為手術住了很久的醫院,我給她寫了首歌希望她早日康複。初中畢業我也寫了首歌,現在想想有點矯情。但是我不知道我媽她居然把我的歌上傳到網上了。上高中被現在的公司發掘了,他們聯系我媽說要和我簽約,培養我。我媽那個時候以為是騙人的,特別警惕。”
“為什麽會答應呢?不怕真的是騙人的嗎?”
“因為他們說我的歌如果有更多的人聽到,就能掙錢。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家裏一直是媽媽在承擔一切開銷,這次治病花了很長時間也一直在花錢,我當時想如果我現在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子,我想照顧媽媽,不想讓她太累。”
“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呀。但是為什麽沒有抓緊時間去讓自己出名,出完專輯就專心去準備高考了?”
“這個是簽約的時候跟母親還有公司都說好了的。如果說做歌手是我用來掙錢的手段的話,接受更好的教育是讓我做更好的自己吧。從那個時候到現在我一直在跟粉絲們說,要好好學習不要為了一個簽名就翹課。我媽以前跟我說,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就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所以我想要對得起每一個喜歡我的人對我的愛,不僅要做好的音樂,還要做好的歌手。”
“……要對得起每個人喜歡我的人對我的愛……”一間雙人宿舍裏,關于程頤舟的訪談視頻好像bgm一樣放着。
一個女孩在瑜伽墊上專心的擺着最後一組動作,呼氣,吸氣。過了一會,渾身放松,盤腿坐在墊子上,随手解開了盤着的頭發,嘴角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chu,你在聽什麽?”另一個女孩操着一口美式口音的漢語,不流利地跟做瑜伽的少女練習漢語口語。
“沒什麽,就當給你練聽力了。”被叫做chu的女孩笑了笑,起身合上了電腦。
許久不見這人的嘴皮子功夫越來越厲害了,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難以置信呀。
不過也許不會再見面了吧,程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