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魇[西幻]

第3章 夢裏迷霧

夢裏迷霧

“你說得對，只是簡單的稍作休息而已。”

安格爾揚了下缰繩，低聲附和來緩解自己心中莫名湧起的微妙感，策馬在另一邊的空地處停下。

“我先生個火，這裏的環境太濕了。”

巴特身手矯健的從車廂頂上輕松跳下，半蹲在偏幹燥的空地上，從空間飾品中取出精煉燃料和火石，片刻後在寬闊的空地上引燃小範圍篝火。

等火焰燒旺後安格爾從車上跳下，側頭對阿爾克密斯說：“就這裏了，待會還要連夜趕路，讓他們兩個也都出來休息會，抓緊時間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對了，你記得問問那位神官大人，要不要也和我們一起。”

雖說給錢的就是大爺，可是有機會能與一位大神官交好也很重要。

“了解。”

阿爾克密斯一秒便領悟了自家隊長的真正意思，自信的彈了個響指，“就交給我吧。”

随後鑽進車廂裏去呼喚同伴。

身旁的河水還在泛起漣漪，天上寒月朦胧，缥缈的月光像是在人身上披了層霧。一言未發的安士白揚起偏瘦的手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轉動着面前的烤魚。

‘噼啪——’

受熱均勻，烈火烤的魚身兩面金黃焦香，炙烤香濃的魚油滴落進烈火，跳躍的星火燦爛。用記憶和幻象創造出來的食物雖然色香味俱全，但是無法緩解安士白此時的饑餓。

在遠處冒險者們準備食物的過程中，安士白擡頭看了眼火堆後的馬車，雖然車廂外部施加了光明守護魔法，但是這對于安士白來說這沒有任何作用。

樹木随風搖曳的沙沙作響，河邊水流由平緩逐漸湍急。

寂靜的黑夜裏，唯有安士白能看見車廂內藏着的光，那原本是他的力量。然而如今，附骨之蛆般的邪惡正瘋狂的吞噬着那光，被啃食掉那層光明外衣後露出了魔種，其中正在孕育的死亡之花宣告她即将綻放。

從潘多拉中脫身，安士白無時無刻都在想着複仇，只可惜他被封印于盒中太多年，力量被無恥的盜竊者們偷走了太多。

現在，到了逐一歸還的時刻。

森林裏響起了如歌般的鳥鳴，那是告死鳥的邀請。

随着安士白開始造夢，天上月光愈發冷清，他漆黑的眼眸也變得越來越深邃。

安士白靜靜看完了馬車中的盜竊者那污穢且肮髒的靈魂——

他有一段無法遺忘，旁人厭惡至極的過往，正在滋生邪靈。

要在進食前摘下那一朵死亡之花，安士白需要那一群冒險者的力量。

于是魔力相擁清風，以記憶為主載創造新世界。

今夜，夢境将至。

*

安格爾帶領的劍痕小隊由五個人組成，為了這次的委托全員參與，除了阿爾克密斯和巴特之外，他們另外的兩個隊友，分別是犬族半獸人射手托克，以及聖光祭司克裏斯。

祭司是不通過光明神殿，完全依靠自我領悟了光明力量的職業者，擁有控制光明魔法來進行戰鬥、以及輔助增益隊友的能力。

由于天生皮膚偏黑以及過往一些經歷的緣故，雖然自身職業為祭司，但克裏斯并不是特別親近光明聖殿。

烈焰馬啃食草料，巴特低頭快速吃着夾有肉脯的面包，他待會還有例行探查周圍環境的工作。

托克在篝火前加熱肉塊，嗅覺靈敏的鼻尖聳動，時不時會看一眼安士白面前的烤魚。克裏斯将手中的小麥面包一分為二，偶爾也會擡頭偷偷看一眼，獨自一人靜靜坐在他們對面的安士白。

再次從車廂中出來，阿爾克密斯輕輕嘆了口氣，懶散的坐在了安格爾的身邊。

安格爾回頭看了眼車廂，側頭問了句：“那位大人怎麽說？”

車廂附加了魔法，裏邊人能聽見外邊聲音，外邊人無法聽見裏邊的動靜。

“讓我們速度快一點。”

阿爾克密斯聳肩唏噓了一聲，拿出一個隔音道具，壓低聲音在安格爾耳邊悄悄道：“當我說要在這裏休息一會的時候，他的脾氣突然變得好暴躁，說是有鳥叫聲，胡亂揮手不知道在驅逐什麽，語氣兇得很，而且說的話也難聽極了，真沒想到神殿裏居然還有這種人存在。”

“這裏有鳥叫聲嗎？我怎麽沒有聽到。不過旅行久了之後你會發現，其實這世上什麽人都有。”

安格爾側頭看了眼安靜的森林，稍微組織了下措辭，随後眼神平靜看着阿爾克密斯繼續說：“目前我們更應該要關注的，只是如何安全的完成這單委托就好。”

既然不好接觸，那就沒必要深交。

阿爾克密斯認同的點了點頭，見他眼神猶豫，于是将隔音道具放在安格爾嘴邊，“所以隊長，你是有發現了什麽問題嗎？”

聽到這句話，托克嘴裏咬着肉塊，與克裏斯一齊側頭看來。

“我不能确定薩莉告訴我的消息一定是真的……”

安格爾側頭看向車廂，聲音壓得特別低：“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确，但是根據經驗和一些信息來看，位于皇城的神殿一定出了問題，你們千萬要當心安全。”

話落後他側頭看向了克裏斯。

隊員之間的默契令對方瞬間明白了他想說什麽，克裏斯右手微擡，掌心中的光亮一如往日般的溫暖。

“克裏斯大人真厲害啊。”

沒弄懂話中含義的托克吃完了肉塊，可是仍覺得有些沒吃飽，誇贊一句同伴後舔了舔嘴唇，将頭頂一對毛茸茸的灰色犬耳豎起，側頭再次看向了不遠處默默拾起法杖的安士白。

烤架上的魚僅被吃掉了鮮嫩的肚皮肉，不知道灑下了什麽香料，烤魚的香味愈發濃烈。

安士白手持法杖，嘴裏無聲的默念咒語，随後在他法杖的尖端處，有一道蔚藍色的魔法陣旋轉着出現，同時河面被風破開，在安格爾等人警惕的眼神中，一條條肥碩的游魚自投羅網般的從河中躍出，似不經意的還有幾條大魚，自己彈跳着尾巴停在了安格爾他們的面前。

“哇，好多好多魚，我要是也能學會這個魔法的話，那以後豈不是可以吃到好多肉了？”

托克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呼，小聲和自己的同伴感慨，腦中都已經聯想到這些魚被烤熟後的景象。

但即便很饞，托克也沒有貿然将跳到自己腳邊的魚撿起，先一臉期望的看了眼安格爾，又連忙側頭看向了安士白。

作為隊長的安格爾下意識握住了腰側武器，擡頭疑惑的看向安士白，等看見對方面容時，又下意識的手指微松，随即在心中默默懊惱。

安士白眼神溫和的與他對視，眼眸中沒有任何的威脅感，随後他側身看向了托克，安士白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魚，簡單做了個放在烤架上的動作。

“您這是要給我們吃的意思嗎？”

性格單純的托克将耳朵豎的老高了，見到安士白動作立即遠遠的詢問了一句，在看見安士白點頭同意，立即又興奮的側頭眼神亮晶晶的看向了安格爾。

他也想吃烤魚！

聞起來超香的！

即使托克不出聲安格爾都能明白他的意思，拿隊友沒任何辦法，外加魚也是當着他們的面，安士白用魔法從河中弄出來的，于是便沒有猶豫太久，安格爾朝安士白大聲道了一句謝謝，側頭同托克說：“我們待會還要趕路，時間怕來不及，魚先收着等回去後再烤。”

“好的隊長！任務重要！”

想到能有烤魚吃托克就已經很開心了，興奮的點點頭，小跑着将地上的那些魚撿回，過程中還一邊同自己的隊友們說：“1.2.3……這裏剛好有五條魚，我們正好可以一人一條。”

克裏斯笑着合起雙手，“我的那份也給你好了。”

“不行。”

托克聞言立即小跑過去，掰開克裏斯的手掌，将最大的那條魚放在他掌心，“一人一條，我們可是一個小隊的！”

接着以同樣的舉動，托克将魚平均分給了自己的隊友。

不遠處的安士白放下法杖，束發的光繩破裂，長發如銀河垂落，眼中有世界的縮影，袖中手漸漸化為光。

收下了他的禮物，以告死鳥之歌為媒介，簽署下契約。

此刻，獨屬于夢的力量在悄然釋放。

*

休息完畢從河邊離開，安格爾再次駕駛着烈焰馬車，繼續朝有直達皇城傳送陣的城鎮前進，然而不知何時，寂寥且安靜的森林裏突然飄起了白霧。

一望無際的白霧将人包圍，隐約之中好似聽到有鳥兒在耳畔歡愉的高歌，霧裏似乎還彌漫着濕潤的水汽，輕輕柔柔的水珠撲打在臉上，讓人一度想要就地沉睡。

察覺到了不對勁，而且沒有聽見馬車頂上動靜的安格爾正準備停下馬車，但抵不過忽然上頭的困意，即使強撐眼皮，最終還是陷入沉睡。

揮動的缰繩無力垂落，烈焰馬停下了奔跑，安士白的身影于濃霧之中現身，踏入了由盜竊者的記憶構建而成的夢境世界。