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琰宮(中)
琰宮(中)
但是皇帝突然就沒有了興趣。
有些不悅,聲音也變得淡漠了:“你要像歡顏那樣了嗎?”
他以為,她因為被趙咫遙傷害了,便決定自暴自棄——這樣的女人皇帝見得多了,突然就對她的在意少了大半。
聶玄撐着手,緩緩将把自己的身子從李純柏身體上挪開,腳退後了幾步,隔開一段距離。
“呵呵。”聶玄板起了臉,李純柏反倒重笑了起來,她挑眉看着他,仿佛在說:陛下你還真信?
聶玄不禁有些迷茫的盯着她,看不穿:“這麽說,你不會像歡顏那樣了?”
“不會,因為本尊始終存有自愛。”她說着,帶着鐵鏈“哐當哐當”的站起來,因為高揚起下巴,她的脖子在此刻顯得很長,因為沒有喉結,所以整個在起伏,直到鎖骨,白若有光。皇帝看着,微一瞬有些失神。
“來人,将她押下去,讓她休息。”皇帝忽下命令,轉過身去不看她。
安公公早就在門外聽得焦急死了,一聽皇帝呼喚自己,一路小跑着就上來了:“是,奴才這就将她押入天牢。”
“誰讓你押入天牢了?”皇帝猛地就一揮袖,安公公以為皇帝要打自己,心裏怕得想躲,又不敢躲。
沒想到皇帝卻半途将手臂轉道,放在了李純柏身上。
他僅僅只是幫她整理整理被自己弄亂的衣衫。
“給她換一身女裝。”皇帝若有所思的命令道。
“陛下,不知要将李姑娘安排在哪一處殿宇?”
皇帝卻完全忽略了安公公,鳳目只灼在李純柏臉上——不瞧其他,單單只和她的星目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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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陷入回憶中一般,春風得意:“朕喜歡你穿女裝時的樣子。”
“陛下,不知要将李姑娘安排在哪一處殿宇?”皇帝越不理他,他就越是心裏急得摸不着邊。
“并蒂殿吧。”
“是。”
末了,這太監總管實在忍不住,小聲在皇帝身邊拍了一句馬屁:“并蒂花開,皇上好雅致。”
“哦,是嗎?”皇帝沒什麽反應,看來安公公的馬屁沒有拍中。
“朕只是想着,那裏離這裏最近。”
李純柏就這麽被“請”在并蒂殿住下。皇帝不再侵犯她,卻還是會來看她——但也不是天天來。
不管他來不來看她,并蒂殿外日日戒備森嚴。四面八方圍得水洩,連房頂上也每天有人上去值班。李純柏不是沒想過逃,而且以她的能力,飛檐走壁,拳腳相拼,縱是大琰的皇宮,也斷然可以逃脫。
但她沒有逃——每當她欲躍起的時候,腳總是不自覺地疑遲滞一下,然後,下意識地撫上小腹。
怕太博力氣,擔心腹內的孩子會有閃失,那是她李純柏的孩子,她要把寶寶生下了來——無論是男是女,都要教其做和其父親不一樣的人。
于是,李純柏選擇,在這座陌生地宮殿裏住下來。
掙脫束縛麽?她目前不在乎這些,她要的只是活着。
在孤獨地堅持中,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能夠清楚而刻骨的思考一些事情--這是她最近大半年來,幾乎喪失的能力:生下孩子後她就出去,一刻也不多待。出去後,她該怎麽做?怎麽樣召集舊部,用什麽法子奪回燕雲城?
這是她的期待,還有期待着,離生産越來越近的寶寶——她似乎能感覺到他在自己肚子裏伸着小手,動着小腿,淘氣極了!
做了母親,才明白這是怎樣一種憧憬和珍惜。
因此,燕雲城主愈發小心翼翼地掩飾懷孕的秘密,聶玄命人送來的女裝,她都撿寬松地穿。
“啓禀陛下,陛下命奴婢送過去的華服,那幾件最漂亮的,李姑娘都沒有挑。”被皇帝命去服侍李純柏的奴婢照常向皇帝報告李純柏的一舉一動。
“哦,那她倒是挑了些什麽樣的?”正在批閱奏折的皇帝,頭也不擡。
“李姑娘盡挑松的穿,寬衣大袖,也不系帶,走起路來……也是生風。”
“是她的性子。”皇帝頓了正在揮毫的手,筆尖懸空着,差一點就要觸到奏折上去。他反複回味着侍女描述中李純柏的樣子,嘴角不自知的,漸浮起三分欣賞,七分笑意。命令道:“由她去,以後就命尚衣局多制些寬大的女裝,記住,要是絕對的女裝,但一定要存着男子威風凜凜的味道。”
“是。”奴婢屈膝道。
要明顯能看出來是女裝,還要存有威風凜凜的味道,這不是明擺着難辦的事嗎?
管她們呢,倒黴的是尚衣局,又不是自己。
“對了,跟她們說,多制些紫色的,李姑娘喜歡。”皇帝眼盯着奏折,已重新開始批閱。
“是。”
天子喜着紫衣,宮內何人不知!侍女暗想。
……
“啓禀陛下,最近在并蒂殿,李姑娘都不允許奴婢們貼身伺候。”她們又照常向皇帝報告。
“哦?”這次,皇帝不住批閱奏折,而是正巧趕上用膳。他舉着不夾:“你們都貼身伺候什麽了?”
“啓禀陛下,都是些平常的事兒,沐浴,更衣,就寝……但是奴婢們一上去伺候,就會被李姑娘驅開。”
皇帝玩味地笑笑:“她很生氣麽?”
“是。”
“要是朕,朕也生氣!”皇帝笑着,輕放下筷子。
侍女只覺得這輕輕一放,比怒拍了龍案還讓人心驚肉跳。她完全慌神地跪下,身上都是冷汗:“陛下饒命,奴婢知錯了。”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
“以她的性子,自然受不了這麽多繁瑣扭捏。”皇帝換了玉勺,他這笑意,這眼神,是……欣賞?
“記住了,以後這些事,朕都不允許你們伺候她。否則,拿你們試問!”
“是。”侍女心想,不伺候這些,每天的活要減輕不少,她們還樂意着呢!
“唉,還有!”皇帝舀了一勺豆腐,又有事要吩咐。
“奴婢在。”
“你們要把她伺候好了,否則,朕拿你們試問!”
不允許她們伺候,又要伺候好了,這不是明擺着難辦的事嗎?
這一次不得不管,因為倒黴的是自己……
宮女不禁偷偷用眼睛去瞟伺在皇帝身邊的安公公,想他替自己求求情。
安公公冒出的,卻是完全另起的一個話題:“陛下,你許久沒去李姑娘那了。”
“不急。”皇帝嘗了半口豆腐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是,是。”安公公話要是到此,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可他卻嘴賤的多加了一句:“怪不得陛下不吃。”
“嗯。”皇帝很贊同他的點點頭:“這豆腐做得不好,給我傳令下去,禦膳房的,每人打十大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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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純柏并不想為難這些宮女,實在是……她腹部的隆起越來越明顯,平日裏衣衫尚可掩蓋,可是只要誰貼身接觸,保準露陷。
她也考慮過是否要向皇帝攤牌,但她覺得,這世上不會有能容忍這種事的皇帝。除非……那個女人已經肚子大得不能打胎。甚至只要流産,就會母嬰皆危。
她賭一把,賭聶玄舍不得她死——事到如今,居然越來越理解了趙咫遙了。他當年對自己,不也是這樣賭了一把麽?
越知道你能吃定那個人,對付他你就越有信心。
趙咫遙,呵……水裏明明沒有趙咫遙的倒影,她卻還是拿手劃了一下,把水面劃開,一道道波紋就蕩漾開去。
再掬一捧水,起手往自己身上澆——真是女裝穿多了,自己為什麽手肘要彎曲做柔若無骨狀?!
還有,還有這水面每次越灑越多的花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自己不就是在洗個澡嗎?
是的,夜深無人,她在借着溫泉鑿成的浴池裏洗澡。
不是無人!
她感覺到,水波的震顫,漸漸變得不對勁起來。
有人,正在輕手輕腳地接近。
是哪個侍女這麽大膽子抗令!
不是侍女,來人輕功卓絕,內力渾厚……旋即明白。
冷聲告訴她:“本尊在沐浴。”
近到屏風後頭的人影,已勾勒出男人的輪廓。聽見他隔着屏風,幽幽地說:“那真是不巧啊。”
“給本尊出去。”
“朕有半個多月沒來了,朕……舍不得出去了。”說着腳尖一轉,從屏風後頭翻過身來,修長的手在扒在屏風沿上。
索性倚屏,媚眼問她:“怎麽辦?”
李純柏才不會回答他,她能做的,就是在聶玄剛才轉身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潛下去,只留自己的腦袋在水面。
還好,他什麽也沒有看見。
“你在朕的宮裏,也待了四個多月了吧。”皇帝絕對沒有任何要出去的意思,“夜色無雙并蒂蓮下,鴛鴦怎能不成雙?”
聶玄的身體只比趙咫要稍微厚實那麽一點點,卻因為常期習武的緣故,看起來雄健得多。但是往上看,那凸出的鎖骨上遮蓋下來幾縷青絲,又令其頃刻陰柔。
李純柏眼睛只盯着聶玄的臉,避免自己的目光接觸到其它:“陛下龍軀,怎能容于我等洗過的髒水。”
“有你在裏面,我願意同你一起髒。”他用了“我”而沒有用“朕”,不知這滿眼滿言的歡喜,是不是真心:“髒了,墜到阿鼻地獄朕也願意。”
他話語說完,人已身在浴池中。
而且,根本沒有猶豫地過來,一下子就同李純柏光着身子,兩兩相貼。
李純柏一手護着肚子,一手要去阻擋。但是聶玄的手在水中卻及早察覺了到,他手掌稍稍往上躲了幾寸。然後,是摸上她的肚子了?
摸了一下,還摸了一下,他的整個手掌全部覆蓋了上去。
……
雙方都是呆愣住了,好一陣子,猶如塑在池中的兩座雕像。
“起來!”皇帝突然向對待一個最下等的奴隸那樣,毫無憐惜地拉起她。
然後沒有任何暧昧,沒有任何欲望地盯着她微隆的腹部。
寒夜,也許是皇帝眼底的怒火燃得太旺,他不冷。但是李純柏冷,軀體被人生生從溫水裏拉開,她大半個□□的身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禁不住一個抖索:“阿欠——”
皇帝突然抱住了她。
他臉上的受辱與憤怒并未消退,但是他溫暖她的臂彎,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溫柔,怕她着涼。
“打掉他。”聶玄輕聲地說。
“五個月了,打不掉了。”她感受到,皇帝的身體同樣被寒風凍得冰冷。
“那我殺了趙咫遙。”
“你殺吧。”其實,李純柏還是心緊了一下,手以不為人知的動作慢慢護上自己的小腹:“随你殺不殺他,這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