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海的女兒（十一）
海的女兒（十一）
比賽結果出乎預料。
原是那名為周謀的年輕漁民拿到了砗磲珠，但他并未參賽，又委時運氣好，屬于白撿，緊要關頭還是聞意舍身救人，于是，經在場諸人酌情考慮，寂寂無名的人族姑娘聞意還是勇奪第一了。
年齡都已經很大，但外貌仍然不顯滄桑的鲛人們溫和的看着眼前這幾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鲛人是母性氏族，但也遵循強者為尊的叢林法則。她們面前的三個人族女孩，年歲都不很大，但一個重情一個有禮，還有一個實力強橫，幾人都完美撞在了鲛人的審美點上，真是怎麽看怎麽讨人喜歡。
原本面無表情的鲛人女王也綻開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欣賞又贊許的目光頻頻投向聞意、元嘉、碧落三人。
情感外放的绛雲更是游上前狠狠抱了聞意一下：“太棒了溫意，我為你感到驕傲！”
熱情又大方的鲛人們互相對視一眼，紛紛為幾位贏得女王歡心的客人送上獎勵與祝福。
“我們也有獎勵嗎？”元嘉驚喜的問。
“當然，本來就是鬧着玩的小活動，誰讓大家開心，誰就是贏家。”一位橙尾鲛人游到她身邊，很溫柔的笑了笑，然後指引元嘉跟碧落一起随她往前走。
碧落沒有說話，但緊握着霜華劍的右手彰顯了她不平靜的內心。
至于原定主角常自然，他被元嘉打成重傷，此刻無人看管，正孤零零的躺在濕冷粘稠的海底呢。
……
鲛人族對喜愛之人的熱情大方真是沒得挑。
第一名聞意獲得了貨真價實的深海至寶砗磲白珠，經過細致的擦拭，原本在海底裏滾了好幾圈而蒙塵的珠子重新煥發出迷人的光彩。
拳頭大的珠子有珍珠形狀而無珍珠虹彩，純粹的白色火焰正在它光滑的內壁熊熊燃燒。
是真正難得的異寶。
聞意受寵若驚，正愛不釋手之時，不遠處的元嘉也驚喜的低呼出聲：“這難道是…鲛绡？！”
她手裏捧着一匹織布，料子薄如蟬翼順滑無比，顏色看似純白，但走動間又透出漸變的藍，如淺溪，若深海。
“小姑娘見識真好，”那帶她們來的鲛人珍惜的撫摸着這塊織料，解釋到：“此即鲛绡，亦名龍紗。全族皆織也要耗時好些年份才能得這麽大一方，從前，它要買到百馀金呢。”
她又拿着布料比劃，說道：“将之為服，入水不濡，入火不侵，刀劍無傷。”
又美麗又實用，很适合元嘉。
最後是碧落，她被指引着來到了一處巨坑前方。
待她定睛一看，面前的哪是什麽深坑，分明是鲛人的密寶庫！
約有十丈深的凹洞裏堆滿了各式法寶，有兵器有卷軸，有法器有丹瓶，其至還有不少金銀珠寶靈石，都随意的擠在一起，挨得潦草又緊湊。
“我真正的朋友，請在其中挑選一件吧，”碧落聽見高挑有力的鲛人對她說：“你将可以帶走它。”
碧落簡直要被這巨大的驚喜砸暈了，腰間的霜華似也被主人的情緒感染，嗡嗡震鳴。
碧落懷着虔誠的心情開始測試衆法寶與她的契合度，她并不貪心，不需要最高等，适合她自己就很好了。
某一個時刻，碧落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看她表情不對，捧着鲛绡的元嘉關心的湊過來問：“怎麽了，碧落？”
碧落原本冷若冰霜的臉頰突然爬上激動的紅暈，此刻她再也顧不上在和聞意鬧變扭了，只會顫抖的喊：“聞意呢，聞意在哪裏？元嘉快把她叫過來，悄悄的，快！”
“到底怎麽了？”元嘉一頭霧水，但還是依着碧落的意思走了。
碧落臉上的紅雲更甚，但她在夥伴們回來之前并未露出更多異樣，只握着霜華低低自語：“找到了，終于找到它了…”
———
前殿在熱鬧的喧嘩着，所有的人都趕去了那兒參加盛大的典禮，因此被陰影覆蓋着的後方宮殿難得無人把守，悄然無聲。
兀的，有一塊沉默的黑影突然扭曲了一下，似是确認周遭環境安全之後，那嬌小的影子徹底脫離大部隊，融入了空蕩的宮殿內部。
白珠珠柔嫩的手上還殘留着些許血跡，但一向愛護形象的她此時此刻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想要不善凫水的陸生種深潛入海，除了準備好避水珠和呼吸罩，還需要額外在目的地與起始地之間構建一條“隧道”，辨明來路方向。
然而，這些準備都還不夠充分。
鲛人族是如何骁勇善戰，在白珠珠親自與绛雲打過照面後就明白了。明明是個還未成年的小魚仔，那只鲛人卻已經快成長為名副其實的深海王者了，眼神兇狠，威壓強大，身副青丘血脈的白珠珠在她面前幾乎喘不過氣來。
計劃還不夠完善，這可是為了她孺慕的阿樾哥哥，一絲一毫都不能有所偏差，于是白珠珠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多虧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要走了常小明，白珠珠一邊毫不手抖的将她特制的秘藥倒出一邊慶幸的想，即能吸引鲛人的視線給她打掩護，又能支走常自然免得行動不便，上蒼真是憐愛她。
無色無味的毒藥自細長的瓶口緩緩傾出，瞬間融入了周遭磅礴的海水之中。
大功告成，白珠珠露出了标志性的甜美微笑，仿佛她手下流淌的不是殺機而是煙花。
鲛人血延年益壽，鲛人心也是大補的好東西，白珠珠知道，一切都是為了阿樾哥哥，當然，鲛人淚也很适合裝飾在她身上。
能為尊貴的妖族貴族做貢獻，這将是這群夷族的莫大驕傲。
白珠珠笑着重新折複回寂靜的黑影之中，悄悄等待勝利的來臨，快了，很快了。
……
“碧仙子，你…确實要這個？”守在寶庫周圍的鲛人艱難的問。
碧落手上正拿着一塊細長的鐵質物件，鲛人覺得應當是一把劍。
平心而論，這把劍上既沒有漂亮的花紋，也沒有清透的顏色，實在是很不符合鲛人極高的眼光，尤其是還有霜華那麽一把寶劍的對比襯托下 。
聽說這些修道之人都只有一件本命法寶，鲛人又好心的問了一遍：“碧仙子，你真的确定要這一把…破銅爛鐵劍嗎？”
碧落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好吧，年長的鲛人也不好拂了仙子的心意，畢竟是她們讓人家盡情挑選的：“那麽，從現在開始，這把劍屬于你了。”
碧落微微鞠了一躬，鄭重的捧着劍轉身去找夥伴們了。
鲛人笑眯眯的看着她走遠，年輕人喜怒都不形于色，性格穩定，以後必成大事！
只是，她有點疑惑的皺了皺眉，想，她們的寶庫裏什麽時候塞了這麽一個暗淡無光的醜玩意兒？
待一切準備妥當，一直神游天外，在最後時刻爆發了一小會兒的周謀被聞意牽到了幾人特意要來的偏房中。
“怎麽了，搞這麽神神秘秘？”周謀順從的跟着聞意行走，但還是不免問上一問。
聞意并未回話，拉着他走到了偏殿門口後才深吸一口氣對他說：“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雖然有點奇怪，周謀還是推開門大踏步走了進去。
瞧他看見了什麽？
等候在屋內的碧落強硬的将他按在了座椅上，他面前寬大的木案則擺放着一疊順滑的布料。
周謀下意識的想去摸摸那稀奇的鲛绡，卻被元嘉先奪了去。
小姑娘把疊好的鲛绡挪到了自己的身前，像拆一份賀禮一樣，小心又細致的揭開它層層的包裹。
周謀目不轉睛的盯着看。
這個過程非常漫長，等拆到最後一層的時候，元嘉細長的手指頓了頓，吊足了周謀的好奇心後突然将其掀開。
這是什麽？
周謀瞪大了雙眼。
他看得分明，層層鲛绡裏裹着的是一柄生了鏽的劍。
那劍上鏽跡斑斑，周謀卻并不嫌棄，他情不自禁的，甚至有點歡呼雀躍的伸手接過這把飽經風霜的寶劍，愛憐的用拇指擦拭它身上的灰塵，因此得以看清它的風華。
劍身整體泛着銀白色的光輝，帶有流動式的波浪鋸齒，開了刃的劍尖寒芒璀璨，見血封喉。最妙的是劍柄處镌刻的麒麟祥紋，威風凜凜栩栩如生，好像下一刻就會從劍上跳躍下來，張開大嘴撕咬敵人。
這劍好熟悉…是他的嗎？
“掌門大師兄，敢不敢與我比一場？”周謀原本混沌的耳邊突然炸響一句問話。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拔劍迎上：“求之不得！”
周謀心神巨震，想起來了！
這劍當然是他的，因為他從不是什麽漁産大王。
他當是青雲劍宗繼任掌門大弟子，十七結丹的騰骧劍之主，周謀。
聞意終于笑了起來。
她說：“睡醒就不應再荒廢了，該聞雞舞劍了吧？”
“當然。”回答她的是烈烈劍影。
同出一門的兩人開始友好切磋，剩下的兩位自然也擺好姿勢加入其中搏鬥。
屋外鲛人族的集會也正當高潮，難得聚齊的族人們皆言笑晏晏，歡呼雀躍。
直到那一聲慘烈的喊叫打破歡樂的海洋。
“敵襲，敵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